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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重症老人 一模一样

  多少人的人生经过一次短暂的告别,就变成了永不相见?

  白发婆娑的薛阿姨木讷地坐在了候诊室的门口,她眼神呆滞,黯然无关,彷佛不经意的触碰就会引发她的悄然离世。此刻她的丈夫经过了一系列的抢救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但是情况也已经是凶多吉少。

  纪缓缓的内心是沉痛的,如果他们一早按照她的建议,积极治疗,或者结果并不会是这样,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轻轻地走到了薛阿姨的身边坐下,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也许熬不过今天了吧!”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一句疑问,又像是一句感慨。

  “薛叔叔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但你也不要往最坏的方向想。”按照纪缓缓多年的临床经验,直肠癌晚期伴多处转移及多个器官衰竭,即便靠着药物及器械维持着,也已然是回天乏术了。

  “他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了,他自己也知道。”薛阿姨举起长满了皱纹的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她不能哭,她的视力已经很弱了,再哭,她就更看不见前方了:“纪医生,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老头子走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纪缓缓摇头。

  “我本来已经答应了他,如果他再晕倒就不再抢救了。可是,我真的不忍心,如果我不做点什么,那他就这样跟我永别了。”她的声音如泣如诉,但内心早已哭得涕泗滂沱。

  她的年老,让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纪缓缓的心又猛地颤抖了一下:“我带你去重症监护室看看他吧。”

  “该告别的早就告别了,该说的也早就说了。再见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会让我更难受。”薛阿姨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你有没什么亲戚朋友?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来陪你?”纪缓缓小心翼翼地说着。

  薛阿姨轻叹了一声:“你放心,我们三个孩子走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老头子说他先走了,他先代替我去另一个世界看看我们的孩子过得好不好。如果那里不好,我也不要心急地想过去陪他们,人世间好的东西该享受就好好享受。他哪里知道,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怎么会是一个人享受的。”

  纪缓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的世界被感染成了灰色。假如诺大的世界,最爱你的人和爱你的所有人都离去了,还有什么能支撑着你活下去?

  但是她是医生,她在从医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她的任务就是把所有的光明从黑暗中找出来。

  “薛阿姨,薛叔叔他跟我说过,他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他不想你为了她散尽钱财最后一无所获,都是希望万一他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有点保障。你千万不要辜负他啊。”

  “他的苦心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这辈子,我什么都让着他,就连他生病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是听他的。我从来都没有按照我的本心去争取一次,除了这一次,我真的不忍心看着他离去。”

  纪缓缓心心里明白,一个是因为不舍得自己爱的人看着自己受苦,一个是因为不舍得看着自己爱的人离开。谁都没有错,但一定要归咎责任,大概就是固执的心态跟不够富足的状态吧。

  安抚完薛老太太的纪缓缓回到了办公室,但是她的心情依然沉重。

  “缓缓,我向医院交了离职申请了,下个月我就正式离开这里了。”何煜坐到了她隔壁。

  “什么?”纪缓缓有点吃惊:“是因为以梦的事情吗?”

  何煜摇摇头,然后又否认了自己:“也不全是吧,一直没跟你说,我儿子叫然儿,以梦她被判了十年,十年后然儿就十五岁了。我不想他一直在梧城,我不想他还惦记着他母亲的这些事,便决定带他离开梧城。我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你知道以我的学历,梧城第一人民医院又怎么会是我的终结点,这个跳跳板,跳过也就算了,我们要去北京了。”

  何煜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一切听起来更加合理。

  “你都想清楚了吗?那你爸妈同意吗?你们的家族企业怎么办?”对于何煜的这个决定,纪缓缓能想到第一个不同意的人应该就是何煜的母亲。

  “如果一个人活到我这年纪还不能自己做一个决定,那得活得多窝囊。”何煜笑笑:“你上次说的很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也是时候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了。”

  “我上次也就是心情不太好,才”

  纪缓缓的话被打断了。

  “我当然了解你,但如果一开始的重逢我没有对以梦那么冷漠,她也不至于把一切都归咎在你的头上。如果当年不是我放纵自己,我也不会跟她发生关系。如果当年我不顾一切回来找你,那我们也许就能继续。但是你也告诉了我,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我走了,你也好好珍重。”

  纪缓缓今天第二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无数次的告别她都以为是最后的告别,但有时候真正的告别却又让人在不经意间的就再也不见了。

  何煜站了起来,他要下班了,他脱掉了白大褂再次从纪缓缓的桌子前路过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说:“你知道吗?在这里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跟六年前一模一样。你以前常说很怕自己变老的样子不好看,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爱你的那个人,在他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样子。”

  何煜笑着离开了,纪缓缓的心情从灰色变得迷茫起来。

  这一年来也发生了太多事情,何煜竟然回来了又要走了林医生离婚了李医生跟小敏在一起了以梦入狱了她跟张一天谈了场恋爱又分手了方弥受伤了,失忆了,还找到了父亲。自从上次他说要帮逆风打理生意之后,纪缓缓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想到这里,纪缓缓的电话响了。

  “姐,你快看新闻,发生大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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