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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回 惠儿路途觉暖心 青鸾书房生凉意

  风中南飞雁,石阶玉生凉。栏杆,落花,泥尘。水塘畔边,淡烟笼暮霭。暗香盈盈去,且听一支离愁别绪。独坐小亭台,静静地看着寒凉的湖面。惠儿只觉着心口有些发疼。

  “夜里风凉,还是回屋吧。别再冻着了,又给我惹麻烦!”刘少康拿来一件披风,给惠儿披在肩头。两个人沿着堤岸,一步一步慢慢的往驿站走去。一路上桃花飘香,却隐约夹杂着苦涩。

  早春雨丝渺渺,悠悠小径。柳絮飘飘,纷纷然落下。宛如一片片纷飞的白雪,带着凄婉的美。“刘校尉,你以后还是,少喝些酒。”惠儿想了想昨夜他泛白的脸颊,一时好心提醒着。

  “我的事情,倒不用你来操心,”刘少康说起话来,很是厌恶的神色,“反倒是你自己,小心一点才是。待会儿要过城门,记得先前我跟你说过的话。”看得出来,他还是对自己有所误解。

  于是惠儿不再言语,她安心的坐在马车上,然后看着刘少康重新换了家常布衣,等到楚云昭和华远买了一些果品和药材之后,方才驾着马车出发了。只要顺利过了城门,那么就可以算是安全了。

  “他特意买了这些水果,说是昨儿个你照顾了他的回礼,”楚云昭说着,便果品递给惠儿,“还有这包药材,都是去火清热的。其实你别看他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其实心也细着呢”

  听得楚云昭如此说,还有这些东西。惠儿的心里越发一股暖流流过,她不好意思的颔首浅笑。原来在刘少康的心里,还是关心自己的。她不觉轻轻掀开轿帘,可以看到刘少康宽厚的肩膀。

  天阴雨湿,才刚晨起,空中便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惠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那是刘少康给自己的黑虎皮绒披风,她格外珍惜。忽然,只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

  “站住!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守城官兵拦住了马车,非要检查。惠儿一时心里怦怦乱跳,不觉揪着自己的衣角,唯恐被官兵查探出来。毕竟城门上还贴着自己的画像。

  但听得刘少康放大了口音,掷地有声到:“在下刘少康,乃这衡阳守备的校尉!刚接了夫人回乡,安葬岳母大人,如何就不肯放行?”他的这番谎言,说的还真是振振有词。

  就在惠儿以为,会被放行的时候,却又看到那些官兵,非要让她下马车来检查。她原本放松的心,此刻骤然慌乱起来。“你们敢!”刘少康说着,拿起刀剑来就要示意动武。

  “我们也是奉旨,还请校尉大人积极配合。”守城官兵略微陪着笑,拱手谦卑的说道。车子里的华远要帮忙,却被楚云昭拦下。此时此刻,还不适合出面,以免打草惊蛇。

  “本校尉的夫人,也是你们看的?”刘少康说着,便抽出宝剑轻轻一挥。旁边的一个小兵,立刻横尸街头。

  那个守城官兵见了,唬的忙跪在地上,很快打开了城门。刘少康跳上马车,驾着马儿顺利的过了城门。

  风送暗香细细,水随芳菲片片。马车在一家酒楼停下来,店家跑来殷勤的上前迎接:“公子这是提早了一天,不过幸而小的已经备下了酒菜,还有三间上好的房间,公子里面请——”

  惠儿看得出来,这家酒楼应该是刘少康的朋友开的。不然怎么会这么熟络,她走在青石板路上,绕过一排白杨树,才来到酒楼的后院。这里打着一片竹篱笆,又有茂密的竹林掩映。

  很难看得出来,这里会是一家酒楼。这个时候,惠儿才会觉着有了一种安全感。进了花厅,店家又准备了新鲜的茶果。刘少康挥了挥手,店家方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找到,刘兄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楚云昭说着,再次表达了感谢之意。随后又吩咐华远,在外面看守。然后才与刘少康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据刘少康自己所言,这家酒楼是他的一个朋友所开。外面是过往客商歇脚所用,竹林里面都是自己人。“尽管放心,咱们在这里歇息两日,再行出发前往军营。”毕竟这里,也不是长久的避难所。

  闲言碎语,美酒佳肴。山头的夕阳西斜,夜幕很快便降临下来。惠儿被安排在二楼一号房间,对过便是刘少康的房子。这样的安排,倒是让她多了一层温暖和安全。

  下雨了,春雨绵绵。所谓一层春雨一层暖。惠儿站在廊檐下,看着从屋檐下滴落的雨滴,宛如一颗颗透明的珍珠。这些天与刘少康的相处,让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怀。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开始有意无意的看着对面的房间。似乎隔着一道门窗,也在想着他是不是睡下了。夜里下雨的时

  候,窗户是否关好了。不过随后,她又暗自嘲笑自己的多心。

  就这样左思右想,惠儿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的桃花一片绚烂,蜿蜒流动。耳畔处的淡淡风声,让她如入净禅。偶尔一丝丝的响动,却是惊醒了她的思绪。起身细听,像是对面的开门声。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对面开着的大门。不知道这么晚了,刘少康会去哪里。迷离之间,她亦是披着外套跟着下了楼。站在门槛处,她可以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你怎么还不休息?”是楚云昭的声音,看来他也是听到了响动。

  惠儿指着那个方向,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儿?”

  “华远说,像是有人来叫门投宿,说是兄妹。刘少康不让进”

  原是如此,惠儿亦是动了恻隐之心。这外面细雨弥漫了整片天地,那兄妹必定是无处容身,才会来敲门的吧。惠儿要上前去,却又被楚云昭拦了下来:“他最厌恶多管闲事,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那怎么能行呢?好歹留出一个柴房也算是可以的。于是惠儿不顾楚云昭的阻拦,径自冒着细雨,跑到了门口处,对刘少康说出了缘由。果然,被刘少康一顿责骂:“你就不怕他们会是朝廷派来的?”

  雨水将寒气吹得越发厚重,枝头才刚生发的嫩芽,此刻也被冻得缩了回去。书房内,打起门帘子,楚云宏可以看到一幅古典美人图。

  身形袅娜的青鸾,穿着一身素雅的粉青色长袄。正端坐在桌案旁,静静地翻看书籍。从窗子里偶尔飞溅进来的雨花,也没有惊扰这片刻的宁静。青鸾披散的长发垂地,反衬得她更加娴雅温婉。

  “闲来读书雨后痴,不觉滴漏白霜起。听风低吟浅唱兮,犹恐惊扰家人子。”楚云宏一面慢悠悠的随口吟诵,一面朝着青鸾走去。青鸾听到了楚云宏的句子,一时微微抬起头来,脸儿有些泛红。

  “皇上打趣儿我,又来开我玩笑——”青鸾起身的时候,一缕长发拂过脸颊。楚云宏忍不住,上前轻轻撩起道:“怎么看书如此入迷,连头发也未曾束起,若是被外面的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楚云宏说着,便拉了青鸾坐在菱花镜前。细细的为她梳理青丝,青鸾的青丝柔滑顺长。很不容易盘起,楚云宏便用发带,为青鸾简单的绑了一个发辫儿。末端用发带折起一只蝴蝶结。

  “听说皇上,解了苏贵人的禁足令?”菱花镜里的青鸾,满脸的不悦之色,“还说后日的宴会,让她来置办?”青鸾低着头,满腹抱怨的拨弄着手里的戒指。楚云宏看在眼里,自然明白。

  移过桌案,端来茶水。他挨着青鸾坐下,然后慢慢品着茶水:“雨中品茶,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他拈起茶盏,递到青鸾手中,“你来试一试,与平日可有什么不同。”

  入口茶香,略微带着苦涩。青鸾不觉微微皱眉:“这是雨前铁观音,我喝着一样苦。”他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让青鸾再品第二盏。同样的铁观音,同样的茶盏,此时入口却是格外香甜。

  看着青鸾疑惑的样子,楚云宏不觉说道:“苦涩只是一时之味,你要学会品尝苦涩后的甘醇。所谓‘雨水烹茶,难舍还家’,就是这个道理。”熬煮的茶水,也是用的雨水。

  青鸾绝顶聪明之人,如何不明白楚云宏之意。“皇上的意思是,应该学会静观其变么?”青鸾满面疑惑放下茶盏,“萧誉轩被责罚,可不就是苏离若和彩茵联手的么?我只怕是,她会对皇上有所不利——”

  的确,楚云宏想要手握兵权的唯一法子。就是除去苏家,此刻苏泽义南下。宫里只剩下了离若,自然是容易对付。至于那个彩茵,尚且不足为虑。

  “皇上既是要铲除苏家,为何现在不动手?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呀。”青鸾实在是不明白,素来雷厉风行的楚云宏,怎么忽然这么犹犹豫豫?

  “京都那边,秋影还未曾传来消息。”其实楚云宏是在等着,等秋影的音信,才好做下一步的计划。现在只需要等着便可,万不可打草惊蛇。经过几次事件发生,他深深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皇上这么说来,就是不信任我,也不给我指派什么任务”青鸾嘟着嘴很不乐意,低下头来双手绞着裙带。他看着她满脸的不悦,一时将她揽在怀里,凑在耳畔耳语道:“你服侍朕便可”

  落月余晖,映照一片池塘清辉。栏杆处,杏花开的格外旺盛。皎皎兮如白雪,灼灼兮似月影。青鸾与楚云宏,坐在窗台前望着月儿。互相道尽心中的话语,诉说着这些年的心事。

  当楚云宏提到“楚云昭”这三个字的时候,青鸾的眼眸间放出了光彩。还是在楚云昭南下的时候,青鸾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当时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想来还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宁王这会子到了哪里。”青鸾托着腮帮子,思虑着说道,“这都一个多月了,连个信件也没有。”自然,楚云昭曾经给陆亭枝写过信,却是独独忘了青鸾。

  以前与楚云昭快乐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之前还都在宫里,同一片蓝天下。可以望着他的眼眸,留作一个想念。她不知道,自己身边还剩下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梦到小的时候。

  此时月上东山,楚云宏从小抽屉里。取出一只小金盒,然后塞到青鸾的手里,开口说道:“你打开看看,这是朕送你的礼物。”不过年不过节,又不是什么寿诞,怎么会忽然送什么礼物。

  “这,这不是凤印么?”青鸾立刻吃了一惊,这一方小小的金印。上面雕刻着一只金凤凰,后面还刻着“天祚永倡”四个大字。她一时有些迷惑不解,望着楚云宏渴望得到答案。

  烛火昏暗,晃动着四周的寂静。楚云宏见四下无人,不觉哈哈大笑道,“哪里会是什么凤印,分明是一只鸾鸟”听到这句话,青鸾又低下头来仔细去看。的确,那是一只鸾鸟。

  如今后宫有苏离若和青鸾打理,可是因为青鸾身份卑微。常常会被离若晾在一边,前些日子,楚云宏特意吩咐工匠。为青鸾雕刻一直鸾鸟的印章,赋予她一定的权力。

  但见楚云宏坐在青鸾对面,拉着她的手开口道:“往后后宫发出的谕旨,必须有你的鸾鸟印章才可,你可明白朕的意思?”从他的口气中,青鸾听出了理由,这是在间接削弱离若的权力。

  青鸾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自然知道之如何使用这个印章。她细细的收好,然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皇上且请放心,鸾儿定会不负众望的。”窗外月色正好,打入木格窗子。

  “明天便去宫里,将你得了印章一事散布出去,”楚云宏思量了会子,便一字一顿着,“后日朕的寿宴,鸾儿你要用点心才可。”青鸾素来做事果断,如今又得了这印章,自信满满。

  窗外吹来阵阵冷风,青鸾又询问了一些事情。方才服侍楚云宏睡下,谁知正要关上窗子的时候,竟是瞥见了一个黝黑的身影。正朝着向晚阁的方向前去,她以为会是萧誉轩,也没在意。

  “穆姑娘,你看这是什么?”碧落不知什么时候,从假山后面跳出来。糊了青鸾一跳,据碧落交代说。自己原本要去给嫣然准备熏香,偶然与那个人碰了满怀,就看见了地上的一个布包。

  映着微弱的月色,青鸾慢慢打开布包。却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她忽然想起了罂粟花粉,一时心里一惊。忙叮嘱碧落不可外传,自己则悉心收好,准备明日去找刘子凡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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