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刺——妖神传》正文 第五章 黑子棋
春夜有雨，无声润物。
一位样容绝世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走过世间烟火处，走到一条街巷。
她的衣袂古朴典雅，腰间饰有大风图案。她就在这雨中步步走来，一步一幻灭，远处依稀可见高耸险峻的齐指山。忽然，她停了下来。
街巷深处的雨似乎与外面有所不同，显得格外的缠绵。这不是她停下的原因，她停下来，是因为雨巷深处有一个人，一身黑色劲装，融入在黑暗的夜色里。似乎是在等她。
也的确是在等她。
这黑衣人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锈迹斑斑的刀子在碎裂的枯骨上划过：“白卿司，劝你一句，这齐指山，你还是别去的好。”
白卿司抬起头来，绝世的容颜像是在雨中开出的艳丽花束。她的声音悠远沉静：“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去了齐指山，便会有性命之忧。”
“若我非去不可呢？”
黑衣人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若你非去不可，那么也不必到齐指山。”
黑衣人话音刚落，身形就暴射而出，穿破薄薄雨幕，瞬间临到白卿司身前！
黑衣人双手本是空无一物，却凭空抽出一柄长刀，刀身黝黑，一看就知道浸满毒液，刀背犬牙参差，一刀势大力沉的斩来！
白卿司丝毫不乱，从容退步，一手撑伞，一手毫无预兆的拍出！
拍在空处，刚才黑衣人的一切招式都是虚招，令人震惊。如此的一往无前，却收放自如，只为白卿司拍出的这一掌之隙！
长刀变斩为刺，从油纸伞上向下刺穿！黑衣人的身影也暴露在夜色之中，他在油纸伞上纵身而出，直将油纸伞层层刺破！
伞下空无一人。
黑衣人原地站定，抬头看去，白卿司在他身前若有所思，无所遮掩的长发在细雨中沾染几滴雨露。
“命器虎食子，你是大妖别从云？为什么要杀我？”
被道破身份的别从云不答，仍旧提刀而来。就在这柄虎食子即将砍到白卿司的时候，却无论如何再也难以寸进！
挡住虎食子的是一片虚幻的微光。
这微光纵横交错，赫然是一个棋局。别从云被反震而去，握刀的手几乎不稳。但他脸上不惊反喜：“白子棋局？白卿司，这么早就亮出底牌，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莫非齐指山真的有什么令你心魂不安的事，让你如此急于解决我？”
白卿司理也不理，手指抬起，在纵横交错的微光上落下白子。
别从云面色大变，一口鲜血无法止住，从喉咙里咳出！他眼神惊愕，含糊不清的说：“好！好一个白卿司下白子棋！今日领教了！”
说罢他反倒收起虎食子，一掌挥出，黑气弥漫凝聚，正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黑子！
没有刀光血影的博弈，却步步惊心。
黑子已成大龙之势，要将白子吞噬殆尽。白子反而幻化成一名执斧猛士，挥斧将大龙斩断！
黑子败局已定。
别从云不断咳出血来，然而他退无可退。白子棋局是极其霸道的神通，一旦棋局摆开，便不得不弈。胜者生，败者亡，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但这仍不是白子棋局的霸道之处，白子棋局的霸道之处在于它的规则观棋不语，棋局开始便无法打断，外力根本难以介入丝毫！
然而是人就会有缺点，所有的神通都有破绽。
白卿司并不急落下最后一子，她还有些惑要解开。她的目光穿过微光凝成的棋局，开口道：“你不是别从云。”
见他并不言语，白卿司轻巧的落下一子，黑衣人再度咳血。她从容的道：“都说人妖殊途，我却与这位大妖别从云有过几面之缘。据我所知，大妖别从云虽然行事怪异，但绝非卑鄙无耻之徒。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并不会下棋。”
黑衣人擦掉嘴边的血，脸上并没有意外之色：“不愧是卿觉凉十二卿司之首，这么简单就看得出来。如此说来，你一动手就施展白子棋局，就是为了印证我并不是是别从云对吧？”
白卿司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说话。黑衣人反而张狂大笑：“好！白卿司天纵之资，我辈罕有人及。你且看，我这一子落的如何？”
黑衣人边说边一掌拍向棋盘，黑气凝结，一子平淡无奇的落在上面。或是掌力强横，激得棋盘都在虚空中泛开重重涟漪。
白卿司闻言望去，这一子平淡无奇，此刻黑子败局已定，此番落子不过无谓挣扎。白卿司摇摇头，正要开口问，声音还未发出便戛然而止。
一式散手拍在她的后心上。
因为白子棋局的霸道，她此刻也不能从棋局中脱身。若是强行散去这式神通，不只她要元气大伤，对面即将要被棋局碾灭的黑衣人也会因此毫发无损。然而此刻她已无法落下最后一子。她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直接了断的赢了他，反而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她也有些疑惑，身后这个人，他是怎么破开观棋不语的束缚，无声无息的到了自己的身后，并且伤了自己的这式散手，是别从云的不传之技“崩天四式”？
来不及多想，又是一记崩天散手打来，白卿司回身一掌卸去大部分力道，却还是被打退数步。加上刚才吃的暗亏，白卿司终于无法忍住，胸腹间翻涌的气血一口喷出！
白子棋局就这么被破解。白卿司这才有机会看到偷袭她的人。与之前下棋的人并无二致，这人同样一身黑色劲装，身形面孔笼罩在浓浓的夜色里。此时与她对弈的黑衣人开口道：“看出我不是别从云又怎样，最终你还不是走不出这条雨巷？而那些激愤的正道人士听闻卿觉凉的白卿司被人所害，死于别从云的不传之技崩天四式散手，还有地上虎食子的划痕。人族与妖族向来就是水火不容，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白卿司一脸苦涩。是的，就算她看出事实真相，可是现在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并不很长的雨巷。想不到自己下了一辈子的棋，最终也不过沦为别人的棋子。这人生如棋，变幻莫测，谁又能说的清？
白卿司缓缓说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
偷袭她的黑衣人大声笑道：“是不解我为什么破开白子棋局的观棋不语吧？你眼光也太浅薄了些，这世上只有你一人会这白子棋局么？”
白卿司面如死灰。
黑衣人顿了顿：“我也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只是我们挑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自然也将一切变数都想好，你出不去这雨巷，别人也进不来。我告诉你这件事，只因我辈敬你是卿觉凉卿司之首，不想让你死不瞑目。现在也了无遗憾，放心上路吧。”
白卿司听闻，心里也有些底。所有的疑惑都已解开，她索性开口道：“你们是……”
一缕春风轻轻吹过，将破碎的油纸伞吹向积水中。这个春雨无声的夜晚，有一些蠢蠢欲动的黑暗，逐渐在这世界上，展露出一角残缺。
与此同时，齐指山，望空阙。
阙名望空，只因阙无顶，一眼望去长空寂寂。此刻阙内有一位背负巨剑的老者，眉目锋利，眼神如剑，正向漫古长空望去。方须言看向负剑老者，开口道：“事关重大，再等一等吧。”
倒是背负巨剑的老者开口：“这衍剑阁已到多时，卿觉凉好大的架子！方宫主，不如你直接与我衍剑阁先行说了，我也好回去安排。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一个女流之辈！”
方须言笑道：“段师叔不可轻看女流，这卿觉凉虽说尽是女子，不也在西凉大漠镇守千年，成为与你衍剑阁，我大道天宫齐名的‘三大正道’？”
方须言见这位衍剑阁阁主丝毫不屑，便打个圆场：“段师叔，我本意是想三大派掌事人齐聚，也好商量些对策，毕竟此事非同小可。我得到的这个线索，是无数大道天宫弟子用性命换来的。”
这衍剑阁阁主眉目一皱，问道：“是那件事？”
方须言摇头：“并不是那件事。虽然三大派的会武又要开始。但在那之前，我们既承蒙世人所称三大正道，也要为世人做些什么，师叔你说对吧？”
段阁主看他一眼：“只要不是那件事便不是什么大事，你如此兴师动众的把我们叫来，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
方须言只是伸出手，手中握着一个冰色鳞片。他说：“北雪原最近多了许多不知名的妖兽，我派弟子查探，却使多数弟子丧命。无数弟子的性命，只换来了这个。”
段阁主细细查看，并不能看出什么。他转头问向方须言：“那你的意思，是在三大派会武之前，派我们弟子去查探虚实，也好历练一番？”
“正是此意，只是段阁主，北雪原的这些妖兽不同往昔，强大的有些离谱。我觉得事出无常，只怕漏掉了什么。”
“好，我知道了，我会和阁内弟子说，在会武之前赶去北雪原，也好让他们历练历练。长老就不必去了吧，是龙是虫，想来这一遭走下来，便清清楚楚。”
“如此甚好。”
便在此时，似乎有风在方须言身畔耳语几句，方须言震惊的望着衍剑阁阁主，失声道：“白卿司被杀了？！”
其实不用他说，他听得到，段阁主也一定听得到。只是这消息太过震撼，白卿司如此强的人物，是什么人能杀了她？
段阁主忽地脸色一沉：“白卿司这么强的人都能被害。我本以为这件事只是非常简单的妖兽横行，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分明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得知此事，做出对策，看来这两件事都要细细的查查了。大道天宫因无数弟子丧命于北雪原，定不会吝啬人手；卿觉凉的卿司之首白卿司因此被害，所有卿司必定不死不休；而我衍剑阁与两大派唇亡齿寒，这一下，所有年轻弟子任重道远啊。”
方须言没有说话，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徐徐展开，像是深沉的夜幕，逐渐将这世界缓慢遮掩。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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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深处的雨似乎与外面有所不同，显得格外的缠绵。这不是她停下的原因，她停下来，是因为雨巷深处有一个人，一身黑色劲装，融入在黑暗的夜色里。似乎是在等她。
也的确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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