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4. 右相父子（二）
柏世仁见那右相已是应了自己，他也知道，这父亲唯一的优点，便是一诺千金。
因此，他顿时如那偷得了油灯里灯油的小老鼠般，满心欢喜，对着那一脸严肃，一不小心受了自己威胁，却不得不忍着怒气的右相大人，挤眉弄眼，吐出了四个字：“旻芷万秋！”
然后，他很满意地看到了右相那在旁人眼里，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抽了一抽，眸色间，更是有一团令人无法辨识却又无法忽视的小火，在灼灼跳跃着，瞬间又倏忽熄灭了。
右相心底的某个尘封已久，自以为已经无人知晓的小角落，顿时像是遭到了一柄利剑的撕拉，痛得他差点要呐喊出声。
柏世仁瞧着他瞬间变色的脸，那捂上心头的大手，吓了一跳，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害怕。
得意的是，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父亲，是认识这唤作旻芷的女子的，也就是说，这“旻芷万秋”四字，恐怕正是父亲和那女子之间的一段私情的证据。
可是，瞧着父亲的脸色，想起那无双与那画上女子如此相像的绝色姿容，他又害怕起来，害怕这无双，会不会，就是父亲，与那女子的私生女
如果，如果是那样那，自己对那无双的感情，岂非就是世人口中，所无法容忍的兄妹！！
如果是那样，那自己昨晚，信誓旦旦地许给她的未来，又如何作数？？？
不！不会的！绝不会的！无双，是独孤县令的女儿！老天爷啊！求求你，可千千万万，不要让无双，成为父亲和那旻芷的女儿
柏万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刚才还在暗自得意，转眼间却又面色苍白，满眼惊恐的柏世仁，一时之间，倒不清楚，这浪荡子，到底心里，在寻思些什么
他思虑良久，终是试探性开了口：“这事可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柏世仁摇了摇头，很坚定果断地回了一句：“不是！”
紧接着，还不等那右相再出言，便又如那垂死的溺水之人，看见一根漂浮在水面的稻草般，急急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右相的手臂，探问道：“父亲！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和那唤作旻芷的女子，是否有过孩子？”
柏万秋大惊，面色都变了：“你胡说什么呀！我和她，发乎情止乎礼，哪来的孩子一说！”
柏世仁闻言，却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又笑又叫：“那就好！那就好！”
丝毫未曾察觉，那袖中刚才所藏的一卷《辞赋》，已是哗然掉落在那厚厚的黑色丝绒牡丹团花地毯上，散开了书页。
正自心中苦涩，后悔未曾与她有过一子半女，或是肌肤相亲的右相大人，在见到那从柏世仁手中掉落的那卷《辞赋》时，已是惊慌失措。
他一步上前，弯腰捡起那卷早已泛黄的《辞赋》，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兀自欢喜得手舞足蹈的柏世仁，颤声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卷书？”
柏世仁一惊，这才暗道大事不妙，瞧着父亲的神色和他手中的书卷，笑嘻嘻道：“这是前几日在那旧书摊上觅得的我瞧着纸张印制皆为上品，倒像是私人藏印，故而就买了下来”
“说实话！”柏万秋冷眼，直直盯着那想要蒙混过关避重就轻的柏世仁。
柏世仁低低一叹，脑子转得飞快，口中却故作无奈，慢吞吞道：“好吧！我是在旧书摊上买来的，但买这本书的原因，却是因为无意之中翻到了这卷书后面的一篇《芷兰赋》，然后看到了那行小字和那枚印章”
柏万秋拿起书卷，随手翻到那后面三分之一处的那篇《芷兰赋》，见正是当年自己思慕那旻芷，两情缱绻时所作所赠，不由眼角酸涩。
待看到那页眉留白处，那一行行小字和自己所赠，与她一人一枚的印章所刻之字之时，已是双手发颤：她的是“旻芷万秋”，而自己的那枚，则是“万秋旻芷”，就是刻在那幅画轴上的那枚。
一左一右，一阴一阳的篆刻字体，倒是被那柏世仁，误解成了一模一样的同一枚。
柏万秋静静地盯着那最后两行簪花小字：“若得君相顾，万事岂无成？”
往事，顿时如潮水般袭上心间，他只觉胸口，钝痛如刀绞，不由跌坐在那太师椅上，紧闭着双眸，掩盖了眼中所有不可述说，也无人可述的悲喜。
柏世仁瞧着那右相的神色，心中自是知晓，如今，这旻芷与父亲之间，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隐情，至少，也是一段错过彼此的爱情。
他突然安静地坐了下来，思考着，犹疑着，到底，要不要向他求证，这无双，是否就是那旻芷的女儿？那旻芷，是否还在长安？只是如今深宅大院，或是已然出嫁京城之外，所以自己才无法得见？
沉吟良久的柏万秋，却在瞬间的醒悟之后，想到了一个严肃的事情：刚才，那柏世仁着急询问，自己和旻芷之间，是否还有一个孩子？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轻岚已经见过这个孩子，或是，至少如今，已是知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低低咳了一声，双目探究地投向那正在一旁沉思的柏世仁：“轻岚，此书，确实是那唤作旻芷的女子所藏她和我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然成了陌路”
柏世仁满眼失望，不想才找得的一点线索，突然又中断了。他颓丧不已，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那这唤作旻芷的女子，如今何在？父亲可曾知晓？”
柏万秋避重就轻，直直盯着他焦急的眼：“轻岚，你怎么突然对这早已失踪了十五年的女子，如此好奇？难不成，有人托你寻找她？”
柏世仁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焦虑，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他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回复了一句：“我这不是八卦心起，想瞧瞧，能令父亲念念不忘十五年，瞒着母亲，私下里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到底是何绝色吗？”
柏万秋不想他竟有此一说来搪塞自己，倒是愣了一愣，正想反驳，却见那柏世仁接着一本正经道：“再说了，父亲刚才不是还在劝说孩儿娶妻当娶贤，什么勿贪容貌，切忌美色当先吗？可见父亲心里，其实也并不是赞同说这话之人的。孩儿认为，只有那些没见过绝色容姿不讨美色所喜，或是无力迎娶如花美妾之人，才会说出这番骗人的大道理来”
柏万秋瞧着他一本正经胡言乱语却又丝毫不自知的样子，实在是想骂也骂不出口，只好叹了一声：“今日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母亲那里，你千万不可提起陈年旧事，我怕伤了她的心，家宅不宁终非你我所愿”
“那孩儿的婚姻一事？父亲不必再催了吧？”柏世仁可没那么好说话，赶紧步步紧逼追问了一句。
柏万秋看着他得寸进尺的样子，终是妥协，退了一步：“好，你今年十七，我再给你一年时间明年，等你满了十八岁，可别再找什么借口了你母亲那里，你自己去说便是，想来她也不会过分强逼于你”
柏世仁想着那无双到了明年，总该已是长大，自己拖延婚期的目的，也已基本达到，自然高高兴兴地，趁着那柏万秋不备，直接将那卷《辞赋》，从他手中夺走，一溜烟地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如此，孩儿这就去找母亲去，不再打扰父亲大人的清净了！”
右相瞧着那瞬间消失在书房门外，扬长而去的柏世仁的背影，却是陷入了深思。好一会，他才对着门外侍卫，喝了一声：“备轿！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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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心底的某个尘封已久，自以为已经无人知晓的小角落，顿时像是遭到了一柄利剑的撕拉，痛得他差点要呐喊出声。
柏世仁瞧着他瞬间变色的脸，那捂上心头的大手，吓了一跳，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害怕。
得意的是，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父亲，是认识这唤作旻芷的女子的，也就是说，这“旻芷万秋”四字，恐怕正是父亲和那女子之间的一段私情的证据。
可是，瞧着父亲的脸色，想起那无双与那画上女子如此相像的绝色姿容，他又害怕起来，害怕这无双，会不会，就是父亲，与那女子的私生女
如果，如果是那样那，自己对那无双的感情，岂非就是世人口中，所无法容忍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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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虑良久，终是试探性开了口：“这事可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柏世仁摇了摇头，很坚定果断地回了一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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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万秋大惊，面色都变了：“你胡说什么呀！我和她，发乎情止乎礼，哪来的孩子一说！”
柏世仁闻言，却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又笑又叫：“那就好！那就好！”
丝毫未曾察觉，那袖中刚才所藏的一卷《辞赋》，已是哗然掉落在那厚厚的黑色丝绒牡丹团花地毯上，散开了书页。
正自心中苦涩，后悔未曾与她有过一子半女，或是肌肤相亲的右相大人，在见到那从柏世仁手中掉落的那卷《辞赋》时，已是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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