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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 右相父子(一)

  位于长宁街乌衣巷里,占地百亩的右相柏家府邸,绿荫繁花相映,亭台楼阁相连,四代相承的祖宅里,进进出出,光是那仆妇护卫,就不下三百余人。

  七进的大院子里,居中的仁德院内,吟风阁书房二楼的一间房中,一身板挺直c美髯如云的中年男子,正静静伫立在一幅显然已是发黄了的女子画像前。

  他那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画像上女子依然娇艳如花的眉眼,温柔又痛苦的目光,逗留在那画轴右下角的那方印章上,眸色一沉,口中低低道:芷儿,我终是负了你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也就是,帮你找到当年的那个孽种,然后,除了她

  一言至此,男子眸色突然如刀,闪过一丝凌厉,右手紧握成拳:那人要是想拿此事,再来威胁于你,我定帮你,将他一并除之

  男子双眼,盯着画上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子,渐渐陷入沉思

  突然,书房门口,传来了侍卫的通传:“相爷,公子正在急急上得楼来,说是有要事要面禀相爷”

  哦?男子闻言回身,低低道了句:“传!”顺手就把那幅无人时才私自展挂欣赏的画卷,小心卷起。

  却不想,那画卷才卷到一半,书房的门,已是“砰”的一声,被那柏世仁从外面重重推开。

  一阵狂风跟着席卷而来,那卷到一半的画卷,应风而又散落开来,露出画上女子,临风随着画卷而摇曳的身姿,竟是如要走出画轴般栩栩如生了起来

  右相柏万秋,浓眉一锁,眸色隐隐不快。

  他一眼扫向那早已闯了进来,在看到画上女子之时,却突然灵魂出窍般怅然而立的柏世仁身上:“怎么回事?都快成亲的人了,怎生还是如此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柏世仁耳中听得右相训斥之声,这才蓦地回神,抬眼看向那正在耐心地重新卷起画轴的右相一眼,手中那卷想要递出的书卷,悄悄又塞回了自己的袖中。

  柏万秋扫了一眼那柏世仁的小动作,扫到那一角露在衣袖外面的泛黄的书卷,微锁的双眉,这才略略展平了些。

  他只故意装作未见,沉声道:“说吧?可是想通了?愿意求个一官半职了?还是愿意娶了那安国公府的苏韵筝苏小姐?”

  柏世仁一愣,随即便似乎反应了过来似的,笑脸相迎讨好道:“如果孩儿愿意去求得那一官半职,是否就可以不用娶那苏小姐了?可以按照孩儿自己的心意,想娶谁就娶谁?”

  柏万秋卷好画轴的手,闻言一顿。

  他抬眼注视着眼前,已然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嫡子,瞧着他颠倒众生又比自己年轻时更为俊逸的脸,突然回想起自己的青葱岁月。

  他不由低低一叹:“轻岚,你也不小了婚姻之事,又岂是你两厢情愿两情相悦就可以做得了主的?”

  柏世仁知他话里有话,这是在委婉拒绝自己的抗议了。

  他干脆一屁股在右相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墨玉茶盏,为自己斟了一杯大红袍。

  柏万秋看着他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撤的倔强性子,感慨万千:“轻岚,你要知道,百年世家,最重要的便是家族的兴衰荣誉父母总不会害了你这韵筝姑娘,相貌才情,也是长安城里一等一的出挑之人”

  “那又怎样,我上次在那西鸣寺中,偶尔见过那前去请香的苏小姐,虽然颜色颇佳,可比起我心中的女子,却是天壤之别呢?”柏世仁眼中,完全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柏万秋瞧着儿子面上的不屑,倒是有些讶异,不由皱了皱眉:“娶妻当娶贤,勿贪容貌,切忌美色当先。须知自古红颜祸水,此言自有其道理”

  柏世仁却是摇头,根本就不屑听之,竟然对着那威武冷峻c人人见之胆怯三分的右相,眉眼上挑,嘻嘻一笑:“是吗?那孩儿有一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柏万秋瞧着他眼中戏谑,面色一凛:“你我父子,如是正事,自当本就无可不当讲”

  柏世仁搁下手中墨玉茶盏,脑袋凑向那右相三分,双眼灼灼:“既然父亲允了,那孩儿就斗胆相询,不知父亲刚才所收画卷中的女子,可算是红颜祸水?”

  柏万秋倒抽一口冷气,声音一顿,终是忍住心中惊讶,发了话,厉声道:“你何时见过此画了?怎知这画轴之中,乃是女子之像?”

  柏世仁冷冷一笑,却不点破:“父亲不必如此紧张,既然父亲只是私下把玩此画,想必此事,也是不想让我母亲知晓的了。否则,这安国公嫡妹苏锦绣苏夫人的醋坛子,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喝光的了”

  柏万秋顿时语塞,一手颤巍巍指着那直言不讳的臭小子,恨不能举起手边茶盏,扔将过去。

  要知道,右相柏万秋,纵然再怎么纵横沙场与官场,可偏生对于自己的结发夫人苏锦绣,及其背后千丝万缕的势力,却不得不礼让三分。

  否则,当年,也不会出现,神勇无敌c叱咤风云的右相大人,居然白白错失了那长安城里第一美女之爱,酿成大错,造成如今的痛心疾首c往事不堪回首了!

  柏万秋权衡再三,终是不想再后院起火,牵连到自己一心想要护着的那人:“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取消与苏家的婚约吗?这个,恐怕只能去求你母亲,我可帮不了你!”

  柏世仁双眼一亮,心道,只要你不阻止,那就等于是帮了我大忙。

  他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心情愉悦地喝了一小口茶:“嗯父亲这里的私茶,就是好喝。只不知,父亲心心念念的这个女人,是否也是在一心一意地维护着父亲的声誉名利?还是只是事到如今,一心只拿旧事,牵着父亲的鼻子走啊”

  久经沙场,狠辣奸猾如老狼般的右相,又怎会,听不出这柏世仁口中,隐隐的话中有话呢?

  他故作镇静,横扫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直言,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柏世仁故作神秘地低低一笑,耍赖道:“多乎者?不多也?刚好可以拿来,跟父亲做个交换,让父亲欠我一个人情,等我以后想要讨要时,再同父亲要回,可好?”

  柏家子嗣虽多,可这长房嫡出,却只有柏世仁这一根独苗。加上那苏夫人的手腕,至今右相府中,除了那入宫的嫡次女淑妃之外,其余的,竟然只有三个庶出的女子。

  因此,柏万秋再怎么雷霆万钧,对上了这独苗柏世仁,却也往往只好作罢。

  他鹰目横扫,直直盯着那嬉皮笑脸的柏世仁,不得不答应了他:“好!说吧,你还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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