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来自生活的一笑
某个周六。
要不是好友章眉和赵云端强烈坚持，这个周末禹宸真的不打算见人了，太颓了，只想躺着。
“快出来！”赵云端在电话里喊，“你躲家里不见我们是什么意思？不准躲！”背景音似乎是轻柔的小清新音乐。
“你快来我们有惊喜要给你！”章眉的声音也凑了过来。
啧，又来这招。
禹宸翻身下床，随手套了一个宽大的运动裙，磨磨蹭蹭地梳洗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油腻腻的刘海，她想了想还是去洗了一下再出门。
一边洗还一边想起以前有一次赵云端被拉去相亲，回来之后愤愤不平地说：“我去，这人都不值得我洗头去见！”
想着赵云端当时那个表情，禹宸就对着镜子乐了起来。
她们仨这次小聚还是约在迷舍。
迷舍是她们仨从学生时代开始就特别喜欢的一家餐厅，开在昆仑北路一个拐角上，门口有个特别可爱的球形大灯箱。
“你可终于来了诶！真能磨蹭。”章眉朝她招手。
赵云端完全没有废话，劈头盖脸就问：“工作找到了吗？”
禹宸回了一个死鱼的表情。余光还瞥到章眉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
赵云端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们院里今天给的消息，本来是针对在校研究生的，但是如果能力出众，应该往届生也可以，”赵云端略停了停，“p一电视台在筹备一个新节目，很需要人，相当于是定点的校招，你要不要也报名试试看？你们学校据说这次也在招收之列。”
“如果表现好的话，确定有名额可以留下来。”
听到这句话禹宸两眼立刻不死鱼了，放出两道精光。
“名额有多少现在还没确定”赵云端又补充道：“而且实习期有半年，基本没有工资，如果真的要做，得忍耐一段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简历投到哪？”禹宸要蹦起来了。
“通知我发到你微信上你自己看哦。”
禹宸不禁扑过去紧紧抱住赵云端喊了一句“我爱死你了云端！我要请你吃大餐！”
“等你应聘上了再说，你先克制一下好吗？”赵云端有点嫌弃地推开她说，“而且这次你还得感谢小眉，原本这种针对研究生的就业机会不会传到我这里来的，要不是小眉提醒我去问问看，我最近忙成这样可能真的想不到。”
禹宸又往章眉身上扑过去：“我也爱你一辈子！”
然后她俩就腻歪地抱在了一起。
p一电视台是国家第三大台，曾经是禹宸梦想的地方，研一的时候她还去实习过。
禹宸内心不仅感慨万千。就在五分钟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生活总体还是仁慈的。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又给了一颗甜枣。
从去年满怀憧憬和欣喜地出国，到被现实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又到破釜沉舟重新开始，再到现在总算看到一丝丝曙光，禹宸觉得自己快死了一遍。还好，我还活着，禹宸心想。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赵云端推了推她。
“我昨天晚上面试之后回去，看到一个法治节目，”禹宸想起在面馆看的电视，“就是一个河道清洁工清理河道的时候，发现一具死亡很久的尸体。公安局贴了很久的告示都没有人来认领。后来还是从这个尸体穿的鞋子才查到他是在附近修桥的民工，收工的时候不慎从桥面掉了下去，掉下去了那么久，施工方也没有人注意到。”
“嗯？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吗？”章眉问道。
“施工方按照法院判决要给出赔偿，但这个人没有家人，没有子女，警察找了很久才联系上他老家的两个表亲，都快十年没联系了。这个人五十多岁，一个人住在一个板房里，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禹宸继续说道：“你们能想象这样的人生吗？悄声无息地来，又悄声无息地离开。不被人和人关注，好像从未存在过。”说罢，她抬头看了看章眉和赵云端。
“好可怜的人”章眉不仅感叹了一句。
“我们真的生活在阳光下。真的。”禹宸继续说道。
“你是觉得我们生活在阳光下很幸运吗？”章眉问道。
“不是你不知道那个桥的缝隙，很小，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掉进去的。但是他就是掉进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出来。死了几天也没有人关心这个人从地球上消失了。我以前太天真了，只知道世界上有很美的风景，但最近突然发现这世间还有这么多深不见底的缝隙昨天晚上其实我就有预感昨天的面试会被拒。晚上回到出租屋里真的我就算消失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那会真的非常害怕那一天自己一不留神，就跌进这样的缝隙里，从此永不见天日。在人生苦难面前，大家没有区别。”
赵云端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禹宸此时沉浸在个人的思绪中，眉头紧锁。赵云端想了想，说：“你最近太累了，先暂时不要想这么多，你会垮掉的。好好准备p一电视台的面试。”
禹宸点点头。
然后赵云端又掰过禹宸的肩膀，盯着禹宸的眼睛说：“不要害怕，不要把自己代入他人的人生。”说着又捏了一下她的肩膀，“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幸福无法复制，悲剧同样不会。”
一周之后，禹宸的简历和笔试都顺利过关。
禹宸怀着小小的欣喜，把自己的简历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又把自己以前在p一电视台的实习作品仔细润色了一下。万事俱备。
面试那天禹宸像打了鸡血一样，天没亮就醒了。她清早起床精心化好妆，赶到p一电视台。
电视台气势恢宏的大厅，采用的是俄式建筑极高的穹顶设计，一进门那种徒然在头顶延伸出的空间，会给人神圣与肃穆感。大厅布置还是和几年前来实习的时候一样，大厅中央偏上的位置就是一个巨大的电子屏，滚动显示着昨天电视节目的收视率排名情况。位置偏高，人站在大厅里得仰着头才能看得清。有几个员工模样的人在大厅驻足仔细看着，时不时还交谈几句。这种各个节目组被公开处刑的感觉简直是惨烈。禹宸还记得以前实习的时候，她所在的栏目组因为收视率被评级为f而被罚钱的事。
面试在二楼2056房间，房门开着。
禹宸看着门牌号捏了捏拳头。
面试官是个一点也不油腻的略发福中年男士。禹宸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仔细地看自己的简历。看见她进来，微微一笑，简略打了个招呼。
“看你简历，你几年前在我们电视台实习过了，感觉怎么样？”
禹宸有点懵，咋一上来就开始问感受呢？不应该检查一下我的专业水准吗？
“就还不错，收获还挺多的，学到了很多在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比如剪辑，还有基本的节目制作过程什么的。”
“嗯，你当时在《职场三十六计》综艺组，以你的角度看，这个节目后来为什么会被停播？”
果然是十分不按套路走。
禹宸有点紧张了。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有面试回答“套路”可循的。同时她也对《职场三十六计》当时节目设置有一些“心得体会”。她还记得她进组不久，还因为口无遮拦指出问题被同组编导训斥的事。
她想了想，决定小小冒个险。
“当时节目组的设置有硬伤。这个综艺节目原本是为了探寻各种职业有趣的不为人知的一面，但节目采用的是棚录，把职业人士请到室内，然后加入假的扮演者，再请一群嘉宾在各种考验环节来猜测谁是真的职业人士，节目的内在逻辑就从原本‘节目组带领观众探索未知’变成了‘观众观摩一群素人判断另一群素人的职业水平’，观众为什么要这么费劲？职业人士又为什么非要赢那几个非专业人士？观众缺乏观看动力，节目参与者也缺乏推动节目发展的动力，节目就没有‘可看性’。”禹宸噼里啪啦说了一箩筐，当年就是因为这一箩筐话她才挨批的。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多，连忙刹住车，又磕磕巴巴地加了一句，“当，当然这只是我一点粗浅的认知，对于电视我还只是个门外汉，经验很不足，还请您赐教。”
对面的男士笑吟吟地看着她，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可以怎么改变这个流程提高‘可看性’？”
我去。禹宸心里大喊不好。提出问题是多简单的事啊？？她从没想过要怎么解决啊！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感觉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只好勉强组织了一下语言：“或许改成体验式的会好很多？就类似贝尔去探险的那种，观众的感受会很直接。或者是请明星去体验某个职业，应该也会很有看点。”
“如果真的改成这样，你有没有考虑过，请明星要多少预算？”
这么犀利的吗。禹宸如坐针毡。
“而且很多单位基于自身保密或者安全性可能都会拒绝合作，可选择的职业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禹宸的冷汗涔涔冒了出来。
考官又是意味不明的一笑，突然话题一转：“你是xx市第一中学毕业的？”
嗯？禹宸有点适应不了这个转换速度，就有点白痴地应了一句：“啊？呃嗯，是的。”
“我也是这里毕业的。”考官又说道。
真的吗！禹宸大惊，眼睛都睁圆了：“那您和我是老乡啊？”
考官没有回答，算是默认，“节目组新创立的时候非常辛苦，日夜颠倒废寝忘食是常事，你能适应吗？”
“没问题！”禹宸立刻信誓旦旦地答道。
“哈哈，我是问你身体能扛得住吗？”考官忍不住笑出声了。
“也没有问题！”禹宸只差拍胸脯了。
“那就期待你进组了。”考官站了起来，朝她伸出右手。
嗯？哎？这是确定要我了吗？禹宸连忙过去和考官握握手，内心仿佛还没有马上接受这份欣喜。
直到她从二楼下来，走出电视台大楼，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被录取了。
禹宸在心里欢呼雀跃，尽管只是一根稻草，但好歹她抓住了
禹宸觉得长达一年以来生活终于对自己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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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好友章眉和赵云端强烈坚持，这个周末禹宸真的不打算见人了，太颓了，只想躺着。
“快出来！”赵云端在电话里喊，“你躲家里不见我们是什么意思？不准躲！”背景音似乎是轻柔的小清新音乐。
“你快来我们有惊喜要给你！”章眉的声音也凑了过来。
啧，又来这招。
禹宸翻身下床，随手套了一个宽大的运动裙，磨磨蹭蹭地梳洗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油腻腻的刘海，她想了想还是去洗了一下再出门。
一边洗还一边想起以前有一次赵云端被拉去相亲，回来之后愤愤不平地说：“我去，这人都不值得我洗头去见！”
想着赵云端当时那个表情，禹宸就对着镜子乐了起来。
她们仨这次小聚还是约在迷舍。
迷舍是她们仨从学生时代开始就特别喜欢的一家餐厅，开在昆仑北路一个拐角上，门口有个特别可爱的球形大灯箱。
“你可终于来了诶！真能磨蹭。”章眉朝她招手。
赵云端完全没有废话，劈头盖脸就问：“工作找到了吗？”
禹宸回了一个死鱼的表情。余光还瞥到章眉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
赵云端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们院里今天给的消息，本来是针对在校研究生的，但是如果能力出众，应该往届生也可以，”赵云端略停了停，“p一电视台在筹备一个新节目，很需要人，相当于是定点的校招，你要不要也报名试试看？你们学校据说这次也在招收之列。”
“如果表现好的话，确定有名额可以留下来。”
听到这句话禹宸两眼立刻不死鱼了，放出两道精光。
“名额有多少现在还没确定”赵云端又补充道：“而且实习期有半年，基本没有工资，如果真的要做，得忍耐一段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简历投到哪？”禹宸要蹦起来了。
“通知我发到你微信上你自己看哦。”
禹宸不禁扑过去紧紧抱住赵云端喊了一句“我爱死你了云端！我要请你吃大餐！”
“等你应聘上了再说，你先克制一下好吗？”赵云端有点嫌弃地推开她说，“而且这次你还得感谢小眉，原本这种针对研究生的就业机会不会传到我这里来的，要不是小眉提醒我去问问看，我最近忙成这样可能真的想不到。”
禹宸又往章眉身上扑过去：“我也爱你一辈子！”
然后她俩就腻歪地抱在了一起。
p一电视台是国家第三大台，曾经是禹宸梦想的地方，研一的时候她还去实习过。
禹宸内心不仅感慨万千。就在五分钟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生活总体还是仁慈的。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又给了一颗甜枣。
从去年满怀憧憬和欣喜地出国，到被现实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又到破釜沉舟重新开始，再到现在总算看到一丝丝曙光，禹宸觉得自己快死了一遍。还好，我还活着，禹宸心想。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赵云端推了推她。
“我昨天晚上面试之后回去，看到一个法治节目，”禹宸想起在面馆看的电视，“就是一个河道清洁工清理河道的时候，发现一具死亡很久的尸体。公安局贴了很久的告示都没有人来认领。后来还是从这个尸体穿的鞋子才查到他是在附近修桥的民工，收工的时候不慎从桥面掉了下去，掉下去了那么久，施工方也没有人注意到。”
“嗯？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吗？”章眉问道。
“施工方按照法院判决要给出赔偿，但这个人没有家人，没有子女，警察找了很久才联系上他老家的两个表亲，都快十年没联系了。这个人五十多岁，一个人住在一个板房里，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禹宸继续说道：“你们能想象这样的人生吗？悄声无息地来，又悄声无息地离开。不被人和人关注，好像从未存在过。”说罢，她抬头看了看章眉和赵云端。
“好可怜的人”章眉不仅感叹了一句。
“我们真的生活在阳光下。真的。”禹宸继续说道。
“你是觉得我们生活在阳光下很幸运吗？”章眉问道。
“不是你不知道那个桥的缝隙，很小，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掉进去的。但是他就是掉进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出来。死了几天也没有人关心这个人从地球上消失了。我以前太天真了，只知道世界上有很美的风景，但最近突然发现这世间还有这么多深不见底的缝隙昨天晚上其实我就有预感昨天的面试会被拒。晚上回到出租屋里真的我就算消失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那会真的非常害怕那一天自己一不留神，就跌进这样的缝隙里，从此永不见天日。在人生苦难面前，大家没有区别。”
赵云端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禹宸此时沉浸在个人的思绪中，眉头紧锁。赵云端想了想，说：“你最近太累了，先暂时不要想这么多，你会垮掉的。好好准备p一电视台的面试。”
禹宸点点头。
然后赵云端又掰过禹宸的肩膀，盯着禹宸的眼睛说：“不要害怕，不要把自己代入他人的人生。”说着又捏了一下她的肩膀，“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幸福无法复制，悲剧同样不会。”
一周之后，禹宸的简历和笔试都顺利过关。
禹宸怀着小小的欣喜，把自己的简历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又把自己以前在p一电视台的实习作品仔细润色了一下。万事俱备。
面试那天禹宸像打了鸡血一样，天没亮就醒了。她清早起床精心化好妆，赶到p一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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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宸看着门牌号捏了捏拳头。
面试官是个一点也不油腻的略发福中年男士。禹宸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仔细地看自己的简历。看见她进来，微微一笑，简略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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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宸有点懵，咋一上来就开始问感受呢？不应该检查一下我的专业水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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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当时在《职场三十六计》综艺组，以你的角度看，这个节目后来为什么会被停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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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宸有点紧张了。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有面试回答“套路”可循的。同时她也对《职场三十六计》当时节目设置有一些“心得体会”。她还记得她进组不久，还因为口无遮拦指出问题被同组编导训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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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男士笑吟吟地看着她，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可以怎么改变这个流程提高‘可看性’？”
我去。禹宸心里大喊不好。提出问题是多简单的事啊？？她从没想过要怎么解决啊！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感觉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只好勉强组织了一下语言：“或许改成体验式的会好很多？就类似贝尔去探险的那种，观众的感受会很直接。或者是请明星去体验某个职业，应该也会很有看点。”
“如果真的改成这样，你有没有考虑过，请明星要多少预算？”
这么犀利的吗。禹宸如坐针毡。
“而且很多单位基于自身保密或者安全性可能都会拒绝合作，可选择的职业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禹宸的冷汗涔涔冒了出来。
考官又是意味不明的一笑，突然话题一转：“你是xx市第一中学毕业的？”
嗯？禹宸有点适应不了这个转换速度，就有点白痴地应了一句：“啊？呃嗯，是的。”
“我也是这里毕业的。”考官又说道。
真的吗！禹宸大惊，眼睛都睁圆了：“那您和我是老乡啊？”
考官没有回答，算是默认，“节目组新创立的时候非常辛苦，日夜颠倒废寝忘食是常事，你能适应吗？”
“没问题！”禹宸立刻信誓旦旦地答道。
“哈哈，我是问你身体能扛得住吗？”考官忍不住笑出声了。
“也没有问题！”禹宸只差拍胸脯了。
“那就期待你进组了。”考官站了起来，朝她伸出右手。
嗯？哎？这是确定要我了吗？禹宸连忙过去和考官握握手，内心仿佛还没有马上接受这份欣喜。
直到她从二楼下来，走出电视台大楼，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被录取了。
禹宸在心里欢呼雀跃，尽管只是一根稻草，但好歹她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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