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一二章 妙不可言
服务员出去拿酒的空闲，温人俊再次沉浸在菜肴里，“好的菜肴，就是一篇好的文章，我年轻时候，也是喜欢舞文弄墨，眼高于顶，没有几个人放在眼里，老师教导说文章要有风骨，面目清秀，以不着痕迹取胜，那时，我偏是什么都不懂，总以为字词奇诡浓艳，才是智力超凡，写文章，拼的是才情智力，现在回头看那些文章，虽然几经遣词造句，却是过眼烟云，一文不值，真是一场浮华一场空，便是相对这几样菜肴，看上去是几个凡俗小子随手之作，偏偏能够打动人心。”
李溪山道，“做调研的时候，我有幸接触过一些人和事，总是听到人说，文化部门没文化，城管部门只管人，执法人员不懂法，我的老师说这也是一篇难写的文章，难写在于我们的眼光，往往被微末尘粒挡住，偏颇是我们思维最大的敌人。”
温人俊没有接李溪山的话，自顾自地言语，“譬如这河虾，一碗清水，一根葱结，一抹细盐，便有妙不可言的味道，更好的是这一道菜，清汤乌鱼片，食材也是稀松平常，颜色就很喜人，一锅子高汤，也不是很浓烈很清澈，锅底是鱼的头尾和骨头，再就是土豆薄片，极纯正的鱼鲜味道，有了土豆，就变的醇厚悠长，然后看鱼片，厚薄均匀，白嫩如雪，只是在汤锅里面一过，口感好，味道鲜美，不是一般的食物赶得上”
酒上来了，果然不同一般。
席间，话语绵密起来，也变得更加巧妙，即便是有酒助兴，温人俊也绝不会信口开河，话语跑出轨道，李溪山还是品出了一丝异样，他感觉的到温人俊对自己有了一定的好奇，不管怎么样，效果开始出来了，虽然大家都是在玩猜谜的游戏，话里面留着三分。
酒的清香，与菜品自然的揉和在一起，在素雅的包间，变得可闻可视，它不是从人的嘴、鼻等器官进入身体，而是很奇妙的和人融合一起，透过肌肤，渗透心田。
几人吃饭喝酒的样子也很有趣。自己顾自己，酒也在喝，很随意，偶尔碰杯，偶尔说话，其实是自说自话，言语也是掐头去尾，七零八碎。田文林是个头脑混账的明白人，李溪山和温人俊的言行，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人却是更加糊涂。
一时间，几人都很有默契，围绕饮食的话题，轻声慢语，高谈阔论。
温人俊道，“食材决定了菜肴的品质。新鲜自然的食材，即使是不高明的厨师，因为面对自然的一部分，禁锢的记忆也会张开，人与自然的天性，很自然地，如同雨后小草一般，满身露珠，饱含泥土味道，优雅地长出来。”
李溪山道，“我想也可以是这样的，譬如的食物，或者刚刚不新鲜，有人舍不得扔掉，又不想有气味，让人恶心，吃不下饭，于是想方设法，用各种气味浓烈的香料精心掩盖，所以，有些菜，也不知道是吃菜本身，还是吃香料。”
菜里面有哲学，说菜，又不是菜。温人俊的意思是，一个人，一件事情，本来面目是怎么样，就应该怎么样，别指望动脑筋，可以变成好事，是给田文林此次请客目的，一个回答，
李溪山不加神色，给他小小的一个还击，事实上，现实生活是变化多端的，现在根本就没有事物的真面目，所谓真与假，是相对的。
温人俊又道，“可是没有厨师，又是万万不行，螃蟹、猪肉、泥鳅、黄鳝或是张牙舞爪，或是不干净，都是厨师把它们提高了不少档次，拼死吃河豚，没有高明的厨师，真的会吃死人，便是这个猴头菇，厨师如果不耐心的泡发，细致的清理，吃的只不过是漂亮的木雕，还有很多的厨师，顶着浪费的指责，一大堆新鲜菜蔬，掐头去尾，去粗根，去老叶，只是选取短短一小节，爽口，没有纤维塞牙的嫩茎。”
李溪山沉吟道，“这倒是难了，温秘书长的一番话，我倒是越听越糊涂，没有想到，自打小，在青石街开始吃饭吃菜，也没有弄清楚，饭菜好吃，到底是吃的食材本身，还是厨师手艺？”
温人俊很豁达，“想不清楚，何必要想？反正饭菜总是在，还是先对付眼前，才是正事。喝酒”
举杯，才发现已经空杯，田文林忙给两人倒酒。
温人俊一举杯，张口干掉，道，“不吃了，饱了”，说完起身走人。
李溪山低头在吃，头也没抬，嘴里含混不清，“你走，我还没有吃饱，继续吃。”
两人颇有名士风范，一对一答，透着古怪。
剩下田文林来回看，好半天，问李溪山，“这人走了？”
李溪山道，“话说完了，不走，你还想留他过夜？”
田文林道，“他说了什么？”
李溪山道，“你没听清楚？你认真过分了，从小到大，哪个老师讲课，你会这样认真，刚才不吃不喝，瞪大眼睛不就是为了记住记牢。”
田文林道，“我当然听得清，记得牢，正是因为把每个字刀刻一般在心里，才真正是疑惑，难道这个人到这里来，就是喝一口，吃一口，然后赞扬厨师和食物？”
听出了话里有话，无非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人很多时候，喜欢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李溪山耐心道，“老田，我说你什么好，嘱咐你安心在家，吃喝玩乐，不要随便找人，你不听，到处托关系找人，你找了人，人家也买你的帐，好歹也坐下来，把酒言欢，说了一大通话，最后，你自己却成了人头猪脑，一团浆糊，所以，不要再做这样不明不白的事了。”
田文林嘟嘟嚷嚷，“下次吧，好歹吃了一次，也要吃个明白。”
李溪山对田文林道，“你想想，所有的话语里面，如果去掉食物食材的字眼，又会是什么？”
田文林很疑惑，摇头道，“三个大男人，坐在一块，举着空杯，敲着空碗，说了一大通没有油盐的话，神经病呀。”
李溪山气得一巴掌扇在田文林脑壳，“你才是神经病。”
“开个玩笑嘛，”田文林很委屈，“说些混账话，才有点火苗，又是赶紧熄掉，累不累，当真我老田是弱智，就算我老田是弱智，还不是有人被我老田心甘情愿的捏爆。这个温人俊也特么的不够爷们，吞吞吐吐，一点也不爽快。”
田文林的话语，撇去笨蛋的外衣，“溪山，你当我真的想求他，解决什么大事情，那是扯淡，我其实也是在打听，看市里面的风向，这些人鼻子灵得很，他们身上气味，就是话语里的味道，那里面有味道，可以问的出来，风向的东南西北，是用鼻子闻出来的。”
“所以，我不但请他过来，还要高调，让他的主子知道我请了他，他们这样人早就炼成精，还不明白我那一两下，他会怎样说，挑三拣四，不管怎样，万变不离其宗，他总归有一些事实在里面，况且，他再是大胆也不敢对他的主子隐瞒，”
“就算他想着什么时候溜掉，我也要他心里不安定，也要找到一些不确定因素给他，给他栽一两颗刺，他想从这条船上下去，也要掂量掂量上哪一条船，”
这才是李溪山认识的田文林，外表憨直内心腹黑，
“这就对了，”李溪山道，“人家的目的达到了，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不懂，这就是官员和商人的区别，官员说话，都是在千军万马中，实战训练出来的，都善于把很明白的话，说的大家都不懂，不懂之中，他又设定了许多窍门，留一个尾巴，留一个后门，让你猜谜，和你玩智力游戏，你们商人，又是不一样，你们总是设法把很艰难的事情，说的寡淡，说的明白，说的没有技巧，说一是一，生怕似是而非，走路找不到东南西北所以官员是聪明人，你们是傻子。所以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都是玩到脑残，和傻子在一起，除了动不动教训人，就是爱理不理，不愿意搭腔。”
田文林说，“行，别绕了，你这话我也是不懂，别高看我，我生来不是聪明人，就是有点小聪明，也是傻子里面的聪明人，是真的傻子。”
李溪山也不愿意多说，“温人俊这个人，以后不要找了。其实今天晚上吃饭，选择这个酒店，而不是你的酒店，你就应该明白，他是在告诉你，他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弄出自己有事情，很忙，但还要和你见面的场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这个人还有一点坚持，而这个坚持，纯粹是私人性质，也就是说，抛开公家事情，你不要对他有所企图，他就还愿意和你有交往，”
李溪山继续，“所以，他说了那些话，其实是反复地说一件事情，他没有勇气和能力，介入到你事情里面，这个事情太大，不是他这个层面可以动作的，至于青石街的店还在查封，回去之后，温人俊应该可以搞定，你可以继续开业，其余的，就是你该干嘛还是干嘛，千万不要有其他的动作，这很可怕，这里面的水很深，就连温人俊也是惹不起，吓得要躲避。”
有一句话，李溪山没有说，是自己的话，他叫田文林不要有动作，后面一句话，是自己有所动作，他对于青石街的一切，总是想弄个明白。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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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人俊没有接李溪山的话，自顾自地言语，“譬如这河虾，一碗清水，一根葱结，一抹细盐，便有妙不可言的味道，更好的是这一道菜，清汤乌鱼片，食材也是稀松平常，颜色就很喜人，一锅子高汤，也不是很浓烈很清澈，锅底是鱼的头尾和骨头，再就是土豆薄片，极纯正的鱼鲜味道，有了土豆，就变的醇厚悠长，然后看鱼片，厚薄均匀，白嫩如雪，只是在汤锅里面一过，口感好，味道鲜美，不是一般的食物赶得上”
酒上来了，果然不同一般。
席间，话语绵密起来，也变得更加巧妙，即便是有酒助兴，温人俊也绝不会信口开河，话语跑出轨道，李溪山还是品出了一丝异样，他感觉的到温人俊对自己有了一定的好奇，不管怎么样，效果开始出来了，虽然大家都是在玩猜谜的游戏，话里面留着三分。
酒的清香，与菜品自然的揉和在一起，在素雅的包间，变得可闻可视，它不是从人的嘴、鼻等器官进入身体，而是很奇妙的和人融合一起，透过肌肤，渗透心田。
几人吃饭喝酒的样子也很有趣。自己顾自己，酒也在喝，很随意，偶尔碰杯，偶尔说话，其实是自说自话，言语也是掐头去尾，七零八碎。田文林是个头脑混账的明白人，李溪山和温人俊的言行，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人却是更加糊涂。
一时间，几人都很有默契，围绕饮食的话题，轻声慢语，高谈阔论。
温人俊道，“食材决定了菜肴的品质。新鲜自然的食材，即使是不高明的厨师，因为面对自然的一部分，禁锢的记忆也会张开，人与自然的天性，很自然地，如同雨后小草一般，满身露珠，饱含泥土味道，优雅地长出来。”
李溪山道，“我想也可以是这样的，譬如的食物，或者刚刚不新鲜，有人舍不得扔掉，又不想有气味，让人恶心，吃不下饭，于是想方设法，用各种气味浓烈的香料精心掩盖，所以，有些菜，也不知道是吃菜本身，还是吃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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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溪山沉吟道，“这倒是难了，温秘书长的一番话，我倒是越听越糊涂，没有想到，自打小，在青石街开始吃饭吃菜，也没有弄清楚，饭菜好吃，到底是吃的食材本身，还是厨师手艺？”
温人俊很豁达，“想不清楚，何必要想？反正饭菜总是在，还是先对付眼前，才是正事。喝酒”
举杯，才发现已经空杯，田文林忙给两人倒酒。
温人俊一举杯，张口干掉，道，“不吃了，饱了”，说完起身走人。
李溪山低头在吃，头也没抬，嘴里含混不清，“你走，我还没有吃饱，继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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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溪山道，“话说完了，不走，你还想留他过夜？”
田文林道，“他说了什么？”
李溪山道，“你没听清楚？你认真过分了，从小到大，哪个老师讲课，你会这样认真，刚才不吃不喝，瞪大眼睛不就是为了记住记牢。”
田文林道，“我当然听得清，记得牢，正是因为把每个字刀刻一般在心里，才真正是疑惑，难道这个人到这里来，就是喝一口，吃一口，然后赞扬厨师和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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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林很疑惑，摇头道，“三个大男人，坐在一块，举着空杯，敲着空碗，说了一大通没有油盐的话，神经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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