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山雨
陆渊赶到时，正看见宇文宣拿着剪刀，专心致志摆弄一篮野花。
瘦猴眼睛一亮，讪笑着就凑了上去：“宇文姑娘，这些小玩意儿您看着可还合眼？”
“做得不错。”宇文宣拍拍手，将裙裾上的碎花抖落。又指指屋内：“天热了，去跟春迟拿些银角子买酒喝吧。”
“您这就跟我见外了不是，这点小事，哪值得您破费呢。”
陆渊鄙夷地看着他的背影，被他恶心得汗毛直竖，越来越觉得宫里那份差事果然相当适合他。
“你听说了没？外面都在传你是那深山里来的吸髓蚀骨的女妖精，床头上摆满了人头练什么邪功呢。”
宇文宣咔嚓剪下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蓝色花冠：“我可没那种嗜好。弄一堆人头做什么，怪吓人的。”
“你还会害怕？”
陆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左到右，又从右向左地看了她整整一圈，不屑地“嘁”了一声。
“别绕了，转的我头晕。”宇文宣拎起柳枝编的花篮，走进屋内。
陆渊忙不迭跟了上去：“到底怎么回事，快些跟我细说。”
“也没什么，剁了些不安分的爪子罢了。”
陆渊进了屋，一股清甜的花香沁鼻而来，他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了一口，嘴里直报怨：“这才是人喝的东西。偌大一个寨子，连半星茶沫都见不到，哪是人待的地方！”
“你四处看过了？”
“那是自然，不光看过，这里的地势小爷也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得意地喝光手里的茶，潇洒地一抹嘴。
“你倒是随遇而安，这样也好。对了，管好你的那些手下，能紧着便紧一些，我们还未站稳脚跟，我担心，有人可能会拿他们作筏子，趁机生事。”宇文宣拿起青瓷执壶，又为他续满一杯。
“是谁？”
“我也不知具体会是谁，左不过是二当家的人罢了。”
陆渊拿起茶盅，嘴角歪了歪，带上几分邪气：“交给我了！”
燕琅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打定主意之后便着手行动起来。杨先生还病着，二当家又不便言明，是以上上下下许多细碎繁琐的事务，均由他自己一手包办。
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将广陵寨存在京城各大钱庄里的现钱全部换成真金白银和粮食布匹，秘密转移出城，还必须要做得隐秘，尽量不要让人察觉。
广陵寨盘伏数年，暗中累积家底颇丰。
要将如此繁琐巨大的资财一夜转移，还要尽量不引人注意，特别还有许多账目上的差池与暗脚，燕琅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简直头大如斗。
他曾负重赶过几十里夜路都轻轻松松，可如今光是看着这些，竟让他感觉力有不逮。
不过一夜的功夫，嘴角便起了两个巨大的燎泡。
燕琅揪着自己的头发，简直要抓狂！
到底又是哪里不对！
看着看着，他突然将手中账本往桌上狠狠一摔，在心里骂了一句，竭力忍住要将这些账目付之一炬的冲动，连灌下三杯凉茶之后，才揉揉眼睛，忍着头疼继续看下去。
“咳咳，大当家可是遇上了难事？”
“杨先生！”燕琅抬头，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随即大喜，然而鼻间一股淡淡的药气萦过，他又紧紧眉头，冷静下来。
他走上前想要扶一把杨奉，杨奉摆摆手，慢慢地走到一张桐木交椅前，缓缓坐下，又忍不住，猛咳了一阵。
唉！
燕琅心中长叹一口气，面上并未显出异样：“杨先生怎么来了？”
杨奉不语，只看着燕琅，他的脸瘦到脱形，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两人对视良久，燕琅终于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什么都瞒不过杨先生。”
“大当家这是与杨某见外了。”
燕琅将手里的账本扔到桌上：“杨先生决不可再劳心劳神，只管好好养病才是。”
杨奉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我的身子我自己心中有数，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一天。老天一日不收了我去，我这副残躯还要挣扎着为大当家再多尽一日绵薄之力。”
燕琅心中百味杂陈，不等他反驳，杨奉又道：“事至如今，大当家还不打算将您身边那位红颜军师与杨某引荐一下吗？”
燕琅爽快一笑：“杨先生想多了，宇文姑娘是我燕家故交之女，世道不济才前来投奔。不过是那些好事的家伙们夸大其词罢了，天天不干正事，也学的跟一帮子女人似的，闲得嚼舌根，早晚给他们紧紧皮。”
杨奉：“依我看，却未必这么简单。”
“先生是怀疑”
杨奉忙摆手：“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是在想，这对寨子，对大当家来说，也许是好事。”
“这好吧！”
燕琅从不在大事上反驳他，而其他的，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并不关心。
不多时，宇文宣款款而至，刚一踏进前厅正门，她就看到燕琅右手边坐着一个瘦的不成人形一脸病容的人。
“燕大哥。”宇文宣颔首，“这位是？”
不等燕琅介绍，杨奉颤颤巍巍起身，双手抱拳：“宇文姑娘，在下杨奉。久仰宇文姑娘大名，前几日奉抱恙在身，未能一尽地主之谊，还请贵客见谅。”
“杨先生。”宇文宣微笑还礼。
宇文宣过去身份所限，并未见过这位杨先生，今日一见，她终于明白燕琅身上那份浓重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明明是只野性未驯的花豹，却总是一幅刻意作出的书生态，又扮不像，每每看上去都怪异极了。
除了家学渊源，看来，跟这位看上去完全就是个乡间教书夫子的杨先生，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我看先生气色不好，可是尚未痊愈？我这个婢女也曾师从大家，若先生不嫌弃，可叫她来为您看上一诊。”
“如此，就先谢过宇文姑娘了。”
不妨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宇文宣意外地多看他一眼，心中却是一紧。
他面色灰败，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而脸上的其他地方，却弥漫着一股她曾经习以为常的，死气。
“宇文姑娘可赏光与在下手谈一局？”
“却之不恭。”
宇文宣猜测着他的来意，不经意间透过窗棂看到外面的天空，明明她来时还是晴空万里，眨眼的功夫，狂风骤起，呼啸着将浑黄的沙砾席卷上天。
一时间，风沙咆哮，黑云压城。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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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眼睛一亮，讪笑着就凑了上去：“宇文姑娘，这些小玩意儿您看着可还合眼？”
“做得不错。”宇文宣拍拍手，将裙裾上的碎花抖落。又指指屋内：“天热了，去跟春迟拿些银角子买酒喝吧。”
“您这就跟我见外了不是，这点小事，哪值得您破费呢。”
陆渊鄙夷地看着他的背影，被他恶心得汗毛直竖，越来越觉得宫里那份差事果然相当适合他。
“你听说了没？外面都在传你是那深山里来的吸髓蚀骨的女妖精，床头上摆满了人头练什么邪功呢。”
宇文宣咔嚓剪下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蓝色花冠：“我可没那种嗜好。弄一堆人头做什么，怪吓人的。”
“你还会害怕？”
陆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左到右，又从右向左地看了她整整一圈，不屑地“嘁”了一声。
“别绕了，转的我头晕。”宇文宣拎起柳枝编的花篮，走进屋内。
陆渊忙不迭跟了上去：“到底怎么回事，快些跟我细说。”
“也没什么，剁了些不安分的爪子罢了。”
陆渊进了屋，一股清甜的花香沁鼻而来，他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了一口，嘴里直报怨：“这才是人喝的东西。偌大一个寨子，连半星茶沫都见不到，哪是人待的地方！”
“你四处看过了？”
“那是自然，不光看过，这里的地势小爷也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得意地喝光手里的茶，潇洒地一抹嘴。
“你倒是随遇而安，这样也好。对了，管好你的那些手下，能紧着便紧一些，我们还未站稳脚跟，我担心，有人可能会拿他们作筏子，趁机生事。”宇文宣拿起青瓷执壶，又为他续满一杯。
“是谁？”
“我也不知具体会是谁，左不过是二当家的人罢了。”
陆渊拿起茶盅，嘴角歪了歪，带上几分邪气：“交给我了！”
燕琅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打定主意之后便着手行动起来。杨先生还病着，二当家又不便言明，是以上上下下许多细碎繁琐的事务，均由他自己一手包办。
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将广陵寨存在京城各大钱庄里的现钱全部换成真金白银和粮食布匹，秘密转移出城，还必须要做得隐秘，尽量不要让人察觉。
广陵寨盘伏数年，暗中累积家底颇丰。
要将如此繁琐巨大的资财一夜转移，还要尽量不引人注意，特别还有许多账目上的差池与暗脚，燕琅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简直头大如斗。
他曾负重赶过几十里夜路都轻轻松松，可如今光是看着这些，竟让他感觉力有不逮。
不过一夜的功夫，嘴角便起了两个巨大的燎泡。
燕琅揪着自己的头发，简直要抓狂！
到底又是哪里不对！
看着看着，他突然将手中账本往桌上狠狠一摔，在心里骂了一句，竭力忍住要将这些账目付之一炬的冲动，连灌下三杯凉茶之后，才揉揉眼睛，忍着头疼继续看下去。
“咳咳，大当家可是遇上了难事？”
“杨先生！”燕琅抬头，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随即大喜，然而鼻间一股淡淡的药气萦过，他又紧紧眉头，冷静下来。
他走上前想要扶一把杨奉，杨奉摆摆手，慢慢地走到一张桐木交椅前，缓缓坐下，又忍不住，猛咳了一阵。
唉！
燕琅心中长叹一口气，面上并未显出异样：“杨先生怎么来了？”
杨奉不语，只看着燕琅，他的脸瘦到脱形，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两人对视良久，燕琅终于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什么都瞒不过杨先生。”
“大当家这是与杨某见外了。”
燕琅将手里的账本扔到桌上：“杨先生决不可再劳心劳神，只管好好养病才是。”
杨奉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我的身子我自己心中有数，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一天。老天一日不收了我去，我这副残躯还要挣扎着为大当家再多尽一日绵薄之力。”
燕琅心中百味杂陈，不等他反驳，杨奉又道：“事至如今，大当家还不打算将您身边那位红颜军师与杨某引荐一下吗？”
燕琅爽快一笑：“杨先生想多了，宇文姑娘是我燕家故交之女，世道不济才前来投奔。不过是那些好事的家伙们夸大其词罢了，天天不干正事，也学的跟一帮子女人似的，闲得嚼舌根，早晚给他们紧紧皮。”
杨奉：“依我看，却未必这么简单。”
“先生是怀疑”
杨奉忙摆手：“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是在想，这对寨子，对大当家来说，也许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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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哥。”宇文宣颔首，“这位是？”
不等燕琅介绍，杨奉颤颤巍巍起身，双手抱拳：“宇文姑娘，在下杨奉。久仰宇文姑娘大名，前几日奉抱恙在身，未能一尽地主之谊，还请贵客见谅。”
“杨先生。”宇文宣微笑还礼。
宇文宣过去身份所限，并未见过这位杨先生，今日一见，她终于明白燕琅身上那份浓重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明明是只野性未驯的花豹，却总是一幅刻意作出的书生态，又扮不像，每每看上去都怪异极了。
除了家学渊源，看来，跟这位看上去完全就是个乡间教书夫子的杨先生，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我看先生气色不好，可是尚未痊愈？我这个婢女也曾师从大家，若先生不嫌弃，可叫她来为您看上一诊。”
“如此，就先谢过宇文姑娘了。”
不妨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宇文宣意外地多看他一眼，心中却是一紧。
他面色灰败，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而脸上的其他地方，却弥漫着一股她曾经习以为常的，死气。
“宇文姑娘可赏光与在下手谈一局？”
“却之不恭。”
宇文宣猜测着他的来意，不经意间透过窗棂看到外面的天空，明明她来时还是晴空万里，眨眼的功夫，狂风骤起，呼啸着将浑黄的沙砾席卷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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