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山雨欲来
“5个月啦，宝宝长得很好哦，你看这活泼劲儿，小腿踢啊踹的。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力气的宝宝了，还追着踢我手里的探头诶”姜皓的婶娘一边移动着b超探头，一边笑盈盈的跟陆妍描述。
不管父亲是不是渣，一个小生命的成长总是能让母亲欣喜。陆妍边听边笑，眼角都挤出了笑纹。
姜皓还是在门外椅子上坐着，手里拿着陆妍的包。隔着门听见婶娘一顿猛夸，他觉得有些好奇，透过门缝偷偷的朝b超屏幕上看了一眼。
不同于公立医院白花花的日光灯，这间b超室很暗，屏幕上胎儿的轮廓和动作几乎是所有室内光线的来源。
姜皓呆住了，他第一次看见了那5个月大的小生命在屏幕里左翻身右打挺，婶娘和陆妍说笑着的，像沐浴着来自天堂的光。
做捕灵人总是面对死亡。尤其他还那么优秀，年纪轻轻捕到手的灵体已经远超他的父辈。在把灵体吸进鼻子的瞬间，这个人一生的悲欢都像过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回，然后消逝在灵界的烈风中。
姜皓虽然还不到30岁，他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活了千百世。无数人生前的爱恨在他身上像老船船底剥不掉的藤壶，锉磨了他的情感。
他认为自己早已经是一个机器，两界通用的一台巨型垃圾处理机而已。
他并没料到，今天只是在屏幕上看见一个生命的孕育，居然会让他挪不开眼睛，转不动身。回想起那一缕缕被他吸入鼻子的青雾，曾经也是这样一个个活泼的胎儿，姜皓的眼角突然湿了。
在那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十多年来第一次软了下来。
“好了小妍，看够了吧，该起来咯。”婶娘拿出厚纸巾擦了擦陆妍肚子上的耦合剂，站起来先走出门，让陆妍自行起身整理衣衫。
姜皓没有看够，他还杵在门前没有挪开步子，几乎和出来的婶娘撞了个满怀。
“快进去吧！”婶娘推了他一把。
姜皓完全没有反抗的就听话进去了，陆妍正要下b超台，他几乎是本能的去伸手扶她，给她把凉鞋的后跟拉上去，搀她站稳。
陆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不过堪忧的智力阻止了她进一步思考姜皓此举有些什么内涵。
她大剌剌的说了声谢，便抬步向外走了。
婶娘这时刚好又拿着检查单带着两个小护士过来了，对姜皓说：“快带去那边坐好了，马上又要抽血。”
托叱砂大人的福，陆妍这一个月吃的甚好，这次抽完六七管血并不见气急头晕，正要起身回家，姜皓的二伯姜烽走进抽血室，小护士们纷纷低头问候：“院长来啦。”
“你婶娘说你带了媳妇过来？我也见见，可以吧？”姜烽高瘦，黑细边圆眼镜，白大褂加身，熨得平整显得极精神，走路时疾步如风，是个中年老帅哥的样子。
“是的。二伯。”姜皓很平静，表情疏离而坦然。
陆妍脸上飞红，又浑身不自在起来了，想解释，姜皓在背后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陆妍乖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离开医院回家的车上，陆妍难得停下了呱噪，和姜皓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的穿行在七月的阳光和荫影里。
进小区快到家楼下的时候，姜皓望了一眼前方，突然低骂一声“卧槽！”，猛地急刹车，后座的陆妍幸好系了安全带才没有撞到前座靠背。
还没等陆妍抱怨，姜皓已经拉开车门跳下车，只听他丢下一句“不要下车”，便边整理左手上交错的黑绳，边冲进围绕在江小汀家门口的层层青雾里。
与此同时，80公里以外，江小汀和祁蒙还在帮着京巴和莫里斯沟通。
“就算很难，那你也不能杀掉全部的猫狗，你养了它们就有权力让它们给你陪葬了？你有病吧你？”
祁蒙愤愤，觉得这个老外简直不可理喻，安乐死不还是死吗？死法不同而已。
这些狗看起来多么健康多么活泼，他们只是脏了点，并没有和莫里斯一样得病。
莫里斯瘫坐，摇头不答，低伏的灰白色头顶对着站得高高的祁蒙，一秒老去了20年的样子。
老京巴很艰难的抬起上半身，拿舌头去舔莫里斯的下巴。
女郎此时收起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拿自己裹着白裘护掌的手轻轻抚摸莫里斯的头发，垂下头，长发铺在地上，像拥抱一个孩子一样拥抱莫里斯，虽然，这拥抱并不能让莫里斯感受到温暖，他反而打了个冷颤。
“莫里斯，我们先去看病，好么？算到如今我也跟你回家16年了，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不管是辞去光鲜的工作，花光所有积蓄来喂猫喂狗，还是赁下这栋破农宅，我都陪伴你，从不异议。
你的妻子，三个女儿，大学同事，学生，都说你疯了，得了囤积动物癖，都劝你，那些街头流浪的狗啊猫啊，你不养也有别人会捡回去养，可你不听，你不放心它们露宿城市街头。十年来，金钱，地位，名誉，家庭，全都离你而去，只有我还陪着你。
莫里斯，你不是神，不需要揽下这么多责任和负担。这是我第一次劝你，听我的吧，先去治病，不要这么快就把希望都灭了。”
原来，莫里斯曾经还是个大学老师？只用了十年时间，这个老外从一个大学老师沦落到荒村收容所的唯一劳力，只为了那百来只猫狗？
江小汀也会经常遇到流浪猫流浪狗，最多她会留些食物给它们，撸几下毛，然后告别。这是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
收养了小白之后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有那么多，供小白吃饱还行，吃的贵一些都觉得荷包压力大。
而莫里斯这百来只狗，和目前还不清楚数量的猫，江小汀估计加起来每个月都要吃掉至少两万的伙食，还只是低品质的。
江小汀全文转述了女郎的这番话，莫里斯红着眼圈听完，还是不语。
祁蒙有些后悔，他刚才出言不逊，那是并不知道这个老外为了收容所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生活，众叛亲离之余，还有每月的村民抗议与之为伴。
尽管祁蒙觉得他太太同事说的对，莫里斯确实有囤积动物癖的倾向，四个房间百来只狗，生存环境之恶劣，怎么都涉嫌虐待动物了。
但无论如何，这些动物看起来除了脏之外，个个肚儿滚圆，吃上面并没有亏嘴。囤积也是花他自己的钱，除了他的妻儿之外，旁人也没有权力去指责。
唯独安乐死这件事情，祁蒙认为莫里斯自私了，他无论如何是没有权力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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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父亲是不是渣，一个小生命的成长总是能让母亲欣喜。陆妍边听边笑，眼角都挤出了笑纹。
姜皓还是在门外椅子上坐着，手里拿着陆妍的包。隔着门听见婶娘一顿猛夸，他觉得有些好奇，透过门缝偷偷的朝b超屏幕上看了一眼。
不同于公立医院白花花的日光灯，这间b超室很暗，屏幕上胎儿的轮廓和动作几乎是所有室内光线的来源。
姜皓呆住了，他第一次看见了那5个月大的小生命在屏幕里左翻身右打挺，婶娘和陆妍说笑着的，像沐浴着来自天堂的光。
做捕灵人总是面对死亡。尤其他还那么优秀，年纪轻轻捕到手的灵体已经远超他的父辈。在把灵体吸进鼻子的瞬间，这个人一生的悲欢都像过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回，然后消逝在灵界的烈风中。
姜皓虽然还不到30岁，他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活了千百世。无数人生前的爱恨在他身上像老船船底剥不掉的藤壶，锉磨了他的情感。
他认为自己早已经是一个机器，两界通用的一台巨型垃圾处理机而已。
他并没料到，今天只是在屏幕上看见一个生命的孕育，居然会让他挪不开眼睛，转不动身。回想起那一缕缕被他吸入鼻子的青雾，曾经也是这样一个个活泼的胎儿，姜皓的眼角突然湿了。
在那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十多年来第一次软了下来。
“好了小妍，看够了吧，该起来咯。”婶娘拿出厚纸巾擦了擦陆妍肚子上的耦合剂，站起来先走出门，让陆妍自行起身整理衣衫。
姜皓没有看够，他还杵在门前没有挪开步子，几乎和出来的婶娘撞了个满怀。
“快进去吧！”婶娘推了他一把。
姜皓完全没有反抗的就听话进去了，陆妍正要下b超台，他几乎是本能的去伸手扶她，给她把凉鞋的后跟拉上去，搀她站稳。
陆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不过堪忧的智力阻止了她进一步思考姜皓此举有些什么内涵。
她大剌剌的说了声谢，便抬步向外走了。
婶娘这时刚好又拿着检查单带着两个小护士过来了，对姜皓说：“快带去那边坐好了，马上又要抽血。”
托叱砂大人的福，陆妍这一个月吃的甚好，这次抽完六七管血并不见气急头晕，正要起身回家，姜皓的二伯姜烽走进抽血室，小护士们纷纷低头问候：“院长来啦。”
“你婶娘说你带了媳妇过来？我也见见，可以吧？”姜烽高瘦，黑细边圆眼镜，白大褂加身，熨得平整显得极精神，走路时疾步如风，是个中年老帅哥的样子。
“是的。二伯。”姜皓很平静，表情疏离而坦然。
陆妍脸上飞红，又浑身不自在起来了，想解释，姜皓在背后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陆妍乖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离开医院回家的车上，陆妍难得停下了呱噪，和姜皓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的穿行在七月的阳光和荫影里。
进小区快到家楼下的时候，姜皓望了一眼前方，突然低骂一声“卧槽！”，猛地急刹车，后座的陆妍幸好系了安全带才没有撞到前座靠背。
还没等陆妍抱怨，姜皓已经拉开车门跳下车，只听他丢下一句“不要下车”，便边整理左手上交错的黑绳，边冲进围绕在江小汀家门口的层层青雾里。
与此同时，80公里以外，江小汀和祁蒙还在帮着京巴和莫里斯沟通。
“就算很难，那你也不能杀掉全部的猫狗，你养了它们就有权力让它们给你陪葬了？你有病吧你？”
祁蒙愤愤，觉得这个老外简直不可理喻，安乐死不还是死吗？死法不同而已。
这些狗看起来多么健康多么活泼，他们只是脏了点，并没有和莫里斯一样得病。
莫里斯瘫坐，摇头不答，低伏的灰白色头顶对着站得高高的祁蒙，一秒老去了20年的样子。
老京巴很艰难的抬起上半身，拿舌头去舔莫里斯的下巴。
女郎此时收起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拿自己裹着白裘护掌的手轻轻抚摸莫里斯的头发，垂下头，长发铺在地上，像拥抱一个孩子一样拥抱莫里斯，虽然，这拥抱并不能让莫里斯感受到温暖，他反而打了个冷颤。
“莫里斯，我们先去看病，好么？算到如今我也跟你回家16年了，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不管是辞去光鲜的工作，花光所有积蓄来喂猫喂狗，还是赁下这栋破农宅，我都陪伴你，从不异议。
你的妻子，三个女儿，大学同事，学生，都说你疯了，得了囤积动物癖，都劝你，那些街头流浪的狗啊猫啊，你不养也有别人会捡回去养，可你不听，你不放心它们露宿城市街头。十年来，金钱，地位，名誉，家庭，全都离你而去，只有我还陪着你。
莫里斯，你不是神，不需要揽下这么多责任和负担。这是我第一次劝你，听我的吧，先去治病，不要这么快就把希望都灭了。”
原来，莫里斯曾经还是个大学老师？只用了十年时间，这个老外从一个大学老师沦落到荒村收容所的唯一劳力，只为了那百来只猫狗？
江小汀也会经常遇到流浪猫流浪狗，最多她会留些食物给它们，撸几下毛，然后告别。这是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
收养了小白之后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有那么多，供小白吃饱还行，吃的贵一些都觉得荷包压力大。
而莫里斯这百来只狗，和目前还不清楚数量的猫，江小汀估计加起来每个月都要吃掉至少两万的伙食，还只是低品质的。
江小汀全文转述了女郎的这番话，莫里斯红着眼圈听完，还是不语。
祁蒙有些后悔，他刚才出言不逊，那是并不知道这个老外为了收容所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生活，众叛亲离之余，还有每月的村民抗议与之为伴。
尽管祁蒙觉得他太太同事说的对，莫里斯确实有囤积动物癖的倾向，四个房间百来只狗，生存环境之恶劣，怎么都涉嫌虐待动物了。
但无论如何，这些动物看起来除了脏之外，个个肚儿滚圆，吃上面并没有亏嘴。囤积也是花他自己的钱，除了他的妻儿之外，旁人也没有权力去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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