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试探
燕琅百无聊赖地坐在正厅中央，翘着腿，剔着牙，假装能看懂地看着中间那二人对弈。
不过他宁愿这样无趣，也不要继续看那些多看一眼就能生出杀心的账本，屋外雷雨已至，厅中门窗大敞，一道坚雷劈下，照亮了整间屋子，屋中人的面孔也在这电闪雷鸣中变得阴森可怖。
两个男人倒也罢了，燕琅有些惊异地发现，宇文宣竟也处之泰然，方寸不乱。
“如今黑子已是四面楚歌，再失一子，便要无路可走了。”
宇文宣挑眉，杨奉的棋风与他本人背道而驰，凶狠凌厉，上手便是杀招，从来求稳如她，也被他激起了屠戮之心。
她嘴角微弯，不假思索地落下一子：“破釜沉舟，与天争命，岂不快哉。”
杨奉手臂有些颤抖，他背过身去，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燕琅一步跳过去，要伸手为他拍打后背，杨奉推开他，紧追猛打：“釜底抽薪，天也不予，这颗子倒看宇文姑娘保也不保。”
宇文宣镇定自若：“蝇头小利，当断则断。自断后路，后患无穷。”
杨奉喘着气：“绝杀！”
宇文宣叹道：“尾大不掉，已是死局。”
短暂的沉默之后，杨奉笑着落下最后一子：“我输了。”
一边迷迷糊糊的燕琅还在伸着脖子瞪着棋盘，突觉手臂一沉，只见杨奉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身子一歪，若不是他挡了这一下，便要栽倒在地。
“杨先生！”燕琅大惊失色。
杨奉摆摆手，哆嗦着取出一方帕子拭了拭嘴角血迹，状若无事般朝宇文宣一拱手：“宇文姑娘心思缜密，走一步算三步，在下心服口服。”
宇文宣眼神复杂，一句“何苦”终究没有说出，她后知后觉发现，从一开始，杨奉布得便是一个惨烈的死局，只要半柱香时间，不是绞杀对面，便是困死自己。
宇文宣知道像他这般人，不可用看待常人的眼光去对待，最终只是轻叹一口气，冲含秋吩咐道：“含秋，你去为杨先生把把脉吧。”
杨奉面如金纸，嘴角却含着十分欣慰的笑：“辛苦这位姑娘了。”
含秋点头应是，便走上前，为杨奉把起脉来。
燕琅十分紧张地盯着她，却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是锁得厉害，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含秋的手臂：“杨先生的病到底怎样了？”
“药石无医，时日不多。”
宇文宣忙冲盈冬使了个眼色，盈冬会意，不着痕迹地上前，轻巧掰开燕琅抓得紧紧的双手。
含秋鼓着嘴巴冲燕琅露出不满地神色。
燕琅只怔在原地，手上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失了魂一般，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是陈年痼疾么？”
含秋十分严肃地再重复一遍：“我虽医术不精，这种情况绝不会看错的。”又揉了揉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臂，重点补充道：“以前那些江湖游医，要么是单纯骗钱的，要么嘛，肯定看出来也不敢告诉你。这可是匪寨唉”
她还要说什么，被宇文宣看了一眼，才讪讪地住了口。
杨奉却笑了：“在下一介山野乡民，死前有幸同宇文姑娘对弈一局，也算不枉此生了。”
宇文宣正要说什么，却看燕琅双眼血红，须发乍起，合着雷电，大吼一声，一掌劈碎了旁边的红木条桌。
含秋被他的样子吓到，躲在盈冬背后，低声细语：“他不会打我吧”
话音未落，只见燕琅倏地转过头，整个人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她不禁“哎呀”一声，又退后两步。
若不是知晓他性情，宇文宣此时定也是毛骨悚然，退避三舍，绝不会有正常人上赶着去跟发狂的野兽对峙。
看到他这样，又看了看阖上双眼的杨奉，宇文宣起身，拎起棋盘，重重地，砸在了燕琅的脑袋上：“大当家，你的仇，不报了么？”
宇文宣虎口被震得生疼，忙扔掉棋盘，自己揉揉手掌。
“你！”
燕琅已陷入癫狂状态，这一棋盘激起了他的全部怒火，他的眼珠充血，视线里一片模糊，他如今只凭本能，抡起硕大的拳头，便要砸下去。
宇文宣一边用眼神安抚着婢女们，一边高声喊道：“燕琅，你就这点出息么，你祖父怎么死的，你父亲怎么死的，你全都不记得了么？”
燕琅伸出的手臂硬生生停在半空，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宛如泥偶木雕。
雷声震耳，闪电狂下，屋子里的人，谁都没有再轻举妄动。
过了很久，宇文宣才轻轻喊道：“燕大哥？”
声音空灵幽深，犹如鬼魅。
燕琅僵硬地“嗯”了一声，闷头坐在了椅子上。
宇文宣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见这时，本来阖上双眼状似昏迷的杨奉突然站起身来，向门外喊道：“来人！带大当家回房！”
立刻有两个打扮与寨中其他人迥异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架起眼神空洞的燕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屋外。
宇文宣看着杨奉，幽幽叹道：“杨先生不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杨奉抬抬手：“宇文姑娘却是一直令杨某刮目相看。”
宇文宣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一阵沉默过后，杨奉开口：“我时日不多，还请姑娘见谅。方才，我已命人守在窗外，几位姑娘绝不会收到任何伤害。”
“杨先生想知道什么？”
杨奉自嘲一笑：“本来，的确想知道些什么。不过事到如今，杨某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姑娘远比我想的，更深藏不漏。”
“这话我不懂。”
杨奉费力地坐到椅子上：“老寨主与大当家生父本是同乡，当年走投无路，是燕举人一家救了快要饿死的老寨主。听得燕家惨事，老寨主疯了一般要去救人，却只带回来大受刺激神志不清的大当家。老寨主身上有暗伤，这些年，是我将大当家带大，倾我所学，教授予他。我跟大当家，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宇文宣只冷冷看着他。
“宇文姑娘！”杨奉突然从座椅上滑下来，跪到了地上：“姑娘并非寻常人，绝不会困守在这区区一座匪寨中。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还请姑娘，保全燕琅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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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倒也罢了，燕琅有些惊异地发现，宇文宣竟也处之泰然，方寸不乱。
“如今黑子已是四面楚歌，再失一子，便要无路可走了。”
宇文宣挑眉，杨奉的棋风与他本人背道而驰，凶狠凌厉，上手便是杀招，从来求稳如她，也被他激起了屠戮之心。
她嘴角微弯，不假思索地落下一子：“破釜沉舟，与天争命，岂不快哉。”
杨奉手臂有些颤抖，他背过身去，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燕琅一步跳过去，要伸手为他拍打后背，杨奉推开他，紧追猛打：“釜底抽薪，天也不予，这颗子倒看宇文姑娘保也不保。”
宇文宣镇定自若：“蝇头小利，当断则断。自断后路，后患无穷。”
杨奉喘着气：“绝杀！”
宇文宣叹道：“尾大不掉，已是死局。”
短暂的沉默之后，杨奉笑着落下最后一子：“我输了。”
一边迷迷糊糊的燕琅还在伸着脖子瞪着棋盘，突觉手臂一沉，只见杨奉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身子一歪，若不是他挡了这一下，便要栽倒在地。
“杨先生！”燕琅大惊失色。
杨奉摆摆手，哆嗦着取出一方帕子拭了拭嘴角血迹，状若无事般朝宇文宣一拱手：“宇文姑娘心思缜密，走一步算三步，在下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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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面如金纸，嘴角却含着十分欣慰的笑：“辛苦这位姑娘了。”
含秋点头应是，便走上前，为杨奉把起脉来。
燕琅十分紧张地盯着她，却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是锁得厉害，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含秋的手臂：“杨先生的病到底怎样了？”
“药石无医，时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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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秋鼓着嘴巴冲燕琅露出不满地神色。
燕琅只怔在原地，手上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失了魂一般，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是陈年痼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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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只见燕琅倏地转过头，整个人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她不禁“哎呀”一声，又退后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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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这样，又看了看阖上双眼的杨奉，宇文宣起身，拎起棋盘，重重地，砸在了燕琅的脑袋上：“大当家，你的仇，不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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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琅已陷入癫狂状态，这一棋盘激起了他的全部怒火，他的眼珠充血，视线里一片模糊，他如今只凭本能，抡起硕大的拳头，便要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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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琅伸出的手臂硬生生停在半空，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宛如泥偶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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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两个打扮与寨中其他人迥异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架起眼神空洞的燕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屋外。
宇文宣看着杨奉，幽幽叹道：“杨先生不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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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自嘲一笑：“本来，的确想知道些什么。不过事到如今，杨某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姑娘远比我想的，更深藏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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