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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过年

  顾廷风的墓碑在群坟土堆里最显眼,新修的,明眼人很快就能认出。墓碑前摆放几束鲜花,几篮果子,还有一盏油心灯,忽明忽暗闪着。大概有人看守,灯芯是刚换不久。

  天朗,无风。白苏起抚摸墓碑,沿顶角缓慢滑下,手指停顿小像处,良久,照片蒙上一层水汽,像中的人逐渐模糊,脚尖处的地面显现手心大的湿迹。不是雨,而是泪。

  还记得第一次他做自我介绍。

  “在下顾廷风,顾念的顾,廷尉的廷,风筝的风。”

  “顾念。廷尉。风筝。有趣,有趣。”

  “冒昧问贵少名姓。”

  “我么?白苏起,白色,苏醒,起风。”

  “起风了,风筝才能飞,你我的名字都这么有缘。”

  不是有缘,而是有你才有缘。

  眨眼间,一句有缘,已成天与地、阴与阳之隔。有太阳的地方不会有月亮,有我的地方不再有你。

  回到家,马大霖怀里抱嘉淳摇晃晃,小家伙乐得屁颠屁颠哈笑。一天前,两人已成功入住白家。白苏起进门,他大步流星凑上前,娇声嫩嫩道:“呀,你看谁回来啦?”逗玩片刻,白苏起把嘉淳交给奶妈,步入房中,直挺倒躺大床,眼皮微阂。他太累了。顾廷风这根绳子拴着他的每个神经,轻轻一动,他不是神情失常就是精神失常。

  马大霖蹑手蹑脚轻飘飘地尾随其后,蹲身扒在床沿,挨近他耳后根,悄声道:“我们家那位男仆看上去甚不靠谱,不如换个仆妇使唤。你要是出门我开车送你,用不着他。”

  才一天,就变成“我们家”了。

  白苏起的眼皮微动,并未睁开。

  马大霖继续道:“自从小南事件发生后,我就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人。前车之鉴,换掉他,也没甚损失。”

  白苏起闭目沉思,道:“他年轻,待在我身边不是长久之计,未有发展之地。况他服侍我不是我的本意,也好,你好生同他说,他曾于我有恩,不可言语侵犯他,莫忘多给他些物资。”

  遣走阿李,马大霖如快乐的小鸟,跳跳蹦蹦,喜笑颜开。他的世界瞬间美好光明,简直是和谐的一家三口啊!白苏起在外奔波,他辞掉工作,干起家务活,还学会烧几个小菜,每天带嘉淳溜达溜达,这生活何其滋润何其美满。比十五的圆月还要美还要满。家庭主妇的角色他扮演的颇为称职,晚饭桌,白苏起偶尔夸他一句,今儿菜做得不错,他不比跳进糖水缸子,吸气都是甜味。

  大年三十当天,奶妈回老家,白家正儿八经成了三口之家。马大霖清早起床备菜,白苏起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着小家伙,口里念叨:“一晚上换了三次尿布,昨天你到底给他灌了多少瓶奶?”

  马大霖在厨房忙得鸡飞狗跳,闻声便道:“啊,不多,就三瓶。”

  你这是要灌死他啊。白苏起无奈摇摇头。

  敲门声。白苏起信步到门前,心下疑道:“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难道是奶妈忘带东西了?”怀里兜着小家伙,誊手伸小指头拉门插。数天未见,浑身散发一股傲然霸气。以前约莫顾廷风压下他的气势,故而未曾如此嚣张跋扈。

  嘴角噙一支烟,烟头上下晃动,四目相对,他吐掉烟头,抬脚碾灭。右手支起门框,左腿微向前屈,懒散状,淡然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一顿茶后,白苏起客气道:“不知沈少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沈英东盯他怀里的小东西良久,茶盖半遮住脸,稍勾嘴角,鼻中轻蔑一嗤。低头复饮小口,用茶盖缓缓滑过茶杯边缘,“你怎么忘了?之前说好我们一起过年的。”

  白苏起道:“没忘。如今沈少如日中天,巴结的人不少,怎么会愁没人过年呢?”

  白苏起知道顾廷风逝世后,他接管了武术社。

  沈英东躬身向前,两肘撑在膝盖处,亲切道:“听你口气似有怨气,当日不允许你参加顾廷风的葬礼并非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按命行事。”

  顾廷风死了,老爷子疯了,留下个表亲顾廷礼,难道他会在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参加么?恐怕按命行事也是按的你的命令吧。

  白苏起道:“沈少言重了,我与他无亲无故,本没参加资格。”

  顾廷风的葬礼办理得朴素简易,名单中除了亲友、故友和同事之外,与之曾有过交集却未得其朋众共同认识的人一概不允许参加。概是大寿时人多混杂,潜入不速之客,以致中枪意外身亡之缘故。

  参葬的名单中确实无白苏起之名。这份名单像是生者生前拟好似的,无关紧要之人均排除在外。难道我在他眼中是无关紧要之人?白苏起不愿深想,只好把借口安插在沈英东身上。

  室内的暖水汀甚足,沈英东脱下黑外套搭在沙发上,双目环游遍室内陈设布置,与他上次来时并无甚差别。马大霖把饭菜端端正正摆放在饭桌上,望见白苏起的对面坐着一位男人的背影。开口道:“有客来么?谁来了?”

  沈英东作势侧首回望,微微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马大霖曾与见过他一面,并且还被他打得满地乱爬,此刻,刚刚的笑意还未褪去,凝结于脸,似三岁小孩画笑脸笔锋回转,像哭又像笑,整张脸皱如揉成团的白纸。

  缓了片刻,道:“三…三弟,家里没盐了…我…我这就出去买点回来。”

  团年饭吃得颇为艰辛,由于菜的盐放多所致,白苏起拣几筷菜,吃几口饭就饱。太咸。喝完一大瓶水,蹙眉道:“你今儿个厨艺怎么的,盐买多了是不是?”

  马大霖提着胆子做饭,他见沈英东如老鼠见了猫,手直哆嗦,一哆嗦,盐就舀了一勺。这不是他平常的水平。

  沈英东作样吃了两口,放下碗筷,硬生生道:“慢用。”

  马大霖准备客气回复,不料鱼刺卡住喉咙,上下咳嗽,满脸涨红,眼布血丝,大口大口咽饭,大口大口喝水。

  一顿饭吃到医院里。沈英东莫名其妙当了司机,莫名其妙当了奶妈。医生为马大霖镊刺,白苏起跑药房抓药。碰巧遇到一位熟人。这位医生同白苏起同姓,曾经是顾廷风的主治医师。他也不在顾廷风的参葬名单之中。两人寒暄后,白医生感叹道:“可惜啊,这么个人年纪轻轻就没了。”白苏起握紧药包,低头沉默。

  白医生环顾四周,悄悄带上门,做谨慎状,只看见他的唇形和透出的气流,“顾廷风中枪时,当时是我主治,子弹离心脏还差一公分,按理说,不至于丢命,子弹取出来就好。可是翌日换日本医生,一切治疗情况无从得知,没过两天,被通知他身亡。我觉得……”

  白苏起抬头眼神定在他身上。

  白医生拿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两字。白苏一点头,对视一瞬,白医生又在他手掌心划下两字。他不可置信睁大双眼。

  回家后,马大霖长呼一口气,“恶魔终于走了!看他抱着嘉淳,心像被人捏着似的,透不过气。”

  白苏起抱着嘉淳,道:“什么时候你这么在乎嘉淳起来了?”

  马大霖用手背揩揩额头汗,嬉皮笑脸道:“哈,他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么?你的就是我的,我当然疼啊。”

  白苏起吧唧亲了嘉淳两口,翻眼道:“什么你的我的,胡说八道。”

  两个男人同一个婴儿过新年,无甚新意。奶妈大年初八返回,白苏起可以放心把小家伙交给她出门办事。

  他不是办什么正事,而是查顾廷风一事。顾廷风生前他从未为他做过什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没想到等到他死后。做与他有关的事,就像这个人还在世,还在身边。

  对桌的黑衣黑帽男人拿出档案袋,言道:“您要的资料全在里面。”

  白苏起从口袋掏出笔,抽出一条支票,写了一笔数字,移向对坐,“这是报酬。”

  黑衣人检完支票,收入怀中,道:“我们老板劝您不必深查,此事涉及名目众多,我们只能帮到此处。若再查下去,恐怕危及性命。已死之人,就当他的秘密已死吧!请您节哀。”

  白苏起道:“感谢他的劝告,我自有分寸,万不会拿性命开玩笑。”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