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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预先设伏的炸药包

  白雪飞赶到公司时已经是八点二十八分了。

  分公司领导和全体员工都已笔挺地站在偌大的会议大厅里,墙壁上的投影幕上正不停地播放着有关今天会议议程的相关内容。

  每天早上的晨会是公司雷打不动的固定程序。从八点三十开始到十点钟,这段时间属于公司硬性规定的晨会时间,会议的内容主要是针对上一天的工作进行总结和交流,以及对当天工作的前瞻性动员。不论你是公司的老员工还是新来的伙伴,只要你能拿出优异的业绩,这个讲台就一定属于你。

  由于金融危机,公司最近的业绩普遍下滑,和年初订下的计划差得实在太远,分公司的领导着急了,总公司的领导也感到巨大的压力。为了给一向业绩很好的锦都分公司打气,总公司领导专程从上海飞到锦都,来给分公司所有员工做一次战前总动员。

  从现在到年底,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了,而分公司年初订下的目标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保险公司是以业绩来定考核的,不论你过去有多辉煌,都不能替代今天的业绩。

  今天的主持人不是曾晓芸,也许是分公司的领导怕她再闹相同的笑话,今天的主持人是分公司的区域总监游税。游税原是某国营公司的柜台员,在公司改制过程中被淘汰。后来在朋友介绍下游税进了金鑫保险公司。也许连游税都没有想到,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让他很快在保险行业如鱼得水。从普通员工进入保险公司,游税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就成了分公司的区域总监,年收入在百万元以上。

  游税和游说谐音,因此注定了游税具有非凡的演讲能力。每天早上的晨会,游税总是第一个拿起话筒,将一大批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的员工们游说得热血沸腾。在他的游说下,再懒堕的员工也不得不将消极的心理推向冲动的高峰。

  今天有总公司的老总在场,游税作为主持人更要把员工们的热情推向一个极致。果然,在他一番极具煽动性的语言诱导下,会议大厅爆发出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吼声:“抢粮!抢钱!抢地盘!”

  虽然这是从电影里抄袭来的台词,但这句台词对保险公司的人来讲太形象了。每天,他们从走出公司那一刻起,就抱着一种赴死的决心要将自己物色好的客户收入囊中。分公司有上千名员工,每天回来交单的人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自然,这些等着交单的人就成了领导和同事们心中的宠儿和英雄,那些两手空空回来的人就怀着愧色连走路都不愿把头抬起来。

  白雪飞刚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站好,游税就看到她了。因为今天安排了白雪飞的演讲,而总公司的领导也指名要听白雪飞的演讲,白雪飞今天成了公司晨会不可或缺的人物。

  白雪飞也看到了游税,但她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演讲这个概念了,整个晚上她几乎是在恐惧中度过的,眼睛刚一闭上,戎荻血肉模糊的样子就吓得她一次次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后来实在没法睡了,她就起来,强打着精神洗漱完毕,然而抱着上尉坐在沙发上发呆。

  白雪飞的到来让游税放心了,白雪飞今天的演讲将会对整个公司最后四个月的冲刺带来前所未有的号召力。这一点游税坚信不疑。因为他知道白雪飞的讲稿是戎荻的作家老公谢飞代笔的,谢飞的水平他一直相当佩服。

  这时,总公司的领导也来到会场,全场员工报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领导们并没有在为他们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而是选择和员工们一起站立在大厅里。

  看到领导们都来齐了,游税做了一个简短的开场白后便大声宣布:“下面请我们的筹备高级经理白雪飞给大家做精彩演讲!”

  又是热烈的掌声。

  在大家的掌声中,白雪飞懵懵然走上讲台。在接过游税递给她的话筒时,她看到了游税向她投来的期盼的目光。那意思是说,你可得好好讲,今天这场合是开不得玩笑的!

  全场一片雅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地落在白雪飞的身上。

  白雪飞手中拿着话筒,却并没有从包里把演讲稿拿出来。她的眼睛四处游移着,似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她的眼睛在戎荻天天站立的地方停住了。戎荻的位置已经不在了,本该属于戎荻的位置已被同事们紧紧挨着的肩膀给填补了。

  白雪飞突然感到一阵颤栗,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再次飞速爬上心头。她浑身哆嗦着,抱着话筒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游税惊讶地环顾四周,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但一切都是正常的,除了白雪飞在失声痛哭外,没有一个人有异乎寻常的表现。

  会场的气氛被彻底破坏了,总公司的领导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游税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今天这场晨会是他到锦都公司以来参与人员级别最高的一次,总公司的几位泰山级人物全都到场了,在确定今天晨会由他负责主持时,他就在心中一次次设想如何把这个锦都公司从未召开过的高级别会议开出新颖,开出硕果。

  但现在,总公司的领导个个表情肃然地出现在他面前时,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游税将目光投向总公司的领导,领导们似乎在惊愕中还依然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沉静。游税知道这种沉静中往往隐含着更加让人捉摸不定的不满和愤怒。

  游税不敢让白雪飞再哭下去了,他知道这样的局面一旦失控,他在总公司领导面前的形象将会荡然无存,自己在公司多少年的心血都将被大打折扣。

  游税不能让白雪飞再哭下去去了,他走到白雪飞面前,半是斥责半是询问地问道:“你干什么呀?”

  也许游税的这句问话将白雪飞的思绪调整回来了,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属于严重失控。白雪飞将话茼从右手交到左手,从裤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擦干了流到嘴边的眼泪。

  人们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特别是总公司的几位领导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脸上的不愠慢慢恢复成了常态。

  由于刚才的情况事出突然,游税一直处于尴尬中无法敏锐地找到摆脱这种困境的方法,现在,当白雪飞停止住哭声,用纸巾擦干眼泪时,他终于在心里为刚才白雪飞的失控找到了一个自己都不愿认同的答案。

  他相信白雪飞是由于激动而诱发的结果。

  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总公司的领导正翘首以待地等着白雪飞的精彩演讲呢。只要白雪飞能将原本定下的演讲完成,他游税在总公司领导眼里就不算太丢面子。

  白雪飞将擦眼泪的纸巾丢进身边的垃圾桶,拿眼睛看了看面前黑压压的同事和同位德高望重的总公司领导,终于说话了。

  但她说的却是与晨会演讲完全不沾边的话:“对不起,我刚才,我刚才的样子让大家见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在来的路上,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今天的晨会让失控,但我站在这个台上,看着面前的领导和同事,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整整十个小时里,我一直处在一种近似崩溃的边缘里,我大脑里的神经枢纽完全被一种可怕的景象所左右大家也许知道我们今天的晨会里有一个人没有来,她是我们锦都公司的骄傲,也是我无话不谈的挚友,她就是戎荻”

  人们开始互相扭头向戎荻平时站立的位置看去,果然没有看到戎荻的身影。

  游税的神情开始紧张了,晨会刚开始时他就没有发现戎荻的影子,但他从没有往别的事情上想过,也许戎荻由于其他事情的耽搁,此时正在来公司的路上呢。

  保险公司虽然有严格的考勤制度,但员工迟到的事情还是屡见不鲜。有时候员工们为了促成某位客户的订单,忙活到夜里两三点钟回家是常事,早上起来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但戎荻在大家眼里却属例外,在进入公司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她几乎没有过迟到或缺席的记录。每天早上公司的大门刚打开,她的影子总会及时地出现在公司门口。

  游税立即意识到了某种不幸,看着总公司领导向他投来期盼的目光时,游税急切地问道:“戎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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