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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清晨,刘宿刚起床,就听见门外有人求见,是余夏的侍女小蝶,刘宿便让侍卫放人进来。

  小蝶进了屋后就立刻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还被着倦意的刘宿被吓了一跳,不解地问。

  “如果殿下不答应的话,小蝶就不起来了。”

  刘宿心想多半是为余夏的事,便道:“应当答应的事我自然会答案,不能答应的事,你怎么求我也没用。你先起来再说吧。”

  小蝶便站起了身,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说吧。”刘宿坐定,认真地聆听着小蝶的请求。

  “自从余琰兵变,先皇与先皇后逝世后,公主就经常夜晚哭泣不止。就在昨天,府里来了一个打杂的小孩,浑身脏兮兮的。公主看见了便问为什么要让那么小的小孩干活,别人就告诉公主,这小孩因战乱失去了父母,无所依靠,叶太守看其可怜便收留了。公主触景伤情,回屋后就一直哭泣到半夜才累得睡着。”

  “人死不能复生,这事我也无能为力。”

  “但殿下在公主心中的地位特殊,只有殿下才能开导她。雁王殿下,小蝶求你了。”

  小蝶恳切的目光让刘宿有些无法直视,他沉默不语着。

  “殿下,公主自幼在富足的宫中长大,先皇对她溺爱有加,未尝让她受过半点委屈。但顷刻间她就失去了一切,失去疼爱她的父母,也没了归所。殿下,你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寄托。公主是如此深爱着你!求你也帮帮她吧,让她重新振作起来,让她重新笑起来。小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笑了。”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归所,刘宿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感同身受。他想起在周国时和余夏一起度过的短暂时光,想起余夏调皮的笑,想起自己欺骗她的海誓山盟,感觉心有愧疚。

  他点了点头,勉强应承了小蝶的请求。

  当日午后,刘宿无所事事,想着早间小蝶的话,不自觉地踱步到余夏房间附近,结果在庭院的小亭子里发现了余夏的背影。余夏孤身在亭中跪坐在垫子上,低着头,看见手上的什么东西一言不发。

  刘宿犹豫了一下,但他并不想食言,心想只是开导几句罢了,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便走上前问道:“在看什么呢?”

  发呆的余夏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结果看见是刘宿,变得更慌了,握紧了手中的东西,不让刘宿看见。

  刘宿以为余夏会说些什么,但后者只是低头沉默不语,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她的话,刘宿想到的是受惊的兔子。在过去几月,他对余夏一直都很冷漠,也因此余夏才这样怕自己吧。刘宿又叹了口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叹气了。他坐到了余夏的身边,余夏有些慌地挪了些空间给刘宿。这又让他想起去年冬季的时候,两人还互相依偎,说着温存的话语呢。

  “一直很忙,没有什么时间和你说话,有些冷落你这客人了。”刘宿道,他知道哪怕是双方都知道的谎言,也可以成为对方的面子,让双方彼此关系有继续下去的理由,特别是对余夏这样懦弱的人。

  “没事。”余夏小声地说,依然低着头。

  “听说你昨天哭了,我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家了。”刘宿的话似乎又触动了余夏那根脆弱的心弦,声音有些颤抖。

  刘宿沉默良久,心中挣扎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你的家我现在很难帮你拿回来,如果不嫌弃的话,先把这当家吧。不要天天哭了。”

  余夏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刘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眼光闪烁着光芒,让刘宿想起叶蒙曾说过的那句话,他无法直视,便避开了,同时心想自己又是何时变得如此无法直视他人的眼睛的呢。

  “嗯。”余夏轻轻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刘宿余光看见了余夏手中所握东西的一角,那是块玉佩,连他自己都忘了送过这样的东西,代表谎言的玉佩,没想到她居然这样珍惜着。

  “这块玉的成色不太好,我再送块你吧。”

  “不用了,有些东西多了反而不好,唯一的话就显得弥足珍贵了。”余夏道,声音变得有生气了一些,当她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代表的意味时,羞愧得红了脸。

  刘宿不知该说什么,这不对等的感情总让他有些负罪和亏欠感,心想或许他可以弥补些什么吧,便道:“你来这里后都没怎么出过门吧,要不要我陪你去逛逛。”

  余夏更加惊讶了,两颊的燥热让她恨不得把脸埋起来,低着头点了点,“嗯”了一声。她不知道为什么刘宿突然对自己那么好了,也不想知道,更害怕知道是出于某些目的的。

  夏天的暖风安静地吹着,带着些雨后的潮湿,让人心生暖意。余夏多么希望以后的每一个夏天都能和刘宿一起度过。

  夜晚,武都皇宫皇帝的寝宫明阳宫中,刘令正难受得难以入眠,前不久他刚服的丹药让他感觉四肢麻木,胸口闷疼,甚至脑袋也有些晕眩。他辗转反侧,在换了无数个睡姿都无法平静下来后他恼火地坐了起来,顿时一种胸口传来一种剧痛感,然后一种温热粘稠的东西在喉咙聚集起来,在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后从口中喷涌而出。昏暗的光线中,刘令伸手去摸了摸自己所喷出的液体,举到眼前一看竟是暗红的血液。

  听见动静的贴身太监也赶了进来,看见床单上还在流淌的血液被吓得慌了神,不停地喊着:“陛下,陛下。”

  还没等刘令缓过气来,与刚才同样的感觉再次传来,刘令闭口想压住,但身体却已有些不由自主,又是一口血。

  “陛下,奴婢马上让人去叫黄道长!”太监叫道,转身要出去唤人。

  “回来。”刘令看着满手血迹,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召丞相c尚书令入宫!朕要拟旨,召雁王进宫!”

  “可是陛下,雁王已经死了。”太监以为刘令已经精神错乱,提醒道。

  刘令听了怒喝道:“他没死,他没死!召他进宫,朕要传位于他!”

  “诺,诺!”刘令的震怒让太监害怕不已,赶紧跑了出去。最近吃了江湖术士的丹药的刘令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了,已经因一时之怒以各种理由杀了好几个人。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刘令一个人,这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让他感觉荒凉无比,寂静,极其的寂静,他甚至能听见血液滴落的声音。突然,从房间的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他警觉地快速循声望去,看见一只花猫在黑暗之中诡异地望着他。这是件让人惊讶的事,自己的寝宫中怎么会有猫?一阵阴风刮过,烛火随之摆了一下,有一个瞬间照到了猫身上。让刘令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一只花猫,而是一个浑身沾了许多鲜血的白猫。

  白猫又叫了一声,双眼散发着骇人黄光。

  “你是来取朕性命的吗?”刘令颇为平静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

  当朝廷尚书令卫都到达商城,见到刘宿表明来意,并呈上玉玺时,刘宿是惊讶不已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哥哥会有可能那么早地就死去,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陷阱,只是为了能抓住他。

  “雁王殿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圣上已经病重,危在旦夕,或只能再撑数日。现只盼殿下能前去继位。诏书已经布告天下,不日既可到达商城。圣上的两个孩子刚出世,在这危急存亡之秋,断不可能将社稷托付于婴儿之手。望殿下火速前去,以解累卵之危。臣愿意以性命担保,如有半句虚言,可立斩臣。”卫都恳切地哀求道,那种急切之情刘宿完全看不出半点虚假。

  但刘宿依然不信,他犹豫了。

  “刘令病恙的事我倒一直有听说,上次见他的时候的确有面有病态,也许未必是假。”一旁的叶蒙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了?”刘宿看着案几上的玉玺说,他的命运之所以那么多舛,与刘令对他的迫害是离不开的,他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刘令。

  “可以试一下嘛,不行我们再回来。尚书令,你也不用回复消息了,和我们一起悄悄地回去。”叶蒙笑着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卫都一脸茫然地望着叶蒙,不知对方到底有什么主意。

  在叶蒙的说服下,刘宿到底还是决定去试一试。他们选了几十名善长骑射的精锐士卒,打扮成了平民模样,每人都配了上好的马匹,趁着夜色就出发了,绕了一个远路朝武都赶去。叶蒙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刘令地盘内的人知道他们是否有出发,纵使知道他们出发了也无从知晓其位置。

  在火急火燎地赶了几天的路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距离武都的郊外。叶蒙让众人在这里停下来等他。

  “你真的要独自进宫?”刘宿不放心地问。

  “我们之中也只有我认识刘令,也只能我去了。”

  “如果刘令是对我动有杀机的,那么你发现了他的计谋就不可能平安地回来。”

  “你上次不也让我去了吗?这次我再去次又怎么了。”

  “情况不同了。”

  “总不能让你这主公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就进入虎穴吧?”

  叶蒙说完,也不再管刘宿同意不愿意,就策马朝武都方向奔去。

  来不及阻止的刘宿看着叶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只能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好在半天之后叶蒙就回来了,面带喜色地告诉刘宿这一切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刘令他真的要死了吗?”叶蒙的消息让刘宿喜忧参半。不管如何,刘令终究是他的兄弟,而且在这个时刻决定将皇位传授于他,说明刘令对他还是有兄弟之情的。

  “快动身吧,刘令随时有可能咽气。”叶蒙催促道,他的催促让刘宿更加不安与伤心。

  当刘宿来到武都城门前时,他发现丞相徐垦已带领着百官跪迎在那里。

  刘宿跳下了马,将徐垦扶起,同时也命令百官起身。

  “殿下快去皇宫吧,陛下他快不行了。”徐垦看上去有些着急地说道。

  刘宿听了便抛下众人,独自驱马朝皇宫奔去。所幸城中早已戒严,道路上畅通无阻,让他能以横冲直闯的速度到达目的地。甚至到了皇宫之后,他依然骑着马飞奔向皇帝寝宫。

  再次进入熟悉的皇宫让他感觉很怪,但此时他也无暇去细细体会。

  他从前经常来这里觐见他的父皇,但这次却是来见刘令,这让他有股恍如隔世的感觉。

  躲在龙榻上的刘令面色发黑,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听到刘宿到来的通报后,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扭过了头。

  时隔数年,再次见到刘令让刘宿心情复杂万分,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这个人他曾恨到骨头里,但现在却突然要将争了一辈子的皇位传给他,说想要见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兄弟之情与恨意交织在一起,使他像木头人一样站立着。

  “宿,你回来了。”刘令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脸上露出了笑容。

  刘宿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温热,嘴里想说些什么,但却又说不出口。

  “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吗?”

  刘宿依然沉默不语,低着头看向一旁的地面,不敢去望刘令可怜的姿态,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对不起你。”

  刘宿想喊“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知道你害得我多惨吗?”但终究不忍心说不口,这种姿态的刘令他竟怎么也恨不起来。

  “我撑了那么久,就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勾魂的小鬼早就来过了。哈哈,终算让我见到了。”刘令笑了起来,但一个笑似乎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不禁猛咳了起来。

  “别说了,留点力气吧。”刘令的温柔让刘宿的眼眶已经泛湿,他扭过头,不想被刘令看见。

  “能再叫我一声皇兄吗?”刘令用尽最后的力气问。

  刘宿已然泪崩,浑身颤抖着,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点了点头,叫了一声“皇兄”,然后回转过头去看刘令,却发现他的哥哥早已双目紧闭,没有了生气。

  刘宿跪在了榻旁,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刘令的身体,叫唤着,但怎么摇都摇不醒。他熟悉刘令的温柔,那并不是什么陌生未曾见过的东西,在小的时候,刘令就曾一直这样温柔地护着他。

  满脸泪容的刘宿问一旁的太监与侍医:“他听见我叫他了没?听见了吧?”显得有些激动。

  太监与侍医有些害怕,点了点头。但刘宿并不确信他们表态的真假。

  不管经历了什么,他们俩最终还是找回了兄弟情义,但代价是惨痛的。已然有些不能自己的刘宿趴在刘令的尸体上,放肆地哭泣着,声音很大,令人痛心。

  声音传到了外面,有两个人在听着,一个是杨妍,一个是她身后刚来的叶蒙。

  杨妍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叶蒙,便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要离开。

  “不进去见一面吗?”叶蒙对着杨妍的背影叫道。

  “和谁?”杨妍头也没回地问。

  叶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保重。”杨妍说完,便离开了。

  叶蒙望着杨妍的背影,感觉那是毫无犹豫的离开,一个想要将一切抛于脑后的离开。

  刘宿伸展着双臂站在铜镜前,凭由宫女为他穿戴上精致华贵的龙袍。这种象征着权威的黑色搭配着红色的冕服他曾见他父亲穿过,也被他兄长穿过,现在他也穿上了。十二旒冕冠被戴在他头上,让他有些不习惯。

  就在几天前,他还在商城忙着准备防御周国进攻的事宜,几天之后,他却突然出现在武都,加冕为帝。他曾想过多种回到武都的方法,或是自己兵败被俘,或是兵临武都,或是变成尸体被带到刘令前让其确认自己的死亡。但从来没有想过刘令会在死前让位于自己。

  看着镜中的自己,这穿戴让人有些陌生,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感。

  朝堂前,群臣们正在陆陆续续地到达,准备面对新帝的第一次朝议。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刘令一手培养提拔的人,忠于刘令,现在皇位突然易主,让他们有些惊慌。有几个曾参与迫害过刘宿的人甚至已经弃官逃离了武都。刘宿曾有过仁厚的名声,一些大臣们怀着侥幸的心情,希望刘宿不会置换他们。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有些人必然会被他人所代替。

  丞相徐垦像往常一样来参与朝议,在他心中,他并不担心刘宿会撤换自己。他已经服侍过三代帝王,从刘宿的父亲起就是武国丞相,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职责。对于刘令与刘宿的竞争,他也多是置身事外,并没有特别地偏向哪一边。因此不管哪一方胜,他相信自己只要忠心服务于眼前的帝王,那么这位帝王就会用他。

  正当他一边迈上台阶,一边和旁边的大臣说话时,一个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抬眼看去,看见对方正在对自己微笑作揖,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心想或是刘宿的找来的人吧,但他可以分辨出那不是善意的微笑。

  “徐丞相,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赵明道。

  “阁下是?”徐垦努力地思索记忆,但始终想不起眼前这人是谁。

  “丞相毕竟贵人,不记得我这样的小卒也是自然。以后你我共事一君,或有冲突,或有意见相左,还请多多指教与包含。”

  赵明的笑让徐垦很不舒服,但又不好发作,只是作揖回礼道:“大家都是为国效力,若有争吵也是为公而争,你我互相担当,共为武国群策群力,先国后己便是。”

  “丞相所言极是,眼下是武国危急存亡之秋,我们必须要合力才能度过难关。”

  赵明依然笑着,说着些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让徐垦感觉是在戏弄自己,有些不耐烦。这时徐垦一旁和其同行的大臣有些不高兴,训斥道:“朝议马上开始了,请切莫挡道。”

  赵明笑着退到了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徐垦也朝赵明赔了个笑,然后继续拾级而上。待甩开赵明一段距离后,表情转为怒色,口中不禁念道:“小人得志!”

  新帝即位本也算是件喜事,但武国正处于危难之中,加上旧帝新丧整个朝议气氛显得相当压抑。在经过必要繁文缛节后,刘宿直截了当地把议题转到了如何对抗卫国上。

  这时赵明站了出来,宣称有事要奏。

  “谏议大夫请讲。”刘宿道。

  徐垦的脸色变得相当不好。在刘宿登基之后,没有经过朝会商议就直接任命了一批官员,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景州跟随刘宿的。一些紧要职位,比如都尉和卫尉就直接换成了刘宿的亲信。而这位在他看来说话阴阳怪气的人居然也直接身居高位。

  “臣以为,应将景州让给周国,换取同盟之谊,一同对抗卫国。”赵明道。

  赵明的话立刻引起了群臣的骇然,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表达着对这建议的不可思议。

  虽然这话让刘宿也很意外,但并没有显得无法接受,而是皱眉询问理由。

  “从去年末周国兵变之后,他们就一直在整军备战,其首要目标就景州。然而景州现在已经无多少兵力可与之对抗,西面又有卫国正在步步紧逼,朝廷实力无法调拨兵力去支援。既然不能守,早晚会失去,不如直接送给对方,也好做个人情。”

  刘宿听了托着下巴思考着。

  丞相徐垦站了出来,显得有些激动,大声道:“荒谬,哪有将大好疆土白白让于他人的事。景州如此富庶膏腴之地,怎能轻言放弃?”

  “丞相是认为能守住喽?不如指点我等一二?”赵明道。

  “朝议本就是为了商议对策之用,此事应交由武将商量,而不是由你我文官定夺。”

  “文官?我于商城时,乃圣上军师。挖明河以淹魏则大军的计策就是出自于我,那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五万人击溃。所以,别把我和你这不懂兵事的人混为一谈。”

  “这种顺带淹死无数百姓的计策你也敢献给陛下?你这人心肠也太歹毒了吧。”

  赵明刚想反驳,却被刘宿打断。

  “够了。”刘宿有些忍不住了,他不懂一向精于人情事故的赵明为什么要这样得罪徐垦。被刘宿打断后,两人都闭嘴不再说话,刘宿继续说道,“你们感觉卫国人会从天门关和太门关进攻吗?”

  没有人回答,但刘宿可以从他们的表情看出大臣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刘宿摇了摇头,感觉朝中已经没有可以委以重任的武将,于是他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你们以为程坚会想办法直取武都,但事实他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天门关和太门关是越州在西边的两个门户,只要投入重兵把守,想攻陷并非易事,何况经渭水一役,卫国大军也是损失惨重。我猜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再想攻这种天险关隘。但他们可以向南走,绕过绵山,进入景州。景州多为平原之地,无险可守,我们兵力又不足以把守所有城池。因此他们只要先寻找易攻难守之城下手,逐步蚕食,最后将商城一围,景州就落入他们手中了。所以,”刘宿先扫视了一遍百官,然后才说“我以为,景州是可以放弃的。祸水东引,让两虎相争,我们于其中渔利。”

  “程坚也知道周国人会对景州动手,动别人的猎物必然会惹怒别人。程坚他会做这种一以敌二的事吗?”一旁的叶蒙提问道,此时他已被刘宿任命为国尉,虽然他自己也认为并没有本事担当这重任,但目前刘宿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又有能力的人。

  “不知道,如果他足够有自信的话他会做。而且他如果就这样暂时止步不前,看着周国把景州吞食的话,一旦周国在景州立足一稳,周国将变成一个足以匹敌卫国的存在。而且,在程坚眼里,周国也是我们的敌国,对于我们来说,一个是狼,一个是虎,并非同盟,也就是说他看来并非是以一敌二的局面。”刘宿道。

  于是在刘宿的坚持下,将景州让给周国的事就定下了。之后又开始商议其他事,提出建议的又是赵明。

  赵明两眼放光,将与刘宿初次见面时所提出的各种想法都抛了出来,这些想法与之前放弃景州的想法一样,同样引得众大臣目瞪口呆。其中最为惊讶的无疑是徐垦,他总算想起来眼前这人是什么时候见过了。在多年以前,他曾两次将这个满口荒谬之言的人逐出武都,其中有一次还是让人将他打出城去的,也难怪此人对自己有仇恨之心。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种荒谬的议论他都是无法接受的,因此再次站出来表达了反对。

  赵明似乎早就料到徐垦会反对,转过脸怒视着后者,开始争论。但他很快就发现,朝堂上大多数人都支持着徐垦。这些人对突兀般出现的又趾高气扬的赵明有些反感,又跟随徐垦多年,因此不管赵明的理由有多充分,他们都会想办法驳倒。最重要的是,连作与禁商等都严重地危害了他们的利益。

  赵明虽然毫不退让,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抗的远不只两人,而是一群文武百官。

  刘宿听了一会儿后感觉再争论下去也没意义,叫停了双方的辩论。然后又商议了一些琐事后就宣布了退朝。

  退朝之后,文武大臣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大殿,其中只有赵明孤身一人,无人同行,显得相当的孤独与不合群。赵明分明可以感觉到众人在偷偷看他的眼光,这让他感觉相当的不舒服。

  在下台阶走到一半的时候,一名太监拦在了他面前,对他低声道:“陛下有请谏议大夫去内殿议事。”

  赵明点了点头,便跟随着太监去了内殿。内殿中,刘宿已经在那等着。

  “谏议大夫一向处事老道,今日怎么首次参与朝议,就和丞相等大臣争论不休?”坐在主位上的刘宿问。

  “这些庸臣无才无德,实在不足以运筹庙堂之上。臣不过是说了一些实话,虽然有些偏激,但在这非常之秋,自然要行非常之策。这些臣子在武都安逸惯了,迂腐僵化,都是一群食君禄,却不能分君忧的寄生虫而已。”

  “我知道这些人不足以用,但他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彼此朕姻往来,利益交错,即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得罪他们。尤其是丞相徐垦,在大臣c士人中的威望甚高,望大夫还是忍一忍,嘴上让他们点无妨。终究能决策的人还是在我。”

  “那么陛下愿意按臣的想法施政吗?”

  赵明在这一点上的倔强有些出乎刘宿的意料,叹道:“你何故对此如此执着?”

  “这是臣毕生唯一夙愿,还请陛下告诉臣你的真实想法。如陛下也无心实施的话,臣也好死了这条心,不再提起。”

  刘宿考虑了一下,认为至少自己已坐在皇位之上,并不再需要赵明献城,而且自己对赵明也够意思了,食言就食言吧,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连作之法太过无理,禁商之策亘古未有。何况你这两条政策都极大的触碰了世族的口袋,在这动荡的时局下根本无法推行,只有国君掌握极权,国家安稳的时候才能实施。武国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条件。只会激怒世族,产生背叛我的想法。”

  赵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沉默不语。

  刘宿继续道:“你的话并非荒唐之言,我亦有所考虑,但在武国,或许暂时无法实施这些政策。我朕刚登皇位,撤换大臣,集中权力都还需要时间,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外患你就更清楚了。赵明,朕是器重你的,所以一来就给予要职,你别灰心,先和他们搞好关系,让朕慢慢地撤换清洗他们。”

  赵明毕竟也是明白人,心想自己急于提出自己的想法多少是想在徐垦面前逞威风,证明自己当初的话是没错的。现在经过刘宿一番话劝后便冷静了许多。

  “陛下深思远虑,臣愚钝,思考不到那么多。请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你不但无罪,还有功。是你在朝堂上进言割让景州之地,朕盟周国,让朕有了些想法。这计策至少能平衡当下局势,让武国有喘息之机。”

  “出谋划策,臣之职责所在,不敢言功。”

  “该记的功还是要记的,朕会记在心里,等时机到的时候会给予赏赐的。”刘宿道。

  赵明离开后,刘宿终于放松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的第一次朝会就这么乱,这么累人。他想起他父亲在世时的朝会大多都比较轻松,并不像今日气氛那么压抑紧张,感叹太平盛世的皇帝真是令人羡慕。想到自己在乱世时接手这烫手的山芋,以后必然还有许多劳心费神事要去解决,不禁有些心累。平衡臣子间的势力,猜测臣子的心思,还要抵御外敌,决定国策。关键是尽力竭力并不一定会带来正确的决策,而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而这些后果的最大承担着就是自己。运气不好还可能成为亡国之君。

  真是个累人累心的位置,刘宿有些明白为什么刘令在成为皇帝后没过几年身体就差了那么多,以至于到最后忧虑而死。而自己这几年也为了这个位置奋力拼搏着,但到手后却远没有想像中的那种喜悦,更多的是如山般的压力。刘宿心想,如果不是刘令将自己逼到绝路的话,自己也不会走到这条路吧。

  刘宿走到殿外想呼吸些新鲜空气,外面正乱着大风,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不知是不是累了,远处的楼阁在大风中似乎在摇晃,就像这动荡中的国家一样,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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