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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契阔

  本想着在女儿面前,她一定要做一个令她们骄傲的母亲,决不能轻易地落下泪来,

  可江旻锐的声音对于她而言本就是一味催泪药剂,她还是忍不住将手臂遮在眼前,开始抽泣起来。

  “娘亲怎么了?可是伤口疼了?”若萧最先发现浅月的不对劲,即便浅月哽咽的声音再小声,可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异样。

  江旻锐听到若萧如是说,担心浅月真是拉扯到伤口了,便赶紧上前来一探究竟。

  “怎么了,可是拉扯到伤口了?”江旻锐上前紧张地查探着,见她眼眶微红,脸上也还有未拭去的泪痕,真以为她是伤口又疼了,作势就将要转身去唤太医。

  “无碍。”浅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倒是这一伸手拉扯到了心口处的伤,令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江旻锐此时更是紧张起来,可浅月抓着他的手丝毫不肯放开,他也只好留在原地。

  “傻姑娘,”江旻锐蹲下身子,指腹轻轻划过浅月的脸颊,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若是疼的话那就更得让太医太瞧瞧了,别什么都自己傻扛着好吗?”

  浅月听此,难得地冲他笑了笑,那真是这么许久的日子以来,她第一次笑得如此情真意切,即便心口上的伤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可她还是咧开嘴冲他笑了起来。

  “我哪儿有自己傻扛着?不过是想要再多看看王爷几眼,确定这不是梦罢了。”

  “这不是梦,月儿,”江旻锐听到浅月说出如此担忧顾忌之语,甚是心疼,拉起浅月的手便抚上了自己的脸,“你摸摸,是真的,我是真的回来了。”

  因为之前的感官全都由疼痛主导着,浅月即便被江旻锐抱在怀里,也觉着他的样貌在自己眼里是模模糊糊的。

  如今她的意识清醒,也总算能够仔仔细细地观看着眼前之人了。

  他消瘦了不少,浅月的手抚在他的脸上,都能够明显感觉到同以前软软的触感不同。

  他的脸上又多添了几道新伤,好在也并不影响他原本就俊俏的样貌。

  他的手骨节分明却相比于以前冰凉无比,可别是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才好。

  他们就这样相互对视对望着,直到一旁的若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反应过来屋内并不只有他们两人。

  江旻锐轻咳了两声,浅月也红着脸颊赶快收回自己炙热的目光,若初却像是没看够一般,趴在床边说着小儿的天真之语,“父王和娘亲怎么不看了?若初还想看。”

  “看什么看!”江旻锐一句温柔的呵斥,伸出手去捏了捏若初软嫩的小脸蛋,可这样的威慑却对若初丝毫没有用处。

  不得已在心里默默叹着气,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她的娘亲了,还是若萧服自己的管教些,因而转对若萧道:“带妹妹去找皇祖母,父王有要事同娘亲讲。”

  可若萧如今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若萧,虽然经过这两年的洗礼成熟懂事了不少,可心里的鬼点子却一点未少。

  “娘亲如今受了伤,父王可还有何要事要同娘亲讲?倒还不如让娘亲好生歇着。”若萧一脸无辜,全然是为浅月考虑的模样,却令江旻锐无话可以回击她。

  浅月看着江旻锐吃瘪的模样,真是想笑却不敢笑。

  一是担心伤害到江旻锐的自尊心,二是因为这一笑又会撕扯到伤口,因而只好死命憋着。

  若萧本欲再气气自家父王,可看着他有些来意不善的神色表情,还是懂得见好就收,抱起自家幼妹一溜烟地便跑了出去。

  江旻锐在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偏殿殿门后,微微叹了口气,“她们俩真是同你越来越像了。”

  “哪儿像了?”浅月如今是一动不敢再多动,否则她真想伸手去揉揉江旻锐的脸。

  “一样的爱让我生气,一样的不让我省心。”江旻锐调整了一个姿势,跪坐在床榻之上,掀开了浅月脚下的被褥,替她轻轻地按摩着腿肚。

  毕竟浅月已经这样躺着躺了有两三日了,他担心她的腿会酸麻,因而向吕太医学来了这套按摩指法,想着让她没那么难受些。

  “我的女儿,自然是像极了我。”浅月好似一脸骄傲的模样,可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下的人,想到他方才的话,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我很令王爷操心么?”

  江旻锐手部的动作很明显地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把珠钗再刺的深些,当真是华佗转世也救不了你。”他将脸埋得极低,摆明了不愿浅月看到他此刻脆弱不安的神色。

  可他的声音卑微懦弱极了,浅月怎么会听不出他深藏于其中的惶惶心思。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从江旻锐的嘴里说出害怕的言语,浅月知道他在害怕,在害怕失去她。

  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我并没有想过要苟活。”

  “那若是你知道了我未死的消息,还会这么做么?”江旻锐实在不知此刻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浅月的这句话,是应该承认她的忠贞,还是心疼她的无助,甚至还对她对自己疑惑的解答充满期待。

  “会,”浅月回答地不假思索,没有丝毫犹豫,“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我想以死来换取让他放过针对你的想法和心思。”

  江旻锐原先的期待已经在听到浅月说出那一个“会”字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还是不得不在浅月的面前强装镇定才行。

  “若我真因此而死,还请王爷找个比我更为贤惠的妻子,替若萧和若初找个疼爱她们的母亲,自此,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这样的想法,在她将珠钗刺入自己的心口时就已经产生了。

  如若不是这件事的发生,她当真不会想到自己原来也可以如此狠心。

  江旻锐也没有想到。

  “你的心,可真狠,”江旻锐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在你看来,我就是如此薄情之人么?除了你之外,我还会娶别人,爱别人么?”

  “我不狠,与王爷比起来,我哪里算得上狠呢?”浅月因着他的这句话,突然想起一事来,抬起手在自己的衣襟中一摸。

  怎么没有了?!

  她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朝另一处摸寻而去,却将自己的伤口压得生疼。

  江旻锐自知这两年有愧于她,便不再多言片羽。

  可听到从浅月喉头发出的一声闷响,以为是他方才的那句话引得浅月不痛快,也担心是自己手上的力道太重,赶紧上前关怀查问。

  却见她伸手在自己的衣襟中像是在找寻些什么,心下已经了然,从自己的交襟中拿出一物,递至浅月的手中,“你可是在找这个?”

  那是一张已经几乎被血浸染透彻的纸笺,只余一角还能瞧见其原来的白皙,上面笔墨挥洒的印迹还在,浅月不用看都可以将上面的内容倒背如流。

  那是一直放在她的心口处的,江旻锐写给她的和离书。

  浅月伸出手将其一把夺过,然后一直狠狠地摇着那方纸笺,质问着江旻锐,“我这不都是和王爷学的么,是王爷先狠下心抛下我,还让我去嫁别人,爱别人。”

  血红的纸笺在浅月的手中无力地摇晃着,发出“飒飒”的响声,凝固暗淡的暗红色将江旻锐的双眼刺痛,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语来。

  战场之上九死一生,即便他是大齐久负盛名的战神,也无法保证战无不胜。

  而他的小姑娘还那样年轻,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走,他实在不愿看着她为他守寡,成日为他憔悴伤神。

  这和离书的确是下下之策,可那也是他在最坏的打算下,能够想到的c能够给她的最好的结局。

  浅月见江旻锐沉默不语,积压在心中许久的责备之意因着那他伤怀的眼神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那纸和离书放在自己的身上,伸出手去拉着他的手,“我本想着,将这纸和离书带在身上,待我死后便让人烧给我,然后我再拿着它去找你,质问你,让你清醒,让你认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罪恶。”

  “是,”江旻锐小心翼翼地将浅月抱起,一只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一只手任由她继续牵着,“我这一生所犯下的最大的罪恶,便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低估了你的爱。”

  “以后不会了。”江旻锐低头吻在她的头上,密密麻麻的青丝散发着独有的香气,扫过他的薄唇,带着丝丝痒意,手中也加大了力度,像是要将怀中之人永久地贴合在自己的身上一般,“再也不会了。”

  “这是承诺么?”浅月的声音微弱,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心口上,另一只则手伸出去抚住了江旻锐近在咫尺的脸庞。

  “是。”江旻锐对于浅月所说的这句话感到十分羞愧,毕竟此前那么多的承诺他都还未来得及兑现过。

  可他还是想要告诉她,这是承诺,并且在他余生中,他将竭尽一切所能,去兑现当初c现在以及未来的所有承诺。

  “我相信你,因为你承诺过会回来兑现你的承诺,你真的回来了。”浅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令江旻锐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知道他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开始迷离,抚着他脸庞的手也开始乏力甚至耷落了下去,江旻锐这才从她捂着心口的那只手的指缝中看到了一股鲜红之色在缓缓渗出。

  江旻锐的心里顿时乱了方寸,一边赶紧大喊着候在殿外的太医,一边紧紧地抱住浅月,唤着她的名字,警告她决不能睡过去。

  薛文竺也闻声赶了进来,看着浅月逐渐苍白下去的脸和紧闭的双眼,以及那心口处还在喷涌不断的鲜血,也是十分忧心。

  那纸本已经被江旻锐双手捧着在旭阳下晾晒风干的和离书,再次被浅月心头的鲜血所浸透。

  江旻锐见此把心一横,瞬间将其撕了个粉碎,然后抱着浅月,在她的耳边低语着,“月儿你别睡过去,我已经将那和离书给毁了,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江旻锐如今已经是近于癫狂的状态了,即便是他急切地将太医唤了进来,可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令两位太医迟迟不敢靠近。

  薛文竺无奈,只好吩咐了几个小太监上前去将江旻锐搀扶了下去。

  江旻锐起初并不肯撒手,可却被薛文竺的一句“你想看着月儿失血过多而死吗?”这一句话给点醒,乖乖地退在了后面,急切地观望着。

  薛文竺知道,这么几日以来江旻锐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每日要么痴痴地守在浅月的床前,要么去向两位太医讨教医术。

  她这个儿子的情深至此,她和先帝都远远比不上。

  将不安的江旻锐带出了偏殿歇息片刻,以免两位太医因过于紧张而无法施展医术,薛文竺看着自家儿子坐在梨花木椅上不断颤抖的双手,和额间密布的汗珠,实在是心疼不已。

  她的儿子,向来都是运筹帷幄的大齐战神,也是绝不肯低头的桀骜王爵,可如今回归于一个为着心爱妻子担惊受怕的平凡夫君,她这才意识到,她的儿子原来还有另外一面。

  如今里面正躺在床榻之上,生死未卜的姑娘,是她眼前这个被自己长期忽略的儿子的此生挚爱。

  因为相互了解c相互尊重,因而他们之间的爱,纯粹c热烈c无暇。

  “母后,”江旻锐的嗓音几近沙哑,像是一大把细沙在他的喉咙里阻碍着他发出声音,“她会没事的,对么?”

  薛文竺曾经认识的江旻锐,无论何事,向来都志在必得,可如今他却沙哑着c颤抖着声音来问着她,问着那个他曾经最不愿接触c最为怨恨的母亲,实在令薛文竺感到意外。

  “当然不会。”薛文竺笃定的声音给江旻锐吃了一剂定心丸,可他颤抖的双手仍是出卖了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

  薛文竺伸出手去握住了江旻锐的手想安抚他不安的情绪,这是第一次,江旻锐并没有躲开。

  他的手上还沾有浅月的心头之血,在他满是薄茧的手掌上,就像是一朵朵凌寒而开的海棠花。

  算起来,这一切是浅月的功劳,若不是她,薛文竺未必还能够看到自己儿子与众不同的另一面,也永生不会有和这样与江旻锐和睦相处的机会。

  薛文竺的心里也在为浅月暗自祈祷着,她还未能当面向浅月道一声谢,因而她可千万别有任何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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