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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灵芝:苍生劫》正文 廷谔:繁华落尽长安城

  廷谔当日在朱友珪走后未久,便被朱府的下人们接回了府中。在临出监牢时,小令姜还不忘提醒廷谔要回骨笛、七屠刀。那狱卒们见大人物亲自来到这监牢之中,霎时便明白这冯廷谔因祸得福、攀上了高枝,从朱友珪言笑晏晏出得房时,就早早备好了物什等着。

  那廷谔接过东西,面无表情,狱卒满脸堆笑、恭敬异常,惟望这少年记得这份殷勤,可惜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等几人走远,便啐了口痰:“哼!真是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贱骨头。”

  因为廷谔有伤在身、行走不便,就算是能走,在那大街上也是惹人注目,故而朱府备了乘轿子,从侧门将二人接进府邸,安置在一处下人房中。令姜在外漂泊了大半年,终于能睡在屋檐之下、茵软褥子之上,开心不已。当日请过郎中诊治、换了府中下人的旧衣服、一一洗漱,自是不用提。

  毕竟是下人身份,不便在府中走动,加上伤势未愈,廷谔和令姜便一直只在这下人院中,看那些车夫日日忙乎、来回扯淡。

  言谈中,廷谔方知这朱友珪来历。

  朱温共育有七子,兼有养子四人。这朱友珪在亲子中排名老二,仅次于朱友裕。

  朱友珪之母乃亳州营妓,光启年间(885-888年)朱温初领宣武节度,攻伐宋亳二州,期间临幸其母以致成孕,待其归镇,其母差人报喜诞下麟儿,朱温大喜,遂取名遥喜,后来才接到身边。这朱友珪狡黠多智,也常在军中左右,后朱温领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将儿子们分别领军在各镇。

  要论宠爱,诸子中以养子朱友文为甚。朱友文,年岁较朱友珪年长,本姓康名勤,幼美风姿,好学、善谈论,颇能为诗,朱温养以为子。朱温领四镇时,以朱友文为度支盐铁制置使。朱温用兵四方,友文征赋聚敛以供军实。须知这盐铁使乃是肥差。

  要论器重,还属长子朱友裕,其人幼善射御,自小随朱温征伐四野,性子宽厚,颇得士心。虽然在朱友恭的挑唆下,因为轻纵朱瑾一事差点掉了脑袋,但总体而言,这朱友裕是朱温心中接班人之选,也正因此才将华州升为镇,由他统领。

  在两位哥哥的衬托下,这朱友珪自然要失色不少,但其人心思颇深,又好结交四方,舍得了银子、拉得下身段,更是戮力收拢忠勇之士、豢为牙兵忠仆。单论这冯廷谔,本是囹圄之身,按说这朱友珪只消差下人办此事即可,没必要躬身亲办,但他那日在洛阳大街上见识了这少年一身武力,被囚之时为了不伤及令姜竟然宁愿束手就擒,脸上毫无悲戚之色,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死士之选。后又听下人来报,这冯廷谔事事以妹妹为先,更是令他大觉此人他日可堪重用。此时的朱友珪手底下尚缺些忠心耿耿的死士,故而不惜纡尊降贵去见那冯廷谔,将其收为己用。当然,这一段冯廷谔自是不知。

  冯廷谔见几日来,并未对他有任何安排,只是好吃好喝好药,心中不知这朱友珪打的什么主意,但转念一想:“我本将死之人,侥幸得他搭救才逃过这一劫,就算他有些不轨的安排,大不了无外乎一死罢了,于我又有何损失?担心这诸多,不如放宽心好生将养,也好做其他打算。再则、看他这一安排,不像是要置我于死地,怕是另有安排给我。”这么一想,冯廷谔便不再去想那许多,只是好生养着,日日又照看起令姜来。因为他话不多,总是独自带着令姜,与府中车夫素来没闲话可谈,所以来了几日,这院里其他人也毫不知其来历,只是觉得这少年孤僻性冷、眼神举止间颇是冰霜冷淡。

  大约过了十日左右,廷谔伤势初愈,便被安排作了朱友珪的马夫,而令姜则被安置在府上歌伎一处,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俨然要作府伎一般培养。廷谔起初并不愿意,但是想来,令姜学点东西,总胜过去那后院里做些丫鬟杂事,且即使是在陈家村中,所学也略同,所以便同意了这安排。

  廷谔与令姜被安排在一进新院里。这朱友珪毕竟是朱温次子,身份贵重,这宅院虽是新建,未有凤翔曹府那般奢华,却也简朴大方。朱友珪本是新贵,又是武人出身,所以府上门生亲朋同乡虽有一些,但较之于世家门阀则少得多,毕竟故交之人多是军中行伍、早有了自己的官职。所以这诺大的将军府,除了奴婢部曲,门生同乡少得很。这廷谔虽是安排作了马夫,享受的待遇却是门生待遇,住的一进院中,由一个婢子照应,故而廷谔在外,白日里令姜在府伎一处,夜里回院中。对于这样的安排,廷谔自是心中感佩。

  而朱友珪的想法则要简单得多,虽是对他们二人的照拂,却形同人质:有令姜这孩子在府上一日,想来那冯廷谔便不会轻易背主。

  廷谔在府上学了些日子驭马之术,终于在这洛阳城中为朱友珪驱遣马匹,有时他去军中,亦是随从在旁作贴身亲卫。冯廷谔对这样的安排很是知足,令姜也吃饱穿暖小脸蛋上长起肉来,而朱友珪心底亦是满意:自从这冯廷谔随身在侧,确实忠心耿耿,偶尔在军中的明枪暗箭一概近不了身。

  眨眼间,除夕过去,迎来了天复四年正月。这一年正月,朱温发兵大梁,西赴河中,帝都长安上下闻知,大为震惧。朱温提议迁都洛阳、迎驾东都,又担心唐室大臣异议,于是命令养子朱友谅假托昭宗诏令,诛杀了丞相崔胤、京兆尹郑元规等人。朱温又上表称邠(杨崇本)、岐(凤翔李茂贞)兵逼京畿、催促昭宗下诏迁都。昭宗人如鱼肉在刀俎之上,岂敢不从?

  904年正月二十六日,昭宗车驾从长安出发,宰相裴枢促百官东行,并驱徙士民。

  张全义虽在洛阳修缮宫城,但洛阳已是沃野千里,重修宫室又缺材料,于是朱温又以张廷范为御营使,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材浮渭河而下,而户籍在长安的士民皆被驱赶去洛阳,老幼相瞩,号哭满路,月余不绝。一路上烟尘四起,嚎哭不绝的被迁徙百姓,咒骂不止:“国贼崔胤引朱温入关中,出卖社稷,连累我至今日这般境地。”

  从此后,长安城一片废墟,后又降为雍州,龙气衰竭,与帝都荣光再无缘份。(1644-1645年曾作为大顺西京,但短命王朝,何足道尔)

  二月,车驾至华州,百姓夹道山呼万岁。昭宗泣谓曰:“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又对他的侍臣道:“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此话令朱温很是不悦。

  昭宗车驾至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因东都宫室缮修未成暂作驻留,朱温亦自河中来朝。昭宗延朱温入寝室,待其走后,身怀六甲的何皇后向着皇帝泣曰:“自今日起,我们夫妇二人皆委身贼人之手了!”

  昭宗其人颇有英气,绝非愚庸暴虐之君,相反,为人明隽,神气雄俊,初亦有兴复之志,然而大唐早已风中飘摇,外患已成、内无贤佐,虽有拨乱之心,所用却皆非善才,反而徒以自乱。

  昭宗一生离乱,即位初始便狠狠打击了宦官势力,后在征伐西川陈敬瑄一役中反而除狼来虎,行营诸军都指挥使王建在剿伐中一力坐大、得了西川。攻打西川的同时,朱温、李匡威、赫连铎联名上表对河东军李克用用兵。昭宗本对李克用无感,虽其曾剿灭黄巢但也曾兵临长安,故而再三权衡后,派兵与朱温联军一起攻打当时实力最强的李克用,结果一败涂地。

  经过西川、河东军削藩的失败,昭宗手下的禁军损失殆尽,威望亦是日下,任由藩镇们随意侮辱,尤其是李茂贞公然在信中嘲笑朝廷,昭宗大怒伐岐,铩羽而归,李茂贞领兵进长安问罪,忠心的宰相杜让能挺身而出以一己性命解了昭宗之围,但由此,朝臣们与昭宗也愈走愈远。

  895年李茂贞指使宦官杀了宰相崔绍纬,移师长安,昭宗被迫逃往河东寻求李克用庇护,却被李茂贞盟友韩建追上恫吓,昭宗只能被挟持留置华州,由此,被幽禁了三年,期间宗室十一个亲王被杀,直至898年朱温占据洛阳,局势稍解,昭宗还驾长安,改元“光化”庆祝。

  然而回到长安的昭宗立即陷入了宦官和朝臣们之间的纷争,被宦官刘季述关进了少阳院,意欲废黜昭宗、拥立太子。900年十一月,昭宗被囚禁,为了预防他逃跑,宦官们将熔铁浇在锁上,每日饭食则从墙根挖的小洞里送进去。宦官嫁祸朱温,反被朱温一一暗杀,迎昭宗复位。而李茂贞听说后,又从凤翔赶来要求进封岐王。此后宰相崔胤欲借朱温之手诛杀宦官,宦官韩全诲则与李茂贞联合,之后便是昭宗被劫凤翔……

  昭宗面对朱温的步步紧逼,自不愿坐以待毙,于是在二、三月间屡遣间使以御札、绢诏告难于藩镇王建、李克用、杨行密等,令他们纠合诸镇兵力合攻朱温,以图匡复。

  须一提的是,天复四年三月,何皇后生下一子,昭宗已知无法逃脱虎口,与皇后暗中商量说:事情已迫在眉睫,不如悄悄地将皇幼子乔装成襁褓中的普通婴儿,隐藏在民间。当时昭宗的心腹婺源人胡三跟随御驾东迁,昭宗临危托孤,胡三不顾个人的安危,将皇幼子带回婺源考川。这即是后来的“明经胡”始祖李昌翼。

  四月,朱温奏洛阳宫室已成,请车驾早发。术士言星纬不常、且有大变,须冬天去洛阳。昭宗便以皇后刚生产为由请求待秋天十月东行,朱温疑帝徘徊以待诸道勤王之师,遣将催促。又派人悉杀昭宗左右医官、击球供奉、内园小儿等500余人,自此昭宗左右职掌使令皆朱温之人。

  而奉命催促、缢杀昭宗近侍的则是朱友珪。朱友珪从洛阳来兵,在谷水趁夜杀了昭宗身边人等,替换了形貌近似的亲信。更将冯廷谔安排在三十控鹤卫士之中,除了履行监视昭宗职责,更是暗中通告朱友珪殿上情形好早作应对。

  控鹤,乃皇帝亲卫,其名可追溯至武则天,至昭宗时又复其名。897年,华州节度使韩建胁迫昭宗废殿后四军,遣散两万禁军,仅保留“兵三十人,为控鹤排马官,隶飞龙坊”。

  上殿值守的第一日,廷谔第一次看到皇帝,却大失所望。

  那一夜谷水行辕,条件尚可,皇室寄身于当地世家宅院中。只见这院中牡丹夺目,倾国倾城之姿。檐下掌着灯,愈显这花儿的风流之态。

  用过膳食的皇帝与皇后在房中叙话,廷谔则在门外值守。屋内显然是费心布置过,皇室专用的赭黄呼喇喇地满目尽是,在那烛光映衬下,更显无上尊贵与孤独。

  他原本以为天子应当威仪凛凛,不想却是书生文弱之样、十分消瘦,此时的昭宗还没发现身边许多近侍已换了人,在房中来回走动、喟叹不止,旋即又听到皇后再三轻声“嘘”止,暗示其说话尽量小声一点。

  待几个宫婢进出了几次剪灯、一应洗漱后,院中的灯也灭了几盏,房内也昏暗了些许,好助人入眠。安静的院内外,只听得初夏的青蛙虫鸣,过了不一会儿,却忽然传来了男人隐隐的哭声,边哭边说着什么,随后不久便是女人的啜泣声,两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哭在一处又不敢放声。

  本是人间四月天,暮春夏初时,院中牡丹却在这晦暗天光中听得天子堕泪,或许也算是沾得真龙雨露了。

  廷谔心中颇是讶异,旋即又归于平静:“他们这些上位者,当其位时不能为黎民百姓做一点实事,令苍生百姓受苦。当灾祸终于降到了他们头上,却有脸在这里哭泣不止,嚎啕称‘天命不顾’?他们尚且有选择,可是那些平头小民呢?他们何辜?要为这些人的错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本是蝼蚁一般,今天终于换了天地,站在这院里,看着他们号泣,让他们也尝尝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廷谔心中想着这些,不觉脸色沉黯了下来,毫无一丝表情,只是眼神中似乎有火在烧。

  在皇帝身边一待数日,廷谔发觉这皇帝似精神分裂一般,白日里行路,在接见群臣时,也没有精神,只是敷衍着,时不时问旁人朱元帅是何意思、照他的意思办。有时,朱温臂膀李振来朝,颐指气使之态,令散朝后的皇帝更是气愤。

  行了几日,忽一日在听曲时,昭宗觉察出那歌调曲声浑不似之前,仔细辨认,惊得手中的酒盏都掉在了地上,又不敢做声,回头又仔细观察了左右,连同廷谔的脸也是看了又看,受了惊吓一般、忙还屋早早入睡。

  在屋外的廷谔,直听得里面的皇帝惊恐不已,向皇后叙述刚才之事,如撞鬼魅一般,“我左右皆是朱温之人了。”说罢,便隐隐哭泣起来,直令旁边的女人再三安慰。

  此事后,皇帝似乎精神更加不济,连娱乐的兴致也全无了。

  闰四月十日,车驾至洛阳,御正殿,受朝贺。十一日,赦天下,改元天佑,以天复四年为天佑元年,大唐帝国的哀歌就此发出悲戚前奏。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