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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颜祸君之卿家九娘不好惹》正文 0104 支招(首订,万更)

  卿云漪极享受被钱文远捧着的感觉,同时她也很清楚,这时候正是立威的好机会。

  她佯装不情愿地甩开钱文远,起身走动几步,“你也别与我套近乎。还是快去忙活你收房的事去吧。记得让她来我这认认门儿,往后还不得见天儿的见面儿啊!”

  “你看你,我说句醉话你就当真了?”钱文远撵上她,还扶住,辩解的时候满满撒娇意味。

  “钱大少爷。您可别这样,我们卿家没一个好东西。”卿云漪拿捏着分寸斜眼睨他。此时钱文远盘算的是攀亲的事,自然所有的过往都能咽下。笑道,“是我胡说。娘子切莫与我计较。”

  说话间钱夫人已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准备发难。

  卿云漪一抬头,见婆婆站在门口,忙上前去迎,“娘,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钱文远见他娘面色不对,忙端起洗脚盆去倒,走过他娘跟前的时候使了个眼色过去。钱夫人便勾起唇走过去坐下道,“过来看看你们,听说你下午回卿府了,如今谁在啊?”

  “小妹在家,我们姊妹之前就说好要聊聊的。”卿云漪对应自如。

  钱夫人便笑道,“我年轻时候也常和姐妹们出去玩耍。只是你现在身子一天天大了,出门还是让小子跟着放心些。”

  卿云漪还不晓得这一家人的花花肠子吗?她明面上是管家了,事实上,婆婆有婆婆的计较,丈夫有丈夫的头脑。见天儿的斗智斗勇,她只要少有松懈,婆婆就会抓着把柄与她对峙。

  钱文远洗涮了进屋来,看见卿云漪表情不太好,钱文远便笑着打哈哈,“娘,您也累了,我们也要休息了。”

  钱夫人见这二人和好如初,便不再敲打媳妇,回去睡觉了。

  ——

  棠黎轩

  卿云漪走后,洛水便煮了一大碗蛋饺说想送给左海,便走了。

  晚上吃饭少了个人,饭桌上便没有中午热闹了。

  再加上之前姌鸢阻止常林做饭,说他做的饭要命,常林心情不好随意吃了几口便走了。姌鸢见他如此不受教,心里也委屈,扒拉两口去厨房自己怄气去了。

  成墨云吃着吃着便戳了戳莨夏笑了,“看你惯的。”

  “我乐意。”莨夏也憋屈,心道自由散漫该整治。

  坐在桌上的锦灏听成墨云一说,立马站起来,去守门了。

  才离席就听屁股后面“哼”了一声。

  莨夏气鼓鼓地瞪了成墨云一眼,“显摆什么?我就乐意惯着。”

  成墨云勾唇,没有再说话。莨夏才觉得自己刚才是过分了。

  莨夏从来不是个柔顺的人,成墨云却愿意担待。这种情愫不知从何而来,只是在相处当中觉得格外默契。

  莨夏没有遇见过别的男人,却认定这个就是最好的。人生如此,幸福大抵就是这样吧!

  过年对于莨夏一行人来说算是无聊的。没事可干只能下棋打发时间。姌鸢可好,虽不会下棋,却能一直在厨房钻着做各式各样的小点让大家吃。

  莨夏想着这么吃下去,年后都可以称斤卖肉了。洛水却毫不介意大吃特吃,当然还有锦灏,看着身板细长,吃起来那是毫不含糊。

  莨夏瞧着日渐紧绷的衣服愁的不行,洛水支招,“小姐,功夫也得练练。不然”

  “练啊!”莨夏心虚地摆弄着衣服,谁都知道她从过年前就一直犯懒,不是跟梓潇厮混在一起就是在西厢房钻着。总之,功夫是落下了。日渐圆润也是情理之中。

  到了初四卿云志大抵将苏城的亲戚都挨个拜访完,这才有空去棠黎轩坐一坐。

  梓潇是提前就到棠黎轩帮忙准备饭菜的,虽然都是家常菜姌鸢也是忙的不得了的。更何况梓潇说卿云志爱吃饺子。勾得常林也想吃。一屋子人便在梓潇的指导下包起了饺子。

  成墨云在小偏厅里喝茶,锦灏那呆子自然守在边上。不过这段日子下来,锦灏也开始贪慕这些红尘俗事了。见大家都在厨房里聊天干活儿,心里还是痒痒的。

  将近午时卿云志才到了棠黎轩,梓潇的教学课程也告一段落。学会擀饺子皮的洛水很快就上手了。姌鸢包了几次饺子没成功,便推脱要做别的菜跑了。

  常林之前长居晋地对面食很有研究,包起饺子来像模像样。

  莨夏就不用说了,包饺子这种活儿她是干不了的。看了半天还是退出了门。与成墨云打了个招呼,就见卿云志从门外进来,“九妹,过年好。”

  “四哥过年好。”莨夏去迎他,卿云志也不知打哪听说了成墨云的身份,一撇眼见那人坐在偏厅里就要上去请安。

  “不必多礼。”卿云志还未跪地,锦灏一旁已垫进一只脚去,伸手扶起他来,“主子的身份暂时不便泄露,还望少爷体谅。”

  “尊令。”卿云志低声颔首,成墨云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坐。”

  卿云志规规矩矩在下首坐下,气息都自动调得弱了些。

  “四哥,我们是不是得抽空去看看二姐?”莨夏想起大年初一卿云漪来棠黎轩不免与卿云志说上一嘴。毕竟现在只有他姊妹三人在苏城,岂有不相互帮衬的道理。

  “小妹说的这事我也想过。小辈之间走动因为很正常。不过明儿个要开市了,最多两日,我就得去临县忙了。”

  “那不就是明儿有空吗?”莨夏微微蹙眉,明儿她还打算和老陆去药堂开张。这么一说又得耽搁。

  年前因为福尖儿和参的事她有段时间没去药堂,老陆说年后要好好调整一番。这样一来,明儿只能洛水先去招呼了。

  卿云志点点头,“小妹,还得谢你帮我把手里的几个铺子埋了暗桩。有几次父亲套我的话都被我搪塞过去了。不然的话,早被父亲端了。”

  “那倒不至于。”莨夏现在似乎有些懂卿世勋的用意了。说来他也不容易,无非就是相让每个子女都又所出路。可惜,最后留在闺中的三个姑娘没有一个省油。

  钱家是个狼窝,霍家是个虎口,而晋王府好死不死就是站在万丈深渊之上,只要不循规蹈矩,就有惨烈的惩罚。

  卿云菁远在长安,她够不着,好在卿云漪在苏城,有些什么事随时都能顾得上。

  卿云志与她敲定时间,定在明日去钱府,他便差人送去拜贴。

  趁着饭还没上桌,卿云志抖落出他新得的玩意儿让莨夏看。

  “四哥,这是何物?”莨夏看着卿云志放在桌上的那一块玩意儿实在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卿云志略有些得意道,“是不是没见过?”

  “没见过。”这通体乌黑的小玩意儿左右看都看不成名堂,样式没个样式,模样又不够可爱。莨夏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块炭。

  “这是块原石吧?”成墨云突然说了一句。卿云志立马附和,“是,这是块磁石。”

  “磁石。”莨夏拿起来端详一番,“四哥,这玩意儿给我可好?”

  “你用它作何?”卿云志问。

  莨夏娇笑反问,“你从何处得来它?”

  “临县收的。”卿云志答。

  莨夏便认真起来,“当真是在临县收的?”

  卿云志但凡要与莨夏拼一拼智力的时候就会格外肯定,“那还有假?”

  莨夏不理他,自顾自看着那块原石。她见过这丑陋的家伙,只是之前心思不在这上面,现在看着却格外面熟,至于是在谁身上见的,她也忘记了。

  “怎么?你真想要?”卿云志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的,见莨夏不说话了,就怕等会献宝不成,自己可就好玩了。

  莨夏被这么一问,自然毫不犹豫地收了这磁石。

  虽然她现在不知道此物何用,却能断定此物定不会是无用之品。

  成墨云早习惯了莨夏山匪行径,只是卿云志有意将此物给莨夏,这心思还真得下功夫揣摩一番。

  卿云志在外谋生意怎会不多番打探这位妹夫的身份,说到底都是知己知彼。

  不觉间成墨云扫过他面上的眼神有些淡漠,就知这事定会被翻查。也算不白白设计一遭。

  莨夏关心的只是这石头,她思来想去,肩膀突然被人一碰,蓦然吓了一跳,惊觉之中扭头,见梓潇端着餐盘站在身后,“怎么了师父?”

  莨夏平复心情将菜接过摆在桌上,笑回她,“没事。”

  “师父,不会是那块邪性的石头吧?”梓潇抱着托盘担忧的问。

  莨夏一直都觉得梓潇进卿府的事就像大梦一场,格外传奇,再加上卿云志对她就像对待小媳妇儿一般,不免生出好奇,“四哥还真是什么都不瞒你呢!”

  “小妹这是什么话。”卿云志嗅出其中意味,忙挡下话头,对梓潇道,“去端菜吧,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

  “好意思!”梓潇自然而然地白了卿云志一眼,“我们可都是忙了一上午了,您甩手掌柜的一来,我们就得好吃好喝供上?”

  卿云志气结,不满地瞅了瞅莨夏悠悠道,“你跟你师父学啥不好。偏学了一套软硬不吃的倔脾气。在外面好歹给我留些面子。”

  “我师父这。还是你妹妹呢,我一个小辈口无遮拦看你那义正言辞的”梓潇自言自语地说着,那声儿可是一屋子人都听见了。

  卿云志愣是没发火。想她莨夏进府挨揍的时候卿云志把那唱戏小生打发的一愣一愣的。对待梓潇,他是英雄气短了。

  吃过饭,梓潇提议蹴鞠。几个人就在棠黎轩门外的空地上玩了起来。

  蹴鞠莨夏不懂,成墨云一行人却很通晓。卿云志c洛水与梓潇也都会,便都去换了短打出来玩。

  莨夏只当看热闹,见他们玩的好,自然格外开心。

  踢了没一会儿去送拜帖的人便回来了,还有个钱府传话的,是钱文远传的话,说一定要请棠黎轩做客的公子赏脸。

  成墨云没打算去,场上蹴鞠当没听见。卿云志便笑着圆场,“我们姊妹明日定会同去。你且回了话去便是。”

  说着,取出一块银钱与他,一来犒劳他跑一趟,二来便是告诉他别在多话。

  都是机灵人,这传话的一见这钱,回去的说辞都想好了。至于说了什么,总之两方都不得罪。

  那人连声诺着,卿云志院里的人便将他带下去喝茶吃点心,做一时半刻暖暖身子好生送走。

  将近日落,卿云志与梓潇离开棠黎轩。

  春年在立春后过,苏城这几日已出现回暖的迹象。夕阳下两个身影拉的悠长。

  “少爷。”梓潇走着便唤了一声。

  “怎么?”卿云志目光贪恋着这一对璧人的倩影,终其一生如斯这般。

  梓潇有些顾虑,“我们既然知道云家老太太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师父。”

  “你说的你师父未必信。”卿云志抬起手,将揉到她发上,又不自觉地放下来,叹了口气继续走,“更何况,我是卿家子嗣,不能妄动根本。”

  “那你是相信他们说的,师父不是卿家子嗣吗?”梓潇有些口无遮拦,蹙眉凝着那人冰冷的侧脸。

  “不是谁说的。是她自己说的。卿家颓败至此,她就没有责任吗?”卿云志终于控制不住发了火,他怒视着棠黎轩的方向,梓潇慌乱的退了一步。

  很快,卿云志便发现自己的失态,他回眸一笑,下意识伸手去刮梓潇的鼻子。

  梓潇慌不择路退了一步,踩进了融了雪的花坛里。

  她强压住心头袭来的阵阵凉意,“少爷,我们快回去吧。”

  “梓潇。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

  卿云志的声音此时传入耳中,无论什么都是刺耳。梓潇心跳加速,这个人与她朝夕相处如珠如玉温润的男人相差甚远。

  她想要逃开,却被他突然牵制。

  “梓潇,你听我说。”卿云志握着梓潇的胳膊,说不上用力,梓潇却惶恐。她不敢回头看他,便“嗯”了一声。

  “磁石的事不要与莨夏说好吗?”卿云志松了松手上的力气,讨好般蹭了蹭梓潇的肩膀,“生气了?”

  “没。”梓潇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甩开手臂装作惬意地回过头,笑道,“今儿蹴鞠我可是进了三个球呢!你说他们一个个厉害的不行,还不是手下败将!”

  说罢,转身笑着跑了。

  卿云志暗叹,这丫头,几辈子都养不熟啊!

  ——

  棠黎轩,莨夏吃过晚饭便一直在屋里坐着想原石的事。到底在哪里见过了?她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直到半夜有人敲门,莨夏才回过神来。

  敞开门,见锦灏低头站在门外,“怎么了?”

  锦灏踌躇片刻,道,“主子怕是不好了。”

  “药没有按时吃吗?”莨夏抬腿出门,不忘问病。

  “按时吃了,您说的按摩也都没有落下。”锦灏神色凝重,想了一会儿补上一句,“年前停了两日的药,主子说无碍。”

  说话的功夫,莨夏便进了西厢房。

  常林守在床榻边上,离床一尺的地上赫然溅了一片鲜红的血液。

  不待莨夏启齿,“咳咳咳,咳咳噗”

  又一口血吐出来,那人细长的丹凤眼看着自己

  莨夏亦凝着成墨云,她有些许不明白,每日的平安脉并无发病征兆,这会儿病发的蹊跷。再看一地有些微微淡红的血液。她询问似的看了一眼常林。

  常林回避的没有直视莨夏,反而是锦灏说起了吐血缘由。

  “主子下午蹴鞠已有些轻咳。方才洗漱还好好的,躺下却不能安枕。不过一刻钟便急促咳喘起来。”

  此时常林依旧不正视莨夏,惹得莨夏有些烦躁,凭空瞪了他一眼,什么事藏着掖着就以为自己不知道了吗?

  洛水此时也从东厢房里出来,直接去厨房烧水了。

  莨夏心中着实不悦,口气便生硬了不少,“你们出去吧!”

  “这”锦灏想说留下来帮忙,常林当下飞了一个眼神阻止,随后带他出去了。

  成墨云歪靠在枕头上的手臂下支着一块硬物,莨夏待他二人退出去方上前在榻边上坐下,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多久了?”

  成墨云亦没有遮掩,用手中帕子拭干嘴角血迹,揉揉唤了一声,“九儿。”

  莨夏应着声去看他,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浮着一层白皙的光,如妆似裹,浩如星河的目熠熠生辉,在外看来美若神祗。她到情愿他憔悴一点,她或有办法可想。

  思及此处,嘴角凄然上扬,“若不是虚阳外浮,你是不是会瞒我更久?”

  此时,莨夏已笃定,成墨云的病早已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只不过被他用激发阳气的药隐瞒了实情。从外表看来他在好转,而内在早已掏空。从刚才常林的表情不难看出,那个偷梁换柱的帮手就是他。

  成墨云心疼地看着莨夏,末了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她披散的长发,“不是有意瞒你。要瞒的是别人,抱歉让你难过了。”

  这一伸手,成墨云靠着的一只玉匣便顺着他的手露了出来。他拖起那玉匣置于莨夏面前,启开上面一只小巧玲珑的金锁,玉匣里面整整齐齐码满了契约。

  最上面那一本是是御批赐婚的奏文,莨夏凝望那一沓纸张片刻,心不由得抽痛。她抬头去看成墨云。

  那人目若朗星,铺就半汪潭水,他笑的格外好看,梨涡微漾,执起婚书,“九儿不必难过,这是婚书,只要拿着它,你永远是我晋王府的王妃。”

  “谁稀罕给你做王妃!”莨夏情难自制,蹙着眉,泪珠子便顺着脸颊流下。

  他的手有些微凉,触到她的脸,莨夏怔在当下,转而身子向后退了退。忽而又看到他手中红封的婚书,袖中粉拳紧握,死就死吧,自己向来也不是扭捏的女子。

  小手一把握住成墨云即将收回的指尖,“别像交代后事一样。我既为妃,你便长命百岁。”

  “不是交代后事。”成墨云笑的眉眼弯弯,反握住轻轻拉着他的小手,“既为晋王妃,便要担起管家主母的重任。这房契地契自然要交于你处置。”

  说着,那玉匣已摆在莨夏腿上,金锁便顺势放在了她被握住的小手里。

  莨夏说不得要看看这位晋王有多少身家。这一看去吓得不清。单晋阳的酒肆就有五处,田地百亩。长安另有茶舍c书画院六处,当铺两间。看到此处莨夏见一锦盒躺在那里,启开看时,竟是晋王的册封金印。

  “这”莨夏怎么也不会相信成墨云将金印给她保管不是交代后事。她紧紧咬着唇低头看着手中那方两寸见方的金印,泪珠子顺着睫毛落下,“你可真舍得。就不怕我杀到晋阳活剥了你养在府中的商家女吗?”

  她说的是商姝妤。不是她嫉妒心眼小,有关于他的女子,她只知这一个而已。

  “商姝妤要善待。”成墨云俱是看见她的泪了。

  她不问金印之事,是心疼他。他不揭穿她流泪的事实,亦是珍爱。

  莨夏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他的身家。分量之重此刻在她手中偏若鸿毛。

  “明日我们便回晋阳了。”成墨云没有问莨夏是否跟随。他知道她的事还没了。

  莨夏微微抬起头,侧目看他,睫毛上闪着泪光,笑面如花,“等我去了晋阳,你可带我吃馆子。”

  “晋阳的雪很美。”成墨云侧目看了一眼窗外,笑着回过头来揉乱她的发,“偏偏我的王妃爱吃呢!”

  “后悔了?”莨夏桃花一般的眸子染上一层薄雾,她将玉匣放在小几上,双手扶着床榻靠近成墨云,呼吸近在咫尺,她的胸腔微微起伏,似有若无地看着成墨云,樱红的朱唇微启,“迟了。既做了我的人,你心里的风花雪月就别想了。”

  下一刻,莨夏整个人都怔在那里。一抹柔软在唇间绽放,她提起的一口气堪堪顿在那里忘记咽下。迷离的眸子清明,眼前是他俊美非常的脸,轻闭的眸子睫毛浓密纤长。她不争气地一颤,身子向后仰去。

  紧接着,堵在不上不下的那口气冲撞出来,与她将将下咽的口水撞了个满怀。她忍不住咳了起来,面红耳赤,咳得心肺急剧收缩。

  这是什么事啊!莨夏觉得无比丢人,这么现眼的事发生在她身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成墨云初尝滋味心中竟有些小得意。那次她还看过他,这会儿小娘子般娇羞的模样稀罕到了极致。他不觉间绽放了一抹笑,拉过葱白玉指,紧紧扣住,唇贴近她的耳边低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莨夏闻言,破涕为笑,“这情景,好好的诗都让你吟的酸不可耐了。”

  他吐气如兰,撩拨着她的耳际,不管她说了什么,只道,“等你。”

  她凝眸,烛影绰绰印着他,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定是亲昵的模样不似这般惆怅。她微微撇过脸,唇与他的侧脸不过一寸之遥,她侧目看着墙上灯影,好一双天造地设的璧人。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这句跳脱出脑海,她好容易止住的泪顺着脸颊落下,她怎会恨他。

  情,还未明说,却已深入骨髓。

  成墨云轻咳几声,笑看近在咫尺的姑娘,面红似煮。不免逗她一番,“九儿莫不是垂涎我的美貌?”

  “噗!”莨夏噗嗤一声笑的趴到他怀里,再想出来已被他一把搂住,“为夫甚喜。”

  他喜不自胜,莨夏背后却冒了冷汗。用力推开他,怒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哈哈哈”成墨云爽朗地笑出声儿,“这话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你敢说了。”

  成墨云一提醒,莨夏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把皇家一门都骂了个便。蹙眉问他,“你为何不叫我慎言?”

  “我为何要阻碍你说话?”成墨云依旧兴致大好,“不能兜着你的出言无状又怎配做你的夫主?”

  莨夏一时无言以对,嘟着嘴想了半晌对策,这才幡然醒悟,成墨云这是在宣示主权了。粉拳紧握,气的直跺脚,“你怎么这样!”

  往日大男子一般的莨夏小娘子一样咬着唇露出娇滴滴的神态,似嗔似喜看的人心痒难耐。

  “咳,把你的玉匣抱走,我困了。”成墨云躺回枕上,闭上眼睛。

  莨夏将玉匣锁好,一手拖着,另一只罪恶的小手快速在成墨云如玉的脸上掐了一把,扭头就跑。

  跑出了门才听里面嚷,“你别跑。”

  而早已出了门的莨夏怎会回去,抱着玉匣仰天大笑几声,心情大好地回去睡觉。洛水烧好水等着,莨夏出来却没个吩咐,索性把水瓢抛给锦灏自己回屋了。

  一夜,莨夏几乎没睡,五更时分便起来梳妆换衣。这还是头一回她翻箱倒柜去找一件好看的衣裳。选来选去,最后还是穿了一件平时常穿的绣宝相花杏白袄,天青色厚褙子,靛蓝素色裙,温娴静好。

  收拾妥当天将蒙蒙发亮。莨夏记挂他们路上饮食,便掌灯进了厨房。

  谁知姌鸢已在张罗早饭,莨夏便问她可有干粮。

  “谁要走?”姌鸢年纪小,最怕离别。一听要备干粮,警惕地看着莨夏。末了,叹了口气道,“殿下们总是要离开的吧!干粮有,昨儿梓潇说她要走我做了饼。”

  “那先给西厢房的带走,梓潇的再做。”莨夏厨房里转了一圈,能冲做干粮的都包好,惹得姌鸢奇怪,“小姐,你不是不爱管吃喝上的事么?”

  “不是管,这不是”这谎话,莨夏自己都圆不回来,索性装傻充愣嘿嘿一笑,换了话题,“炸些春卷吃吧。我想吃梅菜肉馅的。”

  “小姐,天都亮了,晚上吃好不好?”姌鸢郁闷坏了,急忙央求她,“您行行好,宽限到晚上如何?”

  “不行,我现在要吃。”莨夏拿出小姐的姿态吓唬姌鸢,自己心里格外忐忑。

  说话间,西厢房的门打开来,三人鱼贯而出。

  成墨云换了厚袍子,腰间垂下银鱼袋。他走近,道,“晋阳,等你。”

  “珍重。”

  莨夏递上一包干粮,不知怎么将珍重说出口的,此时,两字已是万语千言。

  送走成墨云,天已大亮。莨夏支着脑袋坐在小偏厅里惆怅。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这儿是客栈啊?

  莨夏暗自较劲儿。

  晌午,去了钱府。

  钱家是商贾之家,精通于人情世故。

  莨夏不通饮酒之道,便坐在卿云漪边上。钱文远便致力于把小舅子卿云志喝趴下,一开餐便你来我往的敬起了酒。

  莨夏躲不过喝了一杯,便与卿云漪聊起绸缎庄的事。

  “小妹何时关心起穿衣打扮的事了?”卿云漪附耳笑她。

  “二姐别取笑我了,留仙织锦我可是还有两匹呢!我去送给”莨夏方才进府带的手礼里面就有一匹留仙织锦,为的就是套话。

  卿云漪一听还有留仙织锦,笑的眉眼弯弯,“别呀,这好缎子给你用了也是浪费,不如给你小外甥做了衣裳。”

  “我外甥自然用得那好料子,不过,绸缎庄的事,二姐知道不?”

  面对一再追问,卿云漪只能道,“哎呀,你不是许过人家了么?怎么还打听绸缎庄的事?那徐家公子也是定亲之人,你就别想了。”

  “与哪家定了亲?”莨夏追问。

  “听说是胡家,又说是孙家,版本多了,谁知道呢!不过年前听说他与胡海棠走的颇近。后来胡海棠不是被你解决了吗?这几日听说要入赘一个武林世家。你说说,好好的生意不做,进什么武林。”卿云漪就是一份八卦的心肠姑婆的嘴。

  此时的莨夏爱她爱的不得了,毕竟这等事情若不是妇人闲来说道,旁人怎会知晓。其中必然有杜撰的成分,可信度与徐经纶本人的说辞一般,半分的真。

  莨夏这一处滴溜溜的转了一下眼珠子,卿云漪夹了一筷子素菜在她的碟子里,“张多大嘴,吃多少饭。贪的多了仔细闪了舌头。”

  莨夏想着徐经纶的事,哪会管她说什么,嗯着打哈哈过去,完全没听她的敲打。

  “我看你就是邪性了!”卿云漪放下筷子,席间又不能大声说话,气鼓鼓地附耳低语道。

  “啊?哦!”莨夏不可置否,气的卿云漪七窍生烟。

  卿云漪气的半天没理莨夏,过一会儿有憋不住了,“给你说个正事。一个和我相熟的妇人月事连绵一月余未有退去之征兆。他家相公为人古板不愿她去看郎中。我听说你通些医理,便约她今日来了。”

  莨夏侧目,“二姐,我这走亲戚还得看病啊?”

  “举手之劳,就当帮我。”卿云漪陪笑道。

  莨夏心道,定是有求于人,不然无事献这殷勤作甚。

  反正正月里请客没有不玩耍的道理,大家都是晚上回家。莨夏也没当下驳了她的面子,直说看看情况再定。

  宴席结束,钱文远避讳与女眷相处,便领着卿云志去前院玩去了。

  莨夏瞧今儿宴上的酒菜绝非待姊妹们的规格,这会儿闲了卿云漪才退了人与她说起来。

  “欸?今儿怎么没见你家客人来?”卿云漪似不经意问起了,心中早已打起鼓。

  “他们一行人有事回乡了。”莨夏打量着卿云漪的住处,一应用度都是好的,齐齐整整,在苏城来说是顶好的。

  “回乡了?这么突然?”卿云漪显然是不信的,可马上有求与人,便对莨夏道,“今儿前院儿也有一排宴,估摸着这点儿也快到了。”

  莨夏没接话,这个空挡只听院中环佩叮当,紧接着门帘打起,从外面走进一中年妇女。

  莨夏打眼一瞧,这夫人三分懒散五分烦,走路飘摇似无根。

  “楼夫人。”卿云漪殷切地上前去搀扶那四十出头的妇人。

  莨夏耳听着楼夫人?莫不是与楼燕西沾亲带故吧?看那形容病娇娘子,脾气极大。一进门便蹙着眉心,没人惹她都会凭空心烦。

  “你住的也真是格外远。早知这样我便不来了。”那楼夫人蹙着眉,说话有气无力却极其烦躁。

  卿云漪不知有何事求她,笑盈盈地扶她坐下解释道,“您这不是来了么!我这妹妹是苏城独一份儿的女郎中。今儿特意请来给您瞧病。”

  那楼夫人进门便瞧见坐着的莨夏,火气早已在五内沸腾。在她的认知里,苏城没人敢不迎她。

  这会儿听卿云漪介绍,不免看她不起,不屑地瞟了莨夏一眼,“毛都没长全,能懂个什么。”

  莨夏冷冷勾起唇,不待她起身退去,卿云漪一把拉住她,“楼夫人,她也等您时间不短了,您就让她瞧瞧,给我个面子。”

  莨夏就要挣脱卿云漪,无奈她一个孕妇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莨夏不得不应对。她沉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压根不理会那妇人伸出来搭在桌上等她诊脉的手,道,“二姐说夫人月事淋漓一月不见好转,又碍于情面不看郎中。我怎么看,您这都是连绵两月有余的样子。况且,你不是不看郎中,而是早已黔驴技穷。苏城的郎中治不了你的病了。”

  莨夏毫不客气,那妇人尚且镇定,扶她进门的丫鬟早已惊得要咬手指了。

  莨夏没有心思与这种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人所废话,撇开面前那一碗茶,看了看今日卿云漪格外用心泡的铁观音继续道,“夫人反正也不信我这乡野山医,那你回去多昏几次,多跌几跤,自然就好了。”

  “你”那楼夫人颐指气使惯了,冷不丁被人一顶撞,气血直冲上脑,一个你字才脱口,人便头一低往地下栽去。

  “夫人。”那丫鬟急切地喊着。卿云漪也慌了神,“小妹,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二姐这话说的。”莨夏拉起伸手扶楼夫人的卿云漪,扯开嗓子招呼了一声,“还不快来帮忙,楼夫人血崩昏扑了。”

  丫鬟们被这么一嗓子喊得进来了不少,七手八脚将那妇人抬到榻上。

  “脚垫高,熬些红糖水给她灌下。”莨夏吩咐众人,依旧拉着卿云漪不让她过去,只看着丫鬟们七手八脚忙碌。

  末了,莨夏慢条斯理道,“去个人通知楼老爷,夫人昏厥,要不要救治。”

  这一切让卿云漪看的心惊肉跳。莨夏这份心境,她自叹不如,由不得就想去问问情况。

  “来,你扶你们少夫人去屋里歇着。”莨夏见卿云漪操心上火,便指了个丫鬟去带她休息。

  不多一会儿院里便热闹起来,一粗狂苍老的男声传来,“夫人在何处?”

  “我娘呢?”

  莨夏在嘈杂声中一耳朵便辨别出这声儿出自楼燕西。

  她勾唇,想着怎么未屠宰这父子一顿,心中惬意,出门去迎。

  “楼老爷,楼少爷。”莨夏一撩门帘,一耄耋老者健步如飞已行至两步之外,被她这么一唤,示意身后跟着的楼燕西赏。

  楼燕西跟在父亲后面一眼便看清楚莨夏,惊讶之余,心已定了大半,掏出的碎银子攥在手里又放了回去,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呦,你娘啊?”莨夏伸出四只手指晃了晃,笑道,“四千两。”

  “你”楼燕西气结。

  “对,你娘也是这么昏倒的。”莨夏一撒手,那门帘正好撞在楼燕西头顶上。不觉间又要呼一个你字。被莨夏那么一说,这才把话咽回去。

  进到屋里卿云漪已出来招呼,自己大着肚子根本不当回事。

  “夫人,夫人!”楼老爷在罗汉榻边上坐下唤着。

  “欸”那楼夫人灌了糖水已醒转过来,声儿还是矫情地颤巍巍的。

  楼老爷见夫人醒转,即刻环视四周,问,“哪个是郎中?”

  莨夏不应,那跟着楼夫人的丫鬟便指着她道,“她是郎中,说的虽准,却”

  “你就是莨夏?”那楼老爷鹰一般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小姑娘。片刻后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好,你且治过。按你说的四千两。”

  “楼老爷误会了。”莨夏微微颔首行礼,“治一次四千两。”

  “你这是抢劫!”楼夫人不知哪来的气力一下子从枕头上弹了起来,“不治不治。”

  那手脚麻利的跟没病似的。卿云漪在边上一个劲给莨夏使眼色让她收着点,可她就是置若罔闻。

  “治!”楼老爷坐在那一处不怒自威,楼夫人听得颇为感动,乖乖躺了回去。

  莨夏并不急着去把脉,只管与楼老爷开口,“我看病要押诊金。”

  “去,燕西,快去找你钱叔叔先兑四千两来。”楼老爷很愿意遵守莨夏的游戏规则。也就是这样,莨夏才愿意接下这个病人。

  听楼家要暂借钱,卿云漪知道这是攀亲的好时候,忙上前道,“楼公子,这四千两我出了。”

  “不可。”楼老爷一摆手看着卿云漪,“你是钱好媳妇儿。可是瞧病这等事,不能让你好心沾了晦气。接我便可。”

  “无妨。”卿云漪笑道,“还是瞧病要紧。”

  莨夏看热闹,顺便等着楼夫人的低血糖缓过来。卿云漪嫁了人还真是聪明了不少,最起码知道顺杆爬了。

  “花钱买走自己的病。不能假手于人,你去带燕西去取钱,我们等着。”楼老爷说的明白,卿云漪也算做的得体大方,便不再推辞带楼燕西出了门。

  “郎中,我们去筹钱了,劳烦您帮内人让你看一下。”楼老爷毕恭毕敬对莨夏说。搞得莨夏一下子便没了刚才的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莨夏本有心推脱,被楼老爷这么一请,有里有面,自然而然挽了挽略长的袖子,露出葱白玉指走上前去。

  方才楼夫人的跋扈被她丈夫的几千两银子降的服服贴贴。

  楼家有钱,又有权势。楼夫人是被拥护惯了的。再加上她病程日久,未遇良医,心中早已生了怨怼。对她这种年轻的小嫩芽不放在眼里,更不会诚心诚意看病。既然如此,那么就要让她肉疼。况且将才已给了她一剂猛药,她笃定自己有一把金刚钻。这样才会老实配合。

  莨夏已凭望闻二诊断了六七分的症,这会儿伸手请脉,胸中已有乾坤。问楼夫人道,“身上可觉得乏力?有无发热?”

  “乏力畏寒,并不发热。”这会儿乖的跟兔子一般都楼夫人有问必答。

  “进食香吗?”莨夏继续。

  “没什么胃口。”

  莨夏渐渐放软声喉,“可有腹痛?”

  “之前没有,这几日会痛。”

  “二便正常吗?”

  问及此处,楼夫人脸一红,“出,出恭大恭已三日未解。”

  莨夏不再问话,只呼,“笔墨。”

  一方落成,少有止血之用,以补阴之药佐以理气生津之品。楼老爷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便笑道,“妙也!”

  楼燕西此时从外进来,手中托一方盒交于莨夏,“小郎中,这是诊金。”

  莨夏毫不客气接过拿在手里,嘱咐楼夫人道,“夫人此次生病伤阴耗血,且注意起居,切莫贪图了一时享乐。”

  经此一言,不单单楼夫人面红耳赤,楼老爷都跟着面色不自然起来。

  想来缠绵缱绻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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