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城破（上）
辽军主力带来了无数的攻城器械，在冀州城外日夜不息地进攻了三天。萧太后似乎一定要把这座城拿下来。
冀州守军也坚强地守了三天。每天都有无数的房屋在战火中被毁，数以百计的人死去，无数的家庭失去父亲。冀州城所有人都在帮着守城，街道上的尸体已经堆成一堆，也来不及埋葬。
三天来，陈奥只睡了两个时辰。他双眼布满血丝，染满污血的铠甲从来没有脱下来。与他形影不离的赵菱和龙青苹，也一样的狼狈。龙青苹那天虽然对陈奥很生气，但她却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兢兢业业地保护着陈奥，甚至用手臂为他挡下一支流矢。
第四天的中午，辽军的攻势缓了下来，到黄昏的时候，辽军阵中响起了撤军的号角。城头的宋军紧张地看着如潮水一般退去的辽军，忽听“当啷”一声响，不知是谁双手颤抖，握不住手里的兵刃，将剑丢到了地上。
接着兵刃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原先紧张的神经，因为这难得的安宁而松弛下来。陈奥慢慢后退到一堵残破的墙壁边上，扶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
这是原先城墙上城楼的墙壁，被一块辽军投掷来的大石头将城楼砸毁，只剩下这一段墙壁。陈奥默然地搓了搓双手，将手上凝结的血块搓掉。这三天来，他已经见惯了无数的生死，也亲手砍倒了无数试图爬上城墙的辽军。现在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还是几万军队的统帅，自己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今夜是难得的宁静。辽军大营那边不知发生了何事，远远地就看见火光冲天，人声沸腾，就像在庆祝胜利一般。但冀州城现在虽然满目疮痍，但还没有被破，他们欢呼什么？陈奥忍不住想。
洗了个澡，填饱了肚子，人又有了精神。陈奥将属下的将领全都集中到自己的住处。气氛很沉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辽军再这样进攻下去，城破是迟早的事情。冀州军民的士气已经低到了极点，所有人也都疲惫到了极点。
辽军将东西北三面都围了起来，唯独将南门空出来。但这空出来的方向，却是打击冀州守军心理的最厉害的u qi。冀州守军与陈奥带来的禁军不同。禁军的家人都在京城，甚至更南边的地方。他们知道，只有牢牢地守住这里，才能确保家人平安无恙。
而冀州的守军却是本地的屯军，全家老小都在城中。如果他们都是孑然一身，陈奥相信他们都是义无反顾的汉子。但一旦要考虑到妻儿，所有人都会逡巡不前。陈奥知道，已经有不少人在心里想，如何能够保护自己家人的平安。而一个没有敌军战火的南门，无疑成了他们的选择。
几天前陈奥的建议，再度被人提了出来，而且很快达成共识。如果不能主动出击，给辽军一个出其不意的偷袭，只怕再过几天，城里就要乱了。
但现在是偷袭的好时机么？辽军已经站稳了脚跟，而自己一方却是人困马乏。辽军有十几万人，可以轮流休息。但守军却是时时待命，不敢懈怠。
几声不算激烈地争论之后，所有人又陷入了沉默。陈奥知道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派人从南门悄悄出去，去请求援军。幸好赵恒已经带着十五万禁军出发了，按照行军速度，这两天就会抵达澶州。如果动作快的话，再有两天，应该就会赶来增援了。
众人散去后，陈奥躺倒在床上，立刻就陷入了沉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便有人将他摇醒。陈奥迷迷糊糊，看见外面天还没有亮，有些不知所措。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姚舟，他才清醒了一些，翻身起来问道：“姚将军，辽军又攻城了？”
姚舟脸色沉重地摇摇头，道：“辽军没有进攻，但是定州失守了。”
陈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定州？哪个定州？但眨眼间他就明白过来，不由得惊呼道：“定州城破了？他们不是一直龟缩不出么？辽军的主力都到了冀州了，定州怎么会被破？”
姚舟有些愤懑，道：“将军，定州守将彭光祖已经来了，是他亲口说的！”
“走！去看看！”陈奥披上衣服，大步向外走去。
彭光祖已经被人带到了院子里。冀州的几个将领和陈奥手下都围了过来，想要弄清楚这件事。陈奥站在院子一看，不禁纳闷。原来彭光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家老小，甚至连老管家都带了过来。
那天夜里，彭光祖自以为是地命令全城搜捕刺客宣宁。亦荣亦枯趁着守军慌乱的时机，将西门打开。但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很快将两人击退。但成为萧庭的军队已经得到讯息，开始加紧攻打西门。
双方在西门附近激战一夜，到第二天天明，西城还是被宋军夺过来了。但城门却已经被烧毁，只能用几块大石头，将门口堵住。彭光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如果这样下去，定州迟早要破。到时候，自己一家老小，可就跟着玉石俱焚了。
于是彭光祖悄悄离开军中，回到府邸，带齐了金银细软，让家人坐上马车，装扮成百姓。在当夜，悄悄打开南门，溜了出去。定州守军还不知道彭光祖已经溜了，与辽军僵持了两天。城外的辽军毕竟人数不多，就在宋军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守将已经两天没有露面。
于是大家很快就发现，将军府邸已经人去楼空。这样一来，军心民心顿时大乱，大家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再也无人守城。萧庭立刻率军在亦荣亦枯的配合下，夺取了定州。
至于彭光祖，带着一家老小，在几十个家将的护卫下，一路向南，赶到冀州附近。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辽军的主力竟然已经杀到了冀州城外。彭光祖无奈，只得翻山越岭，绕到了冀州南边。这才发现，南门外居然没有敌军。于是彭光祖就带着人进了南门，来向冀州守军求救。
而他进了城，才知道，朝廷已经派了大军来。而现在守卫冀州的，就是前锋大将军陈奥。彭光祖立刻意识到那天晚上宣宁没有骗他。但事已至此，他岂能说出实情？
于是在陈奥的逼问之下，彭光祖摇动三寸不烂之舌，编造了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在故事里，他英勇杀敌，无奈敌军太多，势不可挡，只好无奈弃城。不过他并不是怕死，而是想要给后面的宋军带来消息，以免再有人中辽军的陷阱。
陈奥静静地听完，冷笑了一声。他已经看出来彭光祖在撒谎，如果他是力战不敌，何以带出来的只是一家老小，连一个兵将都没有？陈奥之所以耐心听完他的话，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个人能有多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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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守军也坚强地守了三天。每天都有无数的房屋在战火中被毁，数以百计的人死去，无数的家庭失去父亲。冀州城所有人都在帮着守城，街道上的尸体已经堆成一堆，也来不及埋葬。
三天来，陈奥只睡了两个时辰。他双眼布满血丝，染满污血的铠甲从来没有脱下来。与他形影不离的赵菱和龙青苹，也一样的狼狈。龙青苹那天虽然对陈奥很生气，但她却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兢兢业业地保护着陈奥，甚至用手臂为他挡下一支流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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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兵刃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原先紧张的神经，因为这难得的安宁而松弛下来。陈奥慢慢后退到一堵残破的墙壁边上，扶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
这是原先城墙上城楼的墙壁，被一块辽军投掷来的大石头将城楼砸毁，只剩下这一段墙壁。陈奥默然地搓了搓双手，将手上凝结的血块搓掉。这三天来，他已经见惯了无数的生死，也亲手砍倒了无数试图爬上城墙的辽军。现在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还是几万军队的统帅，自己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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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冀州的守军却是本地的屯军，全家老小都在城中。如果他们都是孑然一身，陈奥相信他们都是义无反顾的汉子。但一旦要考虑到妻儿，所有人都会逡巡不前。陈奥知道，已经有不少人在心里想，如何能够保护自己家人的平安。而一个没有敌军战火的南门，无疑成了他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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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舟脸色沉重地摇摇头，道：“辽军没有进攻，但是定州失守了。”
陈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定州？哪个定州？但眨眼间他就明白过来，不由得惊呼道：“定州城破了？他们不是一直龟缩不出么？辽军的主力都到了冀州了，定州怎么会被破？”
姚舟有些愤懑，道：“将军，定州守将彭光祖已经来了，是他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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