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琉璃瓦中康宁宴
昭清辞温温然：“恭祝太后娘娘凤体康健。我朝国运昌隆，绽万代华光。”
太后颔首笑言：“辞昭仪是个有心的。”
帝上随手点了章氏：“由你来。”
红花一轮轮传过，鼓声骤停，竟是最末席那群余下受封的秀女们。
传到的是沈妄慵。沈婕妤。
沈妄慵方置酒盏于案，柔荑抚裙而起，略屈膝道：“歌舞妾身自认不如众位姐妹，自有姐妹们表演，嫔妾又委实无甚好法子，只得上不了台面的演上一演了。”
贴身小婢早已端来了器物。
沈妄慵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柔美中多了几分凌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清丽中透出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骄傲。
不知是唱一曲江湖游，还是演一场宫廷斗？
一曲毕，妄慵曼言：“嫔妾献丑，此曲名为，长寿曲。喻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言罢，伏地不语待回音。
向来头者先赏，以励众人。帝上自取贴身佩玉，笑谈。“投之龙啸，当以琼瑶为报，且先收着。你便晋为贵嫔罢。”
章氏想安于人后不做那惹眼招恨的，何须吃力不讨好，然再抬眼间，红花已至，自存侥幸，总不至此时停音，偏只得行作端庄不肯大动，手执正欲传于下人，未料鼓声骤停，竟是还未传出。
只好接花，步侧殿更衣。纰软钿头裙玲珑合欢袴。
双臂举起，长袖飘曳生姿。拂袖一转，虎口一瞬，倾身反仰，飞袖一跃，进退有节，张弛合度。舞衣随风飘动，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旁人不知谁扔来一页折扇，飞身迎接。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c甩c开c合c拧c圆c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她细腻迷人的舞步，轻云般慢移c旋风般疾转，舞出她心中的悲欢离合。
稍瞬便收，色恭礼至，垂身一礼。“太后娘娘长乐未央，我朝永安。”
“这贺词哀家收下，这舞也好，只是，孤却没看出相贺之意在何处。”略看向沈氏处，“与沈婕妤相比，便觉少了几分心意。”。
章氏苦笑，尽心尽力练习数次，终只换来了一句“庸妃糟贱，粗鄙不堪。”
到底不是老人们的天下了。
帝上听后辩驳不悦，观斛大三斗，命人取至章氏前：“既满心于国，竟不知为朕敬酒，便赏你此斛饮尽，再看说得哪番囫囵话。”
章氏眸光漫落，接侍所呈之物前复致谢礼：“章氏，谢帝上赏。”
辛辣在口，难驱喉间酸涩。待得饮尽，已是面泛潮红。脚下步履虚浮，一手撑几一手舒臂自揉，复追：“
酒过伤身，况帝上方才亦未少饮。唔，妾不甚酒力已近酩酊，还望，帝上海涵。”
“尚能讲话，便还未尝酩酊之乐。不若再赏一斛，清儿，去给她满上。”
芷兰犹记禁苑相遇，峨眉未动，眼波却遥遥望向那人。
此刻我看不清她面儿上的表情，是怜，是痴，亦是恨？
心中喟叹，身为妃嫔，看似风光，然则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因为在这里的每个女人，她们从未匍匐的身躯，从未低下的头颅，现如今都跪伏在权力的脚下，仰仗君主而生。
气氛一时僵滞，所有人都憋着大气儿一样不敢言语，生怕不留意引火烧身，但富贵荣宠向来险中求，不去招麻烦，麻烦也会自动迎门而上，我自悄然站身，玉步袅袅，于大庭广众之下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章氏话这多，怕已是醉了，陛下金口玉言断不能改，琼浆玉露之美妾身也想沾上一分，不若就让妾代章氏饮尽一杯，借花献佛，一来祝太后圣体安康，陛下龙体福泽万年，二来也好贺沈妹妹晋升贵嫔之喜。”
兀自接过她手中酒盏，以广袖掩唇将酒一饮而尽，旋而退后两步将酒盏倒倾以示酒尽，再于君上柔柔一个伏首，眼中是辨不出他意的恭媚。
帝上视人动作，不解其意，然不欲再顾此节，颌首言曰：“择人送章氏归，若是踉跄难行，扶至偏殿亦可。”
“妾身愿扶回章姐姐，还让帝上恩准。”是沈妄慵。
“准。”
辗然，目移芷兰面上，心不在此：“兰儿温婉，此番竟似绿林豪杰。越俎代庖，罚你不得再饮，只为添酒奔忙，坐朕身边来。”
言罢，行至御前，背后似有无数双眼睛，如钢刀刮骨，盯着我的霓裳长裾蜿蜒在通往权利基石的道路上，那些投来的目光，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款款落座于御座之侧，接过宫娥手中酒盏为君主斟满佳酿，双手奉之，荑尖儿有意无意的与之宽厚的大掌交合，勾至其处从骨子里传来阵阵酥麻。
灯台高筑，殿中通明的光亮将所有人的面容照的透彻，我头一次遥感到这个位置是多么的美妙，裙底之下，天地万物已化作区区蝼蚁，更与那离氏不过间隔之差，臻首微侧，笑意顺着艳俏眉骨早已延开，一双明眸定睛瞧着她，里头掩藏着的恨意与敬意从容不迫。
天色已渐晚，琉璃玉器耀着流光微芒，醇酒佳映着离氏眉目姣姣的容颜，但不过转瞬，那艳丽的小脸儿不似方才无澜，而这一切能让事态扭转风云变色，只有天子之威，盈盈一杯换盏之间，其中又隐了多少你来我往的争斗，望向君王，黛眉如春山含情，遥遥舒了。
正如这隆恩盛宠困不住权利，困不住女人们用，甚至是生命来跟老天做的一场场交易。终于，我再一次悠然坐回君主之侧，丹蔻轻轻敲打着御用的金盏沿，柔嫩的指腹顺应而上与之手掌的纹路重合，再满上一杯，酒是刮骨钢刀，色乃穿肠毒药，于他，于我。
昭清辞悄声嗟叹：“看着高楼升又起，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这戏，还是南柯一梦呢。”
帝后，国母也，自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高处不胜寒，是太险，亦太冰凉寂寞了。
太后略缓了口气：“罢了。过了这许久，哀家这身子也乏了，就这般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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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颔首笑言：“辞昭仪是个有心的。”
帝上随手点了章氏：“由你来。”
红花一轮轮传过，鼓声骤停，竟是最末席那群余下受封的秀女们。
传到的是沈妄慵。沈婕妤。
沈妄慵方置酒盏于案，柔荑抚裙而起，略屈膝道：“歌舞妾身自认不如众位姐妹，自有姐妹们表演，嫔妾又委实无甚好法子，只得上不了台面的演上一演了。”
贴身小婢早已端来了器物。
沈妄慵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柔美中多了几分凌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清丽中透出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骄傲。
不知是唱一曲江湖游，还是演一场宫廷斗？
一曲毕，妄慵曼言：“嫔妾献丑，此曲名为，长寿曲。喻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言罢，伏地不语待回音。
向来头者先赏，以励众人。帝上自取贴身佩玉，笑谈。“投之龙啸，当以琼瑶为报，且先收着。你便晋为贵嫔罢。”
章氏想安于人后不做那惹眼招恨的，何须吃力不讨好，然再抬眼间，红花已至，自存侥幸，总不至此时停音，偏只得行作端庄不肯大动，手执正欲传于下人，未料鼓声骤停，竟是还未传出。
只好接花，步侧殿更衣。纰软钿头裙玲珑合欢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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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瞬便收，色恭礼至，垂身一礼。“太后娘娘长乐未央，我朝永安。”
“这贺词哀家收下，这舞也好，只是，孤却没看出相贺之意在何处。”略看向沈氏处，“与沈婕妤相比，便觉少了几分心意。”。
章氏苦笑，尽心尽力练习数次，终只换来了一句“庸妃糟贱，粗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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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看不清她面儿上的表情，是怜，是痴，亦是恨？
心中喟叹，身为妃嫔，看似风光，然则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因为在这里的每个女人，她们从未匍匐的身躯，从未低下的头颅，现如今都跪伏在权力的脚下，仰仗君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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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话这多，怕已是醉了，陛下金口玉言断不能改，琼浆玉露之美妾身也想沾上一分，不若就让妾代章氏饮尽一杯，借花献佛，一来祝太后圣体安康，陛下龙体福泽万年，二来也好贺沈妹妹晋升贵嫔之喜。”
兀自接过她手中酒盏，以广袖掩唇将酒一饮而尽，旋而退后两步将酒盏倒倾以示酒尽，再于君上柔柔一个伏首，眼中是辨不出他意的恭媚。
帝上视人动作，不解其意，然不欲再顾此节，颌首言曰：“择人送章氏归，若是踉跄难行，扶至偏殿亦可。”
“妾身愿扶回章姐姐，还让帝上恩准。”是沈妄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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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然，目移芷兰面上，心不在此：“兰儿温婉，此番竟似绿林豪杰。越俎代庖，罚你不得再饮，只为添酒奔忙，坐朕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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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清辞悄声嗟叹：“看着高楼升又起，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这戏，还是南柯一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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