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生粉碎
高亮的抢救灯，刺鼻的消毒水味，进进出出的护士和医生，把这个狭小的空间割裂成碎片。世界在谭可的眼中的幻化成无数块碎片，所有的情绪都密密匝匝浮在空中。只是不管哪一种视角，世界都没有颜色。
高秘书在自己旁边不停的打电话接电话，故意压低的声音一直在挑拨谭可的神经，谭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很烈很烈的愤怒，但是她不知道去向谁发泄。“高叔高叔，你能去旁边打吗？我脑子实在很乱，头快要炸开了。”
高秘书脸色也很不好，但是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自己默默的挪到了楼梯间去打电话。
谭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过道里，冷光源把她一个人的身影拉得格外羸弱纤长。谭可这个时候，突然猝不及防的开始思考，这个时候我应该干些什么呢？如果，如果这个时候纪泽还在自己身边，自己应该会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哭到天崩地裂也无所谓，反正纪泽会帮自己料理好一切。就算她心里只有一丝难过，她也可以放大无数倍哭诉给纪泽，然后他会把千万倍的安全感全部堆到你面前。有纪泽在的天空，永远都不会塌。
但是现在事实是，没有了。那个会在自己吃饭时温柔注视自己帮自己擦掉嘴角汁水的男人，那个嘴里会蹦出自己无数种昵称都可爱的男人，那个永远无条件会对自己说好的男人，没有了，不在了，被自己亲手推开了。
一场飓风过境，从此谭可的人生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谭可突然就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只能靠自己了，干干净净完完全全的只能靠自己了。
未知的等待，每一秒钟都被拉扯成一光年的苍白和无能为力。从谭父被推进抢救室开始，谭可一共在外面等了三个多小时，滴水未进。刚开始只是值班医生在手术，后来主任医师穿着便衣也急急忙忙跑了进去，再后来甚至院长也带着两三个人风风火火的来了，他们站在谭可面前，面色不荠。“谭小姐你放心，我们医院一定竭尽所能挽救令尊。”
谭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点点头。但是她看看这个架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一种毁天灭地的疲累突然就涌上自己的四肢，她几乎招架不住，但是想到她是谭正毅的女儿，就应该拿出谭正毅女儿该有的气度，谭可想了想说，“生死有命，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理解的。”
说话间，抢救室的门打开了，院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随行的主治医师对院长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院长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滴下来。谭可没看到那个摇头，但是她看到了医生背后被白布覆盖着，缓缓被推出来的活动床。那不足两平方米的地方上，躺着的是谭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缘羁绊。
支撑谭可世界的最后一根柱子，轰然倒塌。
主任医师和一众护士缓缓走到谭可面前，“谭小姐，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谭可现在心里已经没有感觉了，一个胸膛空空荡荡。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去，“医生辛苦了。”
谭可出人意料的平静，倒是跟着谭正毅南征北战深不可测的高秘书崩溃了“你们知道挽救不了他对于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啊？他是为了这个国家才病倒的，他是为了这个国家才吐血的，你们只用一句请节哀就可以把我们打发了吗？”
一个堂堂首都三甲医院的院长，在谭可和高秘书面前诚惶诚恐，只是一直不停的鞠躬。“高伯伯，算了。说什么父亲都回不来了，你抓紧时间，处理该处理的事吧。我父亲的事，都交给我。”
此刻的谭可，冷静到令人胆颤，也冷血到令人心惊。
“你们现在要把我父亲送去哪里？”
“按照规定，应该尽快送到处理中心去进行病例存档然后进行防腐处理，晚上就会举行追悼会。”
“能不能给我留两个小时让我亲自给他穿上寿衣？”谭可突然意识到，她这一辈子，极少和父亲做出一些亲密举动，没有给他夹过菜，没有给他洗过脚，就连拥抱，也是最后的时日里才有的。多少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亲手给自己父母穿一次衣服，最琐碎的日常一定要等到酿成最大的遗憾再会想到去补救。
高秘书非常麻利的就让人送来了国家级干部去世时会穿的中山装。那衣服很朴素，比谭可想象中小，谭可觉得自己父亲人高马大一定穿不上，没想到等到她揭开白布的一刹那，才发现自己父亲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他的身形起码缩小了两三圈，眼眶和皮肤完全失去光泽，就那样颓唐无力的塌陷下去，像一座塌了的山。他整个人，就像一个无助的婴儿。眼下谭正毅的模样称得上是可怖，但是谭可一点都不害怕。她亲手用毛巾给自己父亲仔仔细细擦净了身体，然后取了衣服，去抬父亲的胳膊。发现抬不动，谭可试着轻轻喊，“爸爸抬一下手呀。”
无人回应。谭可声音大了一点，“爸，你抬抬手啊！”
永远，都不会有人回应了。
谭可气极了，四下无人，她终于可以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你怎么放心现在就留下我一个人？！”谭可跪坐下去，撕心裂肺的干嚎，却没有一滴眼泪留下来。
以前的她有着那么充沛的泪水，救不活小猫哭，找不到纪泽哭，开心了哭，难过了哭，甚至无聊的时候她也可以任性的哭一哭。她终于明白能够肆无忌惮流泪的人，才是上天的宠儿。
而现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走了，她哭泣的本能也被一并抽走了。从今往后的人间，险象丛生，需要她一个人用血肉去匍匐前进。
她忘记怎么哭了，她不会再哭了。她不再有泪水，从今往后如若再有流泪的时候，只有泣血而已。
谭可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人给父亲穿好了衣服。从前父亲是天生的衣架子，任何一件西装在他身上都会焕发绅士风采，而如今，笔挺的中山装，谭可怎么抚，都不能抚平坑坑洼洼的衣褶。谭可整理好父亲的头发，轻轻趴到父亲耳畔说，“很帅哦。”
谭正毅脸上的凉气在谭可心上烙出一个窟窿，永远都补不上。
谭可在父亲耳畔停了片刻，在直起身来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幅清冷镇定的模样。她拉开门，请负责整理遗体的工作人员进来。然后她退后一步，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父亲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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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秘书在自己旁边不停的打电话接电话，故意压低的声音一直在挑拨谭可的神经，谭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很烈很烈的愤怒，但是她不知道去向谁发泄。“高叔高叔，你能去旁边打吗？我脑子实在很乱，头快要炸开了。”
高秘书脸色也很不好，但是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自己默默的挪到了楼梯间去打电话。
谭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过道里，冷光源把她一个人的身影拉得格外羸弱纤长。谭可这个时候，突然猝不及防的开始思考，这个时候我应该干些什么呢？如果，如果这个时候纪泽还在自己身边，自己应该会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哭到天崩地裂也无所谓，反正纪泽会帮自己料理好一切。就算她心里只有一丝难过，她也可以放大无数倍哭诉给纪泽，然后他会把千万倍的安全感全部堆到你面前。有纪泽在的天空，永远都不会塌。
但是现在事实是，没有了。那个会在自己吃饭时温柔注视自己帮自己擦掉嘴角汁水的男人，那个嘴里会蹦出自己无数种昵称都可爱的男人，那个永远无条件会对自己说好的男人，没有了，不在了，被自己亲手推开了。
一场飓风过境，从此谭可的人生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谭可突然就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只能靠自己了，干干净净完完全全的只能靠自己了。
未知的等待，每一秒钟都被拉扯成一光年的苍白和无能为力。从谭父被推进抢救室开始，谭可一共在外面等了三个多小时，滴水未进。刚开始只是值班医生在手术，后来主任医师穿着便衣也急急忙忙跑了进去，再后来甚至院长也带着两三个人风风火火的来了，他们站在谭可面前，面色不荠。“谭小姐你放心，我们医院一定竭尽所能挽救令尊。”
谭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点点头。但是她看看这个架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一种毁天灭地的疲累突然就涌上自己的四肢，她几乎招架不住，但是想到她是谭正毅的女儿，就应该拿出谭正毅女儿该有的气度，谭可想了想说，“生死有命，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理解的。”
说话间，抢救室的门打开了，院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随行的主治医师对院长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院长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滴下来。谭可没看到那个摇头，但是她看到了医生背后被白布覆盖着，缓缓被推出来的活动床。那不足两平方米的地方上，躺着的是谭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缘羁绊。
支撑谭可世界的最后一根柱子，轰然倒塌。
主任医师和一众护士缓缓走到谭可面前，“谭小姐，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谭可现在心里已经没有感觉了，一个胸膛空空荡荡。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去，“医生辛苦了。”
谭可出人意料的平静，倒是跟着谭正毅南征北战深不可测的高秘书崩溃了“你们知道挽救不了他对于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啊？他是为了这个国家才病倒的，他是为了这个国家才吐血的，你们只用一句请节哀就可以把我们打发了吗？”
一个堂堂首都三甲医院的院长，在谭可和高秘书面前诚惶诚恐，只是一直不停的鞠躬。“高伯伯，算了。说什么父亲都回不来了，你抓紧时间，处理该处理的事吧。我父亲的事，都交给我。”
此刻的谭可，冷静到令人胆颤，也冷血到令人心惊。
“你们现在要把我父亲送去哪里？”
“按照规定，应该尽快送到处理中心去进行病例存档然后进行防腐处理，晚上就会举行追悼会。”
“能不能给我留两个小时让我亲自给他穿上寿衣？”谭可突然意识到，她这一辈子，极少和父亲做出一些亲密举动，没有给他夹过菜，没有给他洗过脚，就连拥抱，也是最后的时日里才有的。多少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亲手给自己父母穿一次衣服，最琐碎的日常一定要等到酿成最大的遗憾再会想到去补救。
高秘书非常麻利的就让人送来了国家级干部去世时会穿的中山装。那衣服很朴素，比谭可想象中小，谭可觉得自己父亲人高马大一定穿不上，没想到等到她揭开白布的一刹那，才发现自己父亲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他的身形起码缩小了两三圈，眼眶和皮肤完全失去光泽，就那样颓唐无力的塌陷下去，像一座塌了的山。他整个人，就像一个无助的婴儿。眼下谭正毅的模样称得上是可怖，但是谭可一点都不害怕。她亲手用毛巾给自己父亲仔仔细细擦净了身体，然后取了衣服，去抬父亲的胳膊。发现抬不动，谭可试着轻轻喊，“爸爸抬一下手呀。”
无人回应。谭可声音大了一点，“爸，你抬抬手啊！”
永远，都不会有人回应了。
谭可气极了，四下无人，她终于可以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你怎么放心现在就留下我一个人？！”谭可跪坐下去，撕心裂肺的干嚎，却没有一滴眼泪留下来。
以前的她有着那么充沛的泪水，救不活小猫哭，找不到纪泽哭，开心了哭，难过了哭，甚至无聊的时候她也可以任性的哭一哭。她终于明白能够肆无忌惮流泪的人，才是上天的宠儿。
而现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走了，她哭泣的本能也被一并抽走了。从今往后的人间，险象丛生，需要她一个人用血肉去匍匐前进。
她忘记怎么哭了，她不会再哭了。她不再有泪水，从今往后如若再有流泪的时候，只有泣血而已。
谭可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人给父亲穿好了衣服。从前父亲是天生的衣架子，任何一件西装在他身上都会焕发绅士风采，而如今，笔挺的中山装，谭可怎么抚，都不能抚平坑坑洼洼的衣褶。谭可整理好父亲的头发，轻轻趴到父亲耳畔说，“很帅哦。”
谭正毅脸上的凉气在谭可心上烙出一个窟窿，永远都补不上。
谭可在父亲耳畔停了片刻，在直起身来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幅清冷镇定的模样。她拉开门，请负责整理遗体的工作人员进来。然后她退后一步，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父亲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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