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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五 断笔

  白潇洛径直回了宿舍,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断地跳动,像是快要跳出体内。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受徐牧晋一句话的影响那么大。

  就在她打算打开电脑继续赶稿时,手机却忽地响起了。

  “潇洛明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妈,我不会忘记的。”

  “妈这几天身体不好,只是你爸的忌日”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苍老了些。

  “我知道了,妈。”白潇洛的状态有些低迷,“我代您去。”

  “可你明天约了汪医生看病吧”

  “我去推掉就是了。”

  “哎实在难为你了。从小到大,妈一直没能给你和其他孩子等同的待遇,你爸也走得早,给不了你太多的关心。这些年你一个人经常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苦”颜卿翡微微叹息,白潇洛没有打断她,她知道母亲很少能对她敞开心扉。

  “潇洛,听妈的话,早点找一个人好好地过日子。你安稳些了,妈也才能放心。”

  “知道了,妈。这事急不来。”白潇洛答道。

  “妈知道你在高中的时候就有一个很好的学长,他一直很关心你吧?潇洛啊,有时候有些机会必须得抓住,有些人不能放手。”

  “妈”白潇洛见母亲提到秦信寒有些闷闷不乐。

  “妈也不方便干涉你的生活,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过日子,不求什么门当户对和大富大贵了。”颜卿翡停顿片刻,“那你明天就代我去吧!”

  “好,妈保重身体。”简短寒暄后她挂断了电话。

  “与墨。”白潇洛唤道。

  苏与墨从上铺探下头来,“怎么啦?”

  “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得去一趟墓园。”

  “要我帮你请假吗?”苏与墨不等她回答便爽快地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谢谢啦。”

  “谢就不用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吃的。”苏与墨讪讪地笑道。

  “好。”白潇洛收拾着床铺上的杂物。

  阴雨缠绵,似乎是在为多年前的悲剧哀悼。清早便起床的白潇洛简单洗漱后便准备出发了。微微发烫的早餐,在雨中逐渐变冷,人心却被转移的温度渐渐温暖。清晨的城市还未被唤醒,更未开始忙碌,却已渐渐暗生躁动。走下宿舍楼,偶尔能见到早起的学生打着伞走过自己的身边。伞下一张张疲惫的脸庞,竟让人也心生疲倦。

  作为一名已有了些许名气的小说作者,她受到过无数的追捧和掌声,却总能感受到高处不胜寒。或是赢了天下,或是拥有心底那个人的认同,但两者却不能兼有。

  父亲生前是个小说作家,稿费收入很高,生活也过得很幸福,家境宽裕。却不想在事业上升期诊断出了心脏病,随后又陷入了稿酬纠纷。几次病发后父亲搁下了这支拿了大半辈子的笔,卧床不起。

  可她更憎恨自己,父亲那时的模样她今生今世难以忘怀,那是她记得最清楚的一刻。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布满皱纹的手紧抓已经从床上滑落的毛毯,双目还没有完全合起,嘴角边还带着一丝不甘。

  自那时起,她便发誓要完成父亲的不甘,也算是女承父业,以解开自己对父亲的愧疚和自责。

  或是雨幕从伞际滑下,又或是泪光闪烁间,遮去了白潇洛的目光。她的脚步停在街边的一家小店前,小店里摆着父亲生前还未写完的一本书。他曾告诉读者,这本书还有续写。

  可还未等到续写,他便撒手人寰。白潇洛续写过十几本小说,却从不敢续写父亲的小说。她读过那本书无数次,却从不敢企及父亲那样的高度。

  书中述写了各自带着人类七宗罪中一项的七名天使降落人间,给七个国度带去了苦难。这七名天使所携带的傲慢c妒忌c暴怒c懒惰c贪婪c贪食及,最后却都在父亲的笔下被人类所化解。

  可父亲却在小说的末尾留下一段话:“潘多拉之心人人可知不可破,她每天都在潜移默化地折磨我们。只待不再年复一年时,我们才能跳出魔障。”

  随后便断笔。

  白潇洛的指尖轻轻抚过烫金的书名《无罪》,微热的气息吐在封面上,皮制的封面上起了一层薄雾。

  人类本无罪,只是心中怀罪。人类一生都在赎各种各样的罪,甚至怀着未赎完的罪死去。正如她也长久地怀着对父亲无法隐瞒的罪过,用生命都无法偿还。

  “小姑娘,买书吗?”

  “帮我把这本书包起来吧。”

  “好的。”

  结账离开后的白潇洛站在书店门边,怀揣着有些沉重的书,目光凝于厚重的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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