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沧海一粟
大约眼下是人生最惨的时候了吧。
清晨禹宸躺在床上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余额，只剩下四位数。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存危机，这真的一点都不幽默。
三个月前回国，一个月前和家里吵翻。5月劳动节过后，禹宸憋屈之下拎了箱子就回到北京。
其实自己可以找家里支援的，就像往常那样。但是自己才和家里闹翻，眼下实在是拉不下脸。
又或许可以向密友赵云端和章眉求助，她们肯定会伸出援手。但此刻的禹宸，并不想让她们俩看到自己的窘境——她回北京甚至都没有马上去见她俩，而是用最短的时间最便宜的价格在她母校附近租了一间很老式的房间，是从一个套间的客厅隔离出来的，12平米，只能放得下一张桌子一张床。然后她就投入了疯狂的投简历中。
形势对禹宸并不利，她已经失去了应届生这个身份，社会经验也就一年不到，今年上半年的招聘季似乎也已经过去。
好惨。禹宸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她极力压制住内心翻涌出来的恐惧感，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还好已经回国这个事实。
好在禹宸的履历还是很能打的，还是有面试通知。
禹宸摸索着打开灯，穿好面试的衣服，出门买了杯豆浆，漫无目的闲逛了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地坛公园。她和章眉c赵云端来过地坛很多次，每次都只是闲逛。但今天她摸了摸自己屁股底下坐的木头座，突然觉得以前稀松平常的日常细节都异常珍贵。实实在在的木头纹路摸起来很放心。这种充实感隔离了她心底的恐慌，仿佛过去的一年，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的事。
她坐在一棵松树下的台阶上，一边喝豆浆，一边看着零散几个白人在晨跑，他们穿过公园很快消失不见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老年人，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地为延续生命而努力。
来来往往的大爷大妈看见禹宸一个清秀可爱的年轻姑娘坐在公园的松树下，表情恬静地在喝豆浆，并不能察觉她其实上周刚从家里逃来北京找工作，内心正是兵荒马乱。
在这个城市里，只有钢铁女侠才能活下去。现实并没有给禹宸留下多少时间悲春伤秋。她必须得尽快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之前她也面试过几个用人单位，比如第一个是某制造业公司的招聘，和一帮应届生挤，禹宸毫无优势直接出局。
第二个是银行，面试到第四轮，招了他们当中唯二的两名男性。
第三个是某个外企，终面出局，理由不明。
第四个，也就是今天这个，是某个国企的二面。禹宸已经连续这样奔波了快一个月，有点精疲力竭。
等候面试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过来搭讪：“你也是来应聘销售岗的吗？”
“对啊，怎么了？”
“我也是！哎我好紧张还从来没有面试过，你之前有这种类型的面试经验吗？”
“还好，有过一两个吧”禹宸勉强回答。
“真的吗？可以教教我吗？他们一般会问什么问题？”小姑娘眨着扑闪扑闪的眼睛。
啊，真可爱的小妹妹。禹宸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
禹宸并没能来得及教什么，就轮到她去候场了。
面试还算顺利，部门经理对于专业部分问答完毕后，似乎比较满意。轮到人力经理了。
人力经理开口就问：“看你的简历上，上一份工作是八个月之前，这八个月的空白请问你主要在忙些什么呢？”
“主要是gap，那一份工作不是很符合我的个人职业定位，因此我考虑再三就辞职了。通过八个多月的思考和确认，我觉得不论是个人学业背景c实习经历，还是我个人的兴趣，都和这个职位匹配。”禹宸回答得非常小心谨慎。
“但是之前的职位是营销岗，和你现在申请的这个职位没有本质区别。你经历了八个月的思考，为什么仍旧会选择同一类型的岗位呢？”人力经理的声音温柔又和蔼。
“前一个岗位实际上有点偏向销售，而贵公司这个职位我初步了解是偏企业宣传和企业文化打造，和我个人定位更贴切。”禹宸手心开始冒汗。
人力经理微笑着点点头：“那么，你这八个月都做了什么呢？能具体讲讲看吗？”
“主要是旅行，还看了一些书吧。”禹宸有点没想到对方会问到这么细致，下意识把手在腿上摩挲了一下。
人力经理偏了偏脑袋，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眼神仿若温柔的x光。
禹宸有点如坐针毡。她只好继续编：“去了海南，还有美国。”
“在旅途中了解自己真正想要的？”
“大致是这样吧。”
“看来你还是比较特别的。”人力经理脖子上丝绸小方巾闪出细腻的柔光。
禹宸冷汗直冒，勉强回了一个尴尬的笑。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那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录取信息会后续通知的。”人力经理并没有再继续追问，微笑着姿势轻柔地合上了文件夹。
结束之后禹宸有气无力地坐在出租屋楼下的面馆里，叫了一碗面。
狼吞虎咽地吃完。脑力体力消耗都太大了，她急需补充能量。
小面馆的电视里在播某个法治节目，讲的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的案件。
她静静看了一会，内心翻涌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恐慌，连忙回房间睡了。
第二天，周五早上，她收到了这家公司的拒信。
接二连三的被拒令禹宸沮丧到了极点。
她早上醒来收到拒信之后就拒绝起床，在床上躺尸。然后妈妈打来了电话。这还是禹宸离开家之后第一次和妈妈通电话。
“最近好不好？工作找的怎么样？”周雪君努力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打开话题。
“不怎么样，就还在找。”禹宸有点有气无力。
“要是没找到的话，你大舅的一个朋友介绍了一个公司，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什么公司？”
“我也不清楚，我把他信息发给你，”周雪君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要不你就回来考个公务员？别在北京呆了？吃苦受累的，女孩子有什么必要，在家里有什么不好？”
又来禹宸直接没好气地拒绝了：“算啦我回家不是更找不到工作吗，我还是就呆在这里。”然后和妈妈寒暄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
不一会妈妈的短信就来了。
某不知名私人企业。禹宸要是刚毕业那会，是绝对看不上这样的工作的。然而眼下似乎并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当天下午她就去了这家位于京郊的企业。禹宸在北京这么多年了，都从没来过这种荒僻的地方。她和门卫说明自己来意之后，被领着进了公司办公大楼，在某个门口停下。
禹宸抬头一看：总经理办公室。
我竟然直接进终面了吗？禹宸简直受宠若惊。
总经理看起来是个四十上下年富力强的领导，看到禹宸进来，立刻热情地招呼她坐，还让他秘书给倒了一杯茶给她。
禹宸十分感动，被善待的感觉可真好啊，走后门的感觉可太爽了，大家都特别和善，超喜欢这种感觉的。
“我是你舅舅的朋友的老相识，我们公司最近需要一个能写会道的啊！他就给我推荐了你，你是哪里毕业的？”总经理和蔼可亲求贤若渴。
“京畿大学的本科，华大的研究生。”禹宸答道。
“哎呀这是高材生啊！”总经理简直是一副兴奋到搓手手的样子，连忙招手喊秘书小哥过来，“小张你马上给之前那个女孩子打电话说下周不用来了，就说我们这边有更合适的人选了。然后你也带禹宸到我们办公楼去看看，领她见见同事。”然后又马上朝禹宸问道：“你带简历了吗？给我看看。”
禹宸连忙把简历和实习作品一同双手递了上去。
秘书小哥马上遵命领着她在办公室四处转悠了一圈，还顺带见了她未来的直接上司，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女孩子。
真是十分尊贵的待遇了。
然后再回到总裁办公室，总裁的脸色似乎不是特别好。
总裁问道：“你的实习经历很丰富啊，全都是知名媒体，你以后还打算进传媒行业吗？”
禹宸没有反应过来，就傻傻地答道：“没有没有，这个只是实习经历，就想现阶段先积攒力量，以后再朝目标奋斗吧。”话一出口，禹宸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果然总裁表情就微妙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刚才的兴奋了，他沉吟了一下说：“有目标是好事，你非常优秀，优秀的人，要和适合的岗位才会发挥出最好的光和热。如果你在一个匹配的平台，一定会有所作为的。”说完他非常认真地盯着禹宸说，“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禹宸还听不懂就是傻子了。她想了想，就站起来诚恳地说：“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不谢，也祝你前程似锦。”
禹宸走出房门的时候听见总经理似乎在对秘书小哥说：“哎完全需求不匹配啊，不该介绍这样优秀的孩子来的，这里容不下她。”
太优秀了容不下。禹宸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在赞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是不是和分手的时候对方说“你太好我配不上你”一个意思？
就这样禹宸又在投简历和不断的面试失败中蹉跎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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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禹宸躺在床上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余额，只剩下四位数。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存危机，这真的一点都不幽默。
三个月前回国，一个月前和家里吵翻。5月劳动节过后，禹宸憋屈之下拎了箱子就回到北京。
其实自己可以找家里支援的，就像往常那样。但是自己才和家里闹翻，眼下实在是拉不下脸。
又或许可以向密友赵云端和章眉求助，她们肯定会伸出援手。但此刻的禹宸，并不想让她们俩看到自己的窘境——她回北京甚至都没有马上去见她俩，而是用最短的时间最便宜的价格在她母校附近租了一间很老式的房间，是从一个套间的客厅隔离出来的，12平米，只能放得下一张桌子一张床。然后她就投入了疯狂的投简历中。
形势对禹宸并不利，她已经失去了应届生这个身份，社会经验也就一年不到，今年上半年的招聘季似乎也已经过去。
好惨。禹宸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她极力压制住内心翻涌出来的恐惧感，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还好已经回国这个事实。
好在禹宸的履历还是很能打的，还是有面试通知。
禹宸摸索着打开灯，穿好面试的衣服，出门买了杯豆浆，漫无目的闲逛了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地坛公园。她和章眉c赵云端来过地坛很多次，每次都只是闲逛。但今天她摸了摸自己屁股底下坐的木头座，突然觉得以前稀松平常的日常细节都异常珍贵。实实在在的木头纹路摸起来很放心。这种充实感隔离了她心底的恐慌，仿佛过去的一年，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的事。
她坐在一棵松树下的台阶上，一边喝豆浆，一边看着零散几个白人在晨跑，他们穿过公园很快消失不见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老年人，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地为延续生命而努力。
来来往往的大爷大妈看见禹宸一个清秀可爱的年轻姑娘坐在公园的松树下，表情恬静地在喝豆浆，并不能察觉她其实上周刚从家里逃来北京找工作，内心正是兵荒马乱。
在这个城市里，只有钢铁女侠才能活下去。现实并没有给禹宸留下多少时间悲春伤秋。她必须得尽快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之前她也面试过几个用人单位，比如第一个是某制造业公司的招聘，和一帮应届生挤，禹宸毫无优势直接出局。
第二个是银行，面试到第四轮，招了他们当中唯二的两名男性。
第三个是某个外企，终面出局，理由不明。
第四个，也就是今天这个，是某个国企的二面。禹宸已经连续这样奔波了快一个月，有点精疲力竭。
等候面试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过来搭讪：“你也是来应聘销售岗的吗？”
“对啊，怎么了？”
“我也是！哎我好紧张还从来没有面试过，你之前有这种类型的面试经验吗？”
“还好，有过一两个吧”禹宸勉强回答。
“真的吗？可以教教我吗？他们一般会问什么问题？”小姑娘眨着扑闪扑闪的眼睛。
啊，真可爱的小妹妹。禹宸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
禹宸并没能来得及教什么，就轮到她去候场了。
面试还算顺利，部门经理对于专业部分问答完毕后，似乎比较满意。轮到人力经理了。
人力经理开口就问：“看你的简历上，上一份工作是八个月之前，这八个月的空白请问你主要在忙些什么呢？”
“主要是gap，那一份工作不是很符合我的个人职业定位，因此我考虑再三就辞职了。通过八个多月的思考和确认，我觉得不论是个人学业背景c实习经历，还是我个人的兴趣，都和这个职位匹配。”禹宸回答得非常小心谨慎。
“但是之前的职位是营销岗，和你现在申请的这个职位没有本质区别。你经历了八个月的思考，为什么仍旧会选择同一类型的岗位呢？”人力经理的声音温柔又和蔼。
“前一个岗位实际上有点偏向销售，而贵公司这个职位我初步了解是偏企业宣传和企业文化打造，和我个人定位更贴切。”禹宸手心开始冒汗。
人力经理微笑着点点头：“那么，你这八个月都做了什么呢？能具体讲讲看吗？”
“主要是旅行，还看了一些书吧。”禹宸有点没想到对方会问到这么细致，下意识把手在腿上摩挲了一下。
人力经理偏了偏脑袋，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眼神仿若温柔的x光。
禹宸有点如坐针毡。她只好继续编：“去了海南，还有美国。”
“在旅途中了解自己真正想要的？”
“大致是这样吧。”
“看来你还是比较特别的。”人力经理脖子上丝绸小方巾闪出细腻的柔光。
禹宸冷汗直冒，勉强回了一个尴尬的笑。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那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录取信息会后续通知的。”人力经理并没有再继续追问，微笑着姿势轻柔地合上了文件夹。
结束之后禹宸有气无力地坐在出租屋楼下的面馆里，叫了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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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面馆的电视里在播某个法治节目，讲的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的案件。
她静静看了一会，内心翻涌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恐慌，连忙回房间睡了。
第二天，周五早上，她收到了这家公司的拒信。
接二连三的被拒令禹宸沮丧到了极点。
她早上醒来收到拒信之后就拒绝起床，在床上躺尸。然后妈妈打来了电话。这还是禹宸离开家之后第一次和妈妈通电话。
“最近好不好？工作找的怎么样？”周雪君努力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打开话题。
“不怎么样，就还在找。”禹宸有点有气无力。
“要是没找到的话，你大舅的一个朋友介绍了一个公司，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什么公司？”
“我也不清楚，我把他信息发给你，”周雪君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要不你就回来考个公务员？别在北京呆了？吃苦受累的，女孩子有什么必要，在家里有什么不好？”
又来禹宸直接没好气地拒绝了：“算啦我回家不是更找不到工作吗，我还是就呆在这里。”然后和妈妈寒暄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
不一会妈妈的短信就来了。
某不知名私人企业。禹宸要是刚毕业那会，是绝对看不上这样的工作的。然而眼下似乎并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当天下午她就去了这家位于京郊的企业。禹宸在北京这么多年了，都从没来过这种荒僻的地方。她和门卫说明自己来意之后，被领着进了公司办公大楼，在某个门口停下。
禹宸抬头一看：总经理办公室。
我竟然直接进终面了吗？禹宸简直受宠若惊。
总经理看起来是个四十上下年富力强的领导，看到禹宸进来，立刻热情地招呼她坐，还让他秘书给倒了一杯茶给她。
禹宸十分感动，被善待的感觉可真好啊，走后门的感觉可太爽了，大家都特别和善，超喜欢这种感觉的。
“我是你舅舅的朋友的老相识，我们公司最近需要一个能写会道的啊！他就给我推荐了你，你是哪里毕业的？”总经理和蔼可亲求贤若渴。
“京畿大学的本科，华大的研究生。”禹宸答道。
“哎呀这是高材生啊！”总经理简直是一副兴奋到搓手手的样子，连忙招手喊秘书小哥过来，“小张你马上给之前那个女孩子打电话说下周不用来了，就说我们这边有更合适的人选了。然后你也带禹宸到我们办公楼去看看，领她见见同事。”然后又马上朝禹宸问道：“你带简历了吗？给我看看。”
禹宸连忙把简历和实习作品一同双手递了上去。
秘书小哥马上遵命领着她在办公室四处转悠了一圈，还顺带见了她未来的直接上司，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女孩子。
真是十分尊贵的待遇了。
然后再回到总裁办公室，总裁的脸色似乎不是特别好。
总裁问道：“你的实习经历很丰富啊，全都是知名媒体，你以后还打算进传媒行业吗？”
禹宸没有反应过来，就傻傻地答道：“没有没有，这个只是实习经历，就想现阶段先积攒力量，以后再朝目标奋斗吧。”话一出口，禹宸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果然总裁表情就微妙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刚才的兴奋了，他沉吟了一下说：“有目标是好事，你非常优秀，优秀的人，要和适合的岗位才会发挥出最好的光和热。如果你在一个匹配的平台，一定会有所作为的。”说完他非常认真地盯着禹宸说，“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禹宸还听不懂就是傻子了。她想了想，就站起来诚恳地说：“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不谢，也祝你前程似锦。”
禹宸走出房门的时候听见总经理似乎在对秘书小哥说：“哎完全需求不匹配啊，不该介绍这样优秀的孩子来的，这里容不下她。”
太优秀了容不下。禹宸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在赞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是不是和分手的时候对方说“你太好我配不上你”一个意思？
就这样禹宸又在投简历和不断的面试失败中蹉跎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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