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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雪白小兽

  盛夏时节雷雨交加,雨滴如连珠般顺着屋檐滚落,砸在廊外的水洼里激起朵朵水花。

  封无越坐在廊上,面前的茶水早已冷透,他却没叫人来换。

  这里是凤竹谷后面的一处竹屋,建成后他还是第一次来,扫视一圈后还算满意,就决定在这里住上几日。傲芳楼最近实在有些不安全,华裳暂时还不适合呆在那儿。

  想到华裳,封无越看了眼屋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冰冷的茶水顺着喉管落到胃里,引起胃部轻微的抽搐。

  半个月前他们吵完一架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冷漠她之后,华裳似乎有些变化。以前眼里的沉郁减了不少,却总有隐隐的悲哀藏在眼底,说话做事虽然沉稳许多,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漠然和防备。

  他说不上来这变化是好是坏,心里却大概知道这变化约莫就是那个温昀引起的。

  她酒量不好,平日里绝不会放任自己在这么多生人面前喝醉,今日恐怕也是存了放纵的心思,想让他看不出来的名正言顺地醉一场。

  那个人,对她就这么重要吗?

  封无越眼神微暗,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唔”

  屋内传出女子轻微的动静,封无越下意识直了一下身子,却没动,脸色有些复杂。

  “哥哥别去别!”

  唰的一下,封无越脸色沉沉,大步走进房间,茶盏被扬起的衣角带倒,在桌上轱辘转了几圈滚到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封无越很想这么质问。在那种行当里,哥哥妹妹的叫法是情趣,是亲密甚至有了深入接触后情不自禁的唤法。可他能用什么样的身份质问她?

  床上的女子因为醉酒的缘故双颊酡红,本就绝美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艳丽,红唇微张吐出娇软旖旎的话音。

  封无越薄唇微动,克制地闭了闭眼。

  “嗯”铺天盖地的血色向她涌来,孟华裳浑身一颤,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呼吸错乱不堪,孟华裳扶着依旧有些眩晕的额头深深吸气。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屋子里好像不太对劲,她抬起脖子看向身边。

  “”

  封无越看着她冷笑一声:“若他们都疼像你这样,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楼主,我我喝醉了?”

  封无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孟华裳低头认错:“我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这样?哪样?一直叫着男人的名字还抱着我不肯撒手这样?”

  “怎么可能!我”孟华裳的理直气壮在男子冰冷嘲弄的目光下渐渐化为虚有,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有从前见过她睡相的人的反应在前,她也不敢保证她醉酒时能规矩。

  她抿了抿嘴,再抬头是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只有因为醉酒而留下的一点红血丝。孟华裳语气冷静地开口:“楼主,属下知错,下次不会再犯。”

  就是这样,转眼间掩盖起所有的情绪,像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他。封无越心里有些挫败,脸上一时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于是只淡漠地说:“醒了就去后面的温泉整理一下,一会儿有事要说。”

  “是。”

  孟华裳拉好有些散乱的衣襟,起身去到后面的温泉。

  因为是天然温泉,硫磺的味道一路传到鼻子里,温热的水浸润全身,瞬间疏解了全部的疲乏。

  孟华裳只把头露出水面,朦胧的水汽飘浮在水面上,笼罩住了周围的景物。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棚子上,像是一首随意的乐曲。山间生活如此惬意,难怪古有田园先生隐居山林不愿归朝入世。

  “叽叽叽叽!”

  一串不和谐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孟华裳皱眉,扬手弹出一颗水珠击向声音来源。

  “叽!”

  突然拔高的声音叫了一下戛然而止。

  孟华裳挥挥手拨开水雾,发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小毛团正慢悠悠地从对面晃过来,好像是被打中了头部有些分不清方向。小小的爪子在温泉边的石头上一个打滑就要落入水中。

  身形微动,下一刻毛茸茸的小球就在孟华裳手中。

  看起来像是一只幼崽。孟华裳把它捧到眼前细细打量,手上的水弄湿了它的毛,湿答答的沾在身上很有喜感。

  小东西甩了甩头,睁开眯着的眼,竟然也是蓝色的眼睛。不过和她的幽蓝不同,它是一双清澈淡蓝如天空,仿佛还有些许云絮般的白色飘浮着的眼睛。

  “叽!”

  它伸出两只前爪抱住她伸出去戳它脑袋的食指,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像在撒娇。只是它的毛此时正紧紧地贴在身上,浑身只看到松软的肚皮在晃动,显得十分滑稽。

  孟华裳脸上露出笑意,轻轻地把它放在软布上。小家伙像能通人性般自己躺下来打了几个滚,擦干身上的水珠。

  穿好衣裳,孟华裳把小家伙放在手心,在廊下找到封无越:“楼主,你可知这只小团子是什么动物的幼崽?”

  封无越转头,目光先打量了一番她的衣着,才落到她手中的小兽上。

  不知为何,在她手上十分乖顺的小兽看到他便瑟缩了下身子。孟华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你那是什么眼神。”封无越没好气地抓过小兽,任由它在掌中“叽叽”乱叫:“这是云狐幼崽,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没想到它竟然自己跑出去了,也是你们有缘。”

  看它实在挣扎得激烈,封无越“啧”了一声松开手。小兽落到桌面上弹了一下才飞快地窜到孟华裳怀里。

  “送给我?”

  封无越喝了口茶淡淡地应道。

  孟华裳一愣,正要开口问。封无越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疑惑了一瞬后眼神遽黑,幸而孟华裳反应得快,抿唇笑道:“今年的生辰礼楼主费心了。”

  红袖的话言犹在耳:“过几日是姑娘的十八寿辰,可要好好操办一场。”

  差一点就

  封无越瞥了她一眼,道:“没什么费心的,本是云泽附近的手下碰巧遇上,男子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小东西实在不像话,索性就送给你了。我也懒得再挑生辰礼。”

  封无越平日里并不多话,一下子解释了这么多孟华裳微微一笑,没有拆穿他。

  云狐是云泽神境周边独有的动物,十分通灵性,她也只是见过一次成年云狐,只觉得毛色极为纯美,通体都是纯洁柔软如云彩。没想到它的幼崽竟然如此小巧可爱,还如成年的一般通人性。

  伸出纤秀瓷白的手指点住小家伙的额头,小家伙顿时张牙舞爪地原地跑动,淡蓝色的眼里似乎透露出点点委屈。

  孟华裳失笑,不再逗它。

  “楼主,给它取个名字如何?”

  封无越摆摆手,示意不感兴趣。

  孟华裳也不逼他,她抬头看向隐隐发光的天际,笑道:“曙光。”

  风雨终将过去,待到曙光重新照亮人间时,便又将是一场绚烂盛世。

  她捧起小兽,重复了一遍:“曙光。你有名字了,曙光。”

  女子嘴角含笑,清澈的眼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光亮。雪白的小云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新主人,忽然伸出两只小爪子搭上女子的鼻尖,惹来她愉悦的笑。

  封无越静静地看着她们,眼里滑过几分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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