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示威
陆哲希最近很忙。
李沐晨知道他是为了摄影楼选址的事，可隐约觉着哪里不对。女人的第六感她有，但从未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发作过。
这天，de一sign工作室多了一抹摇曳妩媚的身姿。栗色大波浪长发披散在腰间，身上的牛仔小西装和黑色长裤丝毫没老化她的年龄，相反衬出女人特有的成熟韵味。r一r vivier小高跟套在足踝处，裸地勾着人的心魂，让人多分点注意力给它。
女人气场十足，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不可违抗的气势：“我找陆哲希。”
“陆总外出了。请问是方小姐吗？”
“我是。”
“您好，陆总事前有交代让您在他办公室稍等片刻，他马上到。”
方晴妍点点头，在瑞可的带领下走进陆哲希的办公室。沿路留下徐缓飘扬的璀璨淡香。
“哎，这位方小姐是什么来头？”瑞可给客人送上咖啡后退出老板的办公室，门外郭竞迫不及待地跟她进茶水间探听内幕。
“老大没说，应该是客户吧！”瑞可忙着收拾，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大艳福不浅啊，客户都这么花容月貌。”
“废话~不过，方小姐是美得有点太遥不可及。”瑞可努力回想和美人难得共处一室的几分钟，虽然她没有提出苛刻要求，但总觉得她浑身上下写着，尤其是blg blg的名牌包。
“怎么个遥不可及？”
“就是很高端！高端你懂吧？可远观不可亵玩”正纳闷怎么郭竞突然变了声，回头一看，陆哲希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一所以？瑞可你死定了！
“老大你回来啦？”笑容极其僵硬。完蛋！员工守则第一条就是忌说客户背后话何况这人还是老板的朋友！
没等到陆哲希的回应，见风使舵的郭竞早不见人影，坪数不大的茶水间顿时变得幅员辽阔，回声嘹亮。
“陆陆总，您别不说话嘛，怪吓人的耶！”上司无言对着下属露出标准的45度笑，那不是温柔，是恐怖，顶级的恐怖。
“你刚刚说谁遥不可及啊？”仿佛前一秒的剧情他完全没有参与，陆哲希自顾自地走进茶水间，一边烧水，一边拿出小红莓丢进磨豆机里。
“就方小姐啊。”
陆哲希语带深意地笑侃：“那一会儿你跟沐晨一起走，我给你一个零距离接触的机会。”遥不可及？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接地气！
事实证明，李沐晨的第六感没问题。
在de一sign工作了快一个季度，她没见过陆哲希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x大附近有一块特别的区域，灰白色地砖保留了中世纪的复古风，街边林立的特色小店延续它本来的风格，在彩绘和马赛克的妆点下透着小清新和文艺范。这一带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一批批文艺学者来此找寻创作灵感，近年来掀起的街拍风更使它成为婚纱摄影的首选场地。
巧妙的是，这里还没有影楼建立驻站基地。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陆哲希理所当然把它列为投资备选项。
“环境还不错，等会儿如果我喝完对面的咖啡觉得味道不错的话，你就可以掏钱了。”方晴妍伸手伸出纤纤细指，姿态妖娆。
他们所在的这家店面租金昂贵，好在店家主人允许租户敲边改造，若聊得投缘商得好价钱他们也可买下这块地皮，任君处置。
李沐晨一向喜欢自由化的东西，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木，吹着微凉的轻风，晒着金色的阳光，自然无拘地生长，没人约束它们放肆的弧度。能在这里工作，应该是温暖幸福的吧，她想！
“咖啡来了咖啡来了，方小姐，这是老板娘推荐的轻拿铁，你试试。”瑞可买了三杯轻拿铁，一杯单品瑰夏。
方晴妍和陆哲希一样，习惯喝单品，看着奶色浓稠的轻拿铁，烈焰红唇紧抿，嫌恶的僵硬线条在脸上一览无余。
她勉强地喝了一口，味蕾顶端感受到牛奶的丝滑，忍耐着将它吞下，随即将手上的轻拿铁跟陆哲希手里的黑咖啡对调，直白吐槽：“难喝死了。”
瑞可脸都绿了。是哪家的千金啊这么难伺候，明明就很好喝啊，一会儿她还打算打包几杯回去分享呢。
陆哲希抽出吸管，打开杯盖，若无其事地喝起来。
邪乎的事不止这一件。
店铺是四四方方的标准样式，方晴妍要隔成不同形状的小单间。陆哲希笑着没反对。
方晴妍要把房子改造成玻璃房，采自然光。陆哲希笑着没反对。
方晴妍当着李沐晨的面质疑陆哲希：“你确定她能做出我要的效果？要是不合我意到时别怪我不怜香惜玉哦。”陆哲希笑着说不会。
再看不出什么这几年就白混了，方晴妍用她下半辈子的婚姻做赌注，陆哲希要是对李沐晨没有半点私心，她的身份证配偶栏里就永远留空。要不是对人家有意思，身为设计师的他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可恨的是这男人居然连这点心思都不肯向她透露，几次见面他都不曾提过自己的感情状况。
哼！她就是小心眼，就是记仇，不过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偷偷转移攻击对象。
没有读心术的李沐晨自是摸不透方晴妍内心的盘算，然而她在收到质疑后依然淡定的反应令她颇为意外。
这必定是比她更难搞的女人，方晴妍暗忖。一方面她期待未来和李沐晨的合作，另一方面她幸灾乐祸地等着看陆哲希被虐。
李沐晨感受到对方不断释出的冷气仿佛十万军箭齐刷刷地刺到她这只草船上，掌舵的陆哲希完全没有要护卫的意思。
有种排位被降一级的顿挫感。
“你和方小姐，好像感情不一般。”方晴妍提出天方夜谭的要求他照单全收，方晴妍质疑他员工的能力他泰然处之。
“我们交往过。”
看来是很！不！一！般！
先前陆哲希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和方晴妍的关系跟她说明。说了，本来没事，会不会被女人所谓的“解释就是掩饰”搞得欲盖弥彰？不说，等她道听途说自己发现，会不会到时候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万千种可能，他唯独不敢赌一个机会。
“她就像任性的孩子，你越叫她往东，她越往西走。最好的做法是你做你的，她说她的，等她知道错了，就会回头跟你走了。”陆哲希尽量客观阐述方晴妍的处事原则，失策的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李沐晨还是听出了少见的温柔和包容。
“是初恋？”
“嗯。”
李沐晨了然地点点头。果然，真的是这里不对。
陆哲希的承认让她的心不期然咯噔一下，紧接着胃部痉挛。女人听到男人劈腿时的感觉就跟这差不多吧？她琢磨。
之后话题就被岔开了。陆哲希自认这晚吃得挺美味，聊得挺畅快，怎么说呢？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是没提到，但心的距离更近了。
跟生活聊浪漫c感觉？无非是逼现实穿上皇帝的新装，你以为它很华丽，其实什么也没有。
陆哲希坐在办公椅上纹丝不动15分钟了。15分钟前，厉飏忻拿着李沐晨的初稿设计图稿给他，他看完之后就保持挺直腰杆的坐姿。
“你是在示范被点穴后的状态吗？”厉飏忻端详眼前这座“山”。纵然好奇，他脸上的表情仍旧不会丰富表露内心情绪。
他和瑞可的情感危机在某个乌云密布的午后彻底冰释。感谢那场“养精蓄锐”的暴雨，和不出意外每每出现便惊叫声一片的响雷以及陆哲希的外派。
故事以怎样狗血的剧情开头，就差不离地以怎样狗血的结局收尾。当然，免不了男人不屑却不得不说的承诺，以及女人想要却不得不做的保证。
那尊木偶竟然有心情调侃他！很好！
“李沐晨人呢？为什么她不自己交给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她的反应，哪怕是质疑地朝他发火c迁怒，但凡有点回应都行。
龙卷风明显有转移阵地的趋势。厉飏忻又不傻，干嘛要直愣愣站在原地等他刮！
“她不是自接单后就没来过公司了？”言外之意，身为上司的您岂会不知道！要追责，早干嘛去了。
but话说回来，跟老板说话是要有技巧的，尤其在他怒火中烧的情况下。
陆哲希看着木偶面无表情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跟木偶置什么气。
拎起车钥匙，陆哲希去找罪魁祸首。
店铺的门锁着，陆哲希走到一半的脚程改变方向，推门而进对面的cadl一咖啡馆。
艺术家有自己的癖好，是歪理，也是事实。这不，这位别来无恙小姐正兴致高昂地逗着坐她腿上却径直盯着窗外，无论如何诱哄都不愿赏她一眼的高冷猫。
陆哲希推开玻璃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画面。
“hell一！”老板娘安琪认出他就是豪气买下对面店铺的男人，热情地朝他招手。
“嗨！”
“要喝什么吗？还是来找人？”安琪指了指靠窗认真逗猫无暇分心的女子。
“有什么单品推荐吗？”
“这一批次的危地马拉不错哦。它的口感比较顺，带有李子干和葡萄干香味，入口后是那种有葡萄酒余味和成熟果香的混合。”说到咖啡，安琪立马换上专业脸。
“好，那就危地马拉，少冰。”
陆哲希走到咖啡几乎没动，从冒着热气到冷却结膜仍无人问津的二人座小桌前：“小姐，可以拼桌吗？”
快要淡忘的脸出现在眼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咯。”没等她邀请，陆哲希拉开对面的椅子帅气落座。
“设计稿有什么问题么？”感受到“坐垫”的一心二用，高冷猫毫不留恋地跳下李沐晨的大腿另寻他处。
“耶加！你太势利了吧。”李沐晨朝肥猫低吼。他胖归胖，四肢倒是挺矫健，上蹿下跳一点不耽误。
“你在画图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给他安窝吗？”陆哲希朝耶加努了努嘴。
“什么意思？”听出他话中有话，李沐晨微怒地眯起眼。
“危地马拉，请慢用。”安琪送上陆哲希点的单品咖啡。
“谢谢！”
“为什么打破房间的格局设计成圆形和心形？”古今中外的建筑美学里没有这样的案例，这不仅对墙面的要求非常高，而且不适用。
“自古以来圆有圆满的含义，符合老一辈的审美标准，至于心形，则是满足那些对爱饱含憧憬的女孩。”
陆哲希懵了，有听没有懂：“我不是说了吗，你按你的思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胡闹你怎么跟着瞎起哄？”
“这不是客户的要求吗？”隔成不同形状的小单间。
这句话正听反听李沐晨觉着都是对自己大写的侮辱，不管工作能力还是情商。
“陆哲希，你看过设计稿了吗？”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
撇开方晴妍和他的关系不谈，顾客的要求有明确的方向和目标，设计师只需要考虑设计图在实际建筑中的排布合理性即可。李沐晨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李沐晨镇静的嗓音里多了一丝受伤后的冷漠：“顾客的需求，合乎情理，我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是每个行业的职业操守。而且我在设计稿后面加了注解，把房间改造成圆形和心形并非不可行，虽然空间上浪费不少，但视觉效果不错你没往后翻吧！”
嘴上说着理智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比较起来，为什么方晴妍能任性她就得成熟懂事？轻易否定她的努力，到底是谁在瞎起哄？！
陆哲希的确没往后翻，单单看到圆形和心形的房间他就要疯了哪还有理智往下看。
李沐晨的行为太理智了，冷静到让他浑身毛骨悚然，毛孔君摇旗呐喊主人防备对手的绝地反攻。
暴风雨前的宁静是祥和的宁静吗？瞧那红艳的天际，冷不丁就一个电闪一个雷鸣然后噼里啪啦冰雹下来。
“抱歉，是我太草率。”陆哲希道歉。接着他用十五分钟时间把设计稿后几页注解看完，“说实话，当你听到这个设想的时候，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天花乱坠吗？”
“这本来就是一笔为天花乱坠买的单。”哪一场婚姻不是出于一方或者双方兴致突来的天花乱坠？从事这行业的不天花乱坠又怎能在竞争中适者生存！
老板被员工上了一堂社会经济学，陆哲希受教地点点头：“我以为你会反感晴妍的娇小姐脾气。”结果公私不分的反倒是他。
“我记得你说过，没有人会对送上门的钱拒之门外。外行领导内行势必会造成反弹，但无法否认，她的确是站在比我们客观的角度。我们考虑的因素太多，忽略了一些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呈现出来的视觉美感。”有些浪费是必要的过程。
习惯了走大路，穿小巷对人们而言反倒陌生繁复。方晴妍的一番话唤醒了麻木行在大道上的灵感。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撑住表面一贯的淡然：“你慢慢看，我还有事，先走了。”李沐晨从不知道自己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眼眶就快要承载不住委屈的负重。
陆哲希拉住她带手表的那只手腕，晃了晃，“那个饭点到了。”撒个娇呗，又不是没做过。
嘴没来得及拒绝，行动先捍卫了主人的权利。
手反射性地挣脱束缚，有那么几秒受力者和施力者同时被这动作惊住了。
结果，李沐晨还是被陆哲希“掳”去吃饭。
尽管某人内心强调无数遍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耐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男人学会了死皮赖脸你能有什么办法？！
陆哲希从前对那些个死缠烂打的招数嗤之以鼻，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得扮演这种角色，早知道就多看几部肥皂剧培养一下死乞白赖的情操。
饭后，李沐晨散步消化，陆哲希就在一旁陪着散步消化。李沐晨发誓，她真的竭力争取过自主权，无奈对方对她的臭脸免疫。她不搭理，他就沉默地跟在身边稍后位置，刷低存在感。
难得空气质量不错，夜空清朗，凉风习习，她却无暇欣赏。
唉！李沐晨暗暗在心里叹气。
终于挨到了小区门口，本以为可以解放，刚想开口道别，那个说话了：“不请我上去喝个茶？”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累。”
“好歹我陪你走了这么久的路”
“陆哲希，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张脸，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如果可以，她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自我放逐，等心里那坨不知名的感伤消散。
“能，可是我不想。我再次为我的鲁莽道歉。”率真的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晴雨表，开不开心一目了然。他清楚地知道，是他的话伤了她的心。
然而他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少到不知该怎么哄她开心，怎么向她道歉，怎么表达心意一一让她不对他反感。
突然间，他心生懊悔，相见恨晚。
“抱歉，是我的问题。”是她没有处理好情绪。失去掌控的情绪不容理智立足，让人不知所措，未曾经历的人恐惧在所难免。
“给我一点时间。”说完，李沐晨转身走进小区。
一个架没吵熟就被灭了。黑暗中，留下炊烟袅袅。
祈祷吧，明天是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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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晨知道他是为了摄影楼选址的事，可隐约觉着哪里不对。女人的第六感她有，但从未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发作过。
这天，de一sign工作室多了一抹摇曳妩媚的身姿。栗色大波浪长发披散在腰间，身上的牛仔小西装和黑色长裤丝毫没老化她的年龄，相反衬出女人特有的成熟韵味。r一r vivier小高跟套在足踝处，裸地勾着人的心魂，让人多分点注意力给它。
女人气场十足，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不可违抗的气势：“我找陆哲希。”
“陆总外出了。请问是方小姐吗？”
“我是。”
“您好，陆总事前有交代让您在他办公室稍等片刻，他马上到。”
方晴妍点点头，在瑞可的带领下走进陆哲希的办公室。沿路留下徐缓飘扬的璀璨淡香。
“哎，这位方小姐是什么来头？”瑞可给客人送上咖啡后退出老板的办公室，门外郭竞迫不及待地跟她进茶水间探听内幕。
“老大没说，应该是客户吧！”瑞可忙着收拾，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大艳福不浅啊，客户都这么花容月貌。”
“废话~不过，方小姐是美得有点太遥不可及。”瑞可努力回想和美人难得共处一室的几分钟，虽然她没有提出苛刻要求，但总觉得她浑身上下写着，尤其是blg blg的名牌包。
“怎么个遥不可及？”
“就是很高端！高端你懂吧？可远观不可亵玩”正纳闷怎么郭竞突然变了声，回头一看，陆哲希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一所以？瑞可你死定了！
“老大你回来啦？”笑容极其僵硬。完蛋！员工守则第一条就是忌说客户背后话何况这人还是老板的朋友！
没等到陆哲希的回应，见风使舵的郭竞早不见人影，坪数不大的茶水间顿时变得幅员辽阔，回声嘹亮。
“陆陆总，您别不说话嘛，怪吓人的耶！”上司无言对着下属露出标准的45度笑，那不是温柔，是恐怖，顶级的恐怖。
“你刚刚说谁遥不可及啊？”仿佛前一秒的剧情他完全没有参与，陆哲希自顾自地走进茶水间，一边烧水，一边拿出小红莓丢进磨豆机里。
“就方小姐啊。”
陆哲希语带深意地笑侃：“那一会儿你跟沐晨一起走，我给你一个零距离接触的机会。”遥不可及？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接地气！
事实证明，李沐晨的第六感没问题。
在de一sign工作了快一个季度，她没见过陆哲希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x大附近有一块特别的区域，灰白色地砖保留了中世纪的复古风，街边林立的特色小店延续它本来的风格，在彩绘和马赛克的妆点下透着小清新和文艺范。这一带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一批批文艺学者来此找寻创作灵感，近年来掀起的街拍风更使它成为婚纱摄影的首选场地。
巧妙的是，这里还没有影楼建立驻站基地。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陆哲希理所当然把它列为投资备选项。
“环境还不错，等会儿如果我喝完对面的咖啡觉得味道不错的话，你就可以掏钱了。”方晴妍伸手伸出纤纤细指，姿态妖娆。
他们所在的这家店面租金昂贵，好在店家主人允许租户敲边改造，若聊得投缘商得好价钱他们也可买下这块地皮，任君处置。
李沐晨一向喜欢自由化的东西，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木，吹着微凉的轻风，晒着金色的阳光，自然无拘地生长，没人约束它们放肆的弧度。能在这里工作，应该是温暖幸福的吧，她想！
“咖啡来了咖啡来了，方小姐，这是老板娘推荐的轻拿铁，你试试。”瑞可买了三杯轻拿铁，一杯单品瑰夏。
方晴妍和陆哲希一样，习惯喝单品，看着奶色浓稠的轻拿铁，烈焰红唇紧抿，嫌恶的僵硬线条在脸上一览无余。
她勉强地喝了一口，味蕾顶端感受到牛奶的丝滑，忍耐着将它吞下，随即将手上的轻拿铁跟陆哲希手里的黑咖啡对调，直白吐槽：“难喝死了。”
瑞可脸都绿了。是哪家的千金啊这么难伺候，明明就很好喝啊，一会儿她还打算打包几杯回去分享呢。
陆哲希抽出吸管，打开杯盖，若无其事地喝起来。
邪乎的事不止这一件。
店铺是四四方方的标准样式，方晴妍要隔成不同形状的小单间。陆哲希笑着没反对。
方晴妍要把房子改造成玻璃房，采自然光。陆哲希笑着没反对。
方晴妍当着李沐晨的面质疑陆哲希：“你确定她能做出我要的效果？要是不合我意到时别怪我不怜香惜玉哦。”陆哲希笑着说不会。
再看不出什么这几年就白混了，方晴妍用她下半辈子的婚姻做赌注，陆哲希要是对李沐晨没有半点私心，她的身份证配偶栏里就永远留空。要不是对人家有意思，身为设计师的他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可恨的是这男人居然连这点心思都不肯向她透露，几次见面他都不曾提过自己的感情状况。
哼！她就是小心眼，就是记仇，不过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偷偷转移攻击对象。
没有读心术的李沐晨自是摸不透方晴妍内心的盘算，然而她在收到质疑后依然淡定的反应令她颇为意外。
这必定是比她更难搞的女人，方晴妍暗忖。一方面她期待未来和李沐晨的合作，另一方面她幸灾乐祸地等着看陆哲希被虐。
李沐晨感受到对方不断释出的冷气仿佛十万军箭齐刷刷地刺到她这只草船上，掌舵的陆哲希完全没有要护卫的意思。
有种排位被降一级的顿挫感。
“你和方小姐，好像感情不一般。”方晴妍提出天方夜谭的要求他照单全收，方晴妍质疑他员工的能力他泰然处之。
“我们交往过。”
看来是很！不！一！般！
先前陆哲希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和方晴妍的关系跟她说明。说了，本来没事，会不会被女人所谓的“解释就是掩饰”搞得欲盖弥彰？不说，等她道听途说自己发现，会不会到时候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万千种可能，他唯独不敢赌一个机会。
“她就像任性的孩子，你越叫她往东，她越往西走。最好的做法是你做你的，她说她的，等她知道错了，就会回头跟你走了。”陆哲希尽量客观阐述方晴妍的处事原则，失策的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李沐晨还是听出了少见的温柔和包容。
“是初恋？”
“嗯。”
李沐晨了然地点点头。果然，真的是这里不对。
陆哲希的承认让她的心不期然咯噔一下，紧接着胃部痉挛。女人听到男人劈腿时的感觉就跟这差不多吧？她琢磨。
之后话题就被岔开了。陆哲希自认这晚吃得挺美味，聊得挺畅快，怎么说呢？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是没提到，但心的距离更近了。
跟生活聊浪漫c感觉？无非是逼现实穿上皇帝的新装，你以为它很华丽，其实什么也没有。
陆哲希坐在办公椅上纹丝不动15分钟了。15分钟前，厉飏忻拿着李沐晨的初稿设计图稿给他，他看完之后就保持挺直腰杆的坐姿。
“你是在示范被点穴后的状态吗？”厉飏忻端详眼前这座“山”。纵然好奇，他脸上的表情仍旧不会丰富表露内心情绪。
他和瑞可的情感危机在某个乌云密布的午后彻底冰释。感谢那场“养精蓄锐”的暴雨，和不出意外每每出现便惊叫声一片的响雷以及陆哲希的外派。
故事以怎样狗血的剧情开头，就差不离地以怎样狗血的结局收尾。当然，免不了男人不屑却不得不说的承诺，以及女人想要却不得不做的保证。
那尊木偶竟然有心情调侃他！很好！
“李沐晨人呢？为什么她不自己交给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她的反应，哪怕是质疑地朝他发火c迁怒，但凡有点回应都行。
龙卷风明显有转移阵地的趋势。厉飏忻又不傻，干嘛要直愣愣站在原地等他刮！
“她不是自接单后就没来过公司了？”言外之意，身为上司的您岂会不知道！要追责，早干嘛去了。
but话说回来，跟老板说话是要有技巧的，尤其在他怒火中烧的情况下。
陆哲希看着木偶面无表情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跟木偶置什么气。
拎起车钥匙，陆哲希去找罪魁祸首。
店铺的门锁着，陆哲希走到一半的脚程改变方向，推门而进对面的cadl一咖啡馆。
艺术家有自己的癖好，是歪理，也是事实。这不，这位别来无恙小姐正兴致高昂地逗着坐她腿上却径直盯着窗外，无论如何诱哄都不愿赏她一眼的高冷猫。
陆哲希推开玻璃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画面。
“hell一！”老板娘安琪认出他就是豪气买下对面店铺的男人，热情地朝他招手。
“嗨！”
“要喝什么吗？还是来找人？”安琪指了指靠窗认真逗猫无暇分心的女子。
“有什么单品推荐吗？”
“这一批次的危地马拉不错哦。它的口感比较顺，带有李子干和葡萄干香味，入口后是那种有葡萄酒余味和成熟果香的混合。”说到咖啡，安琪立马换上专业脸。
“好，那就危地马拉，少冰。”
陆哲希走到咖啡几乎没动，从冒着热气到冷却结膜仍无人问津的二人座小桌前：“小姐，可以拼桌吗？”
快要淡忘的脸出现在眼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咯。”没等她邀请，陆哲希拉开对面的椅子帅气落座。
“设计稿有什么问题么？”感受到“坐垫”的一心二用，高冷猫毫不留恋地跳下李沐晨的大腿另寻他处。
“耶加！你太势利了吧。”李沐晨朝肥猫低吼。他胖归胖，四肢倒是挺矫健，上蹿下跳一点不耽误。
“你在画图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给他安窝吗？”陆哲希朝耶加努了努嘴。
“什么意思？”听出他话中有话，李沐晨微怒地眯起眼。
“危地马拉，请慢用。”安琪送上陆哲希点的单品咖啡。
“谢谢！”
“为什么打破房间的格局设计成圆形和心形？”古今中外的建筑美学里没有这样的案例，这不仅对墙面的要求非常高，而且不适用。
“自古以来圆有圆满的含义，符合老一辈的审美标准，至于心形，则是满足那些对爱饱含憧憬的女孩。”
陆哲希懵了，有听没有懂：“我不是说了吗，你按你的思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胡闹你怎么跟着瞎起哄？”
“这不是客户的要求吗？”隔成不同形状的小单间。
这句话正听反听李沐晨觉着都是对自己大写的侮辱，不管工作能力还是情商。
“陆哲希，你看过设计稿了吗？”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
撇开方晴妍和他的关系不谈，顾客的要求有明确的方向和目标，设计师只需要考虑设计图在实际建筑中的排布合理性即可。李沐晨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李沐晨镇静的嗓音里多了一丝受伤后的冷漠：“顾客的需求，合乎情理，我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是每个行业的职业操守。而且我在设计稿后面加了注解，把房间改造成圆形和心形并非不可行，虽然空间上浪费不少，但视觉效果不错你没往后翻吧！”
嘴上说着理智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比较起来，为什么方晴妍能任性她就得成熟懂事？轻易否定她的努力，到底是谁在瞎起哄？！
陆哲希的确没往后翻，单单看到圆形和心形的房间他就要疯了哪还有理智往下看。
李沐晨的行为太理智了，冷静到让他浑身毛骨悚然，毛孔君摇旗呐喊主人防备对手的绝地反攻。
暴风雨前的宁静是祥和的宁静吗？瞧那红艳的天际，冷不丁就一个电闪一个雷鸣然后噼里啪啦冰雹下来。
“抱歉，是我太草率。”陆哲希道歉。接着他用十五分钟时间把设计稿后几页注解看完，“说实话，当你听到这个设想的时候，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天花乱坠吗？”
“这本来就是一笔为天花乱坠买的单。”哪一场婚姻不是出于一方或者双方兴致突来的天花乱坠？从事这行业的不天花乱坠又怎能在竞争中适者生存！
老板被员工上了一堂社会经济学，陆哲希受教地点点头：“我以为你会反感晴妍的娇小姐脾气。”结果公私不分的反倒是他。
“我记得你说过，没有人会对送上门的钱拒之门外。外行领导内行势必会造成反弹，但无法否认，她的确是站在比我们客观的角度。我们考虑的因素太多，忽略了一些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呈现出来的视觉美感。”有些浪费是必要的过程。
习惯了走大路，穿小巷对人们而言反倒陌生繁复。方晴妍的一番话唤醒了麻木行在大道上的灵感。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撑住表面一贯的淡然：“你慢慢看，我还有事，先走了。”李沐晨从不知道自己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眼眶就快要承载不住委屈的负重。
陆哲希拉住她带手表的那只手腕，晃了晃，“那个饭点到了。”撒个娇呗，又不是没做过。
嘴没来得及拒绝，行动先捍卫了主人的权利。
手反射性地挣脱束缚，有那么几秒受力者和施力者同时被这动作惊住了。
结果，李沐晨还是被陆哲希“掳”去吃饭。
尽管某人内心强调无数遍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耐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男人学会了死皮赖脸你能有什么办法？！
陆哲希从前对那些个死缠烂打的招数嗤之以鼻，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得扮演这种角色，早知道就多看几部肥皂剧培养一下死乞白赖的情操。
饭后，李沐晨散步消化，陆哲希就在一旁陪着散步消化。李沐晨发誓，她真的竭力争取过自主权，无奈对方对她的臭脸免疫。她不搭理，他就沉默地跟在身边稍后位置，刷低存在感。
难得空气质量不错，夜空清朗，凉风习习，她却无暇欣赏。
唉！李沐晨暗暗在心里叹气。
终于挨到了小区门口，本以为可以解放，刚想开口道别，那个说话了：“不请我上去喝个茶？”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累。”
“好歹我陪你走了这么久的路”
“陆哲希，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张脸，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如果可以，她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自我放逐，等心里那坨不知名的感伤消散。
“能，可是我不想。我再次为我的鲁莽道歉。”率真的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晴雨表，开不开心一目了然。他清楚地知道，是他的话伤了她的心。
然而他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少到不知该怎么哄她开心，怎么向她道歉，怎么表达心意一一让她不对他反感。
突然间，他心生懊悔，相见恨晚。
“抱歉，是我的问题。”是她没有处理好情绪。失去掌控的情绪不容理智立足，让人不知所措，未曾经历的人恐惧在所难免。
“给我一点时间。”说完，李沐晨转身走进小区。
一个架没吵熟就被灭了。黑暗中，留下炊烟袅袅。
祈祷吧，明天是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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