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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莱计划》正文 第二十七章 坠楼

  “真是出乎意料。”泽恩识图找出董聿川的破绽,好让自己与肖扬全身而退,“董先生居然会为了欺骗我们,利用余然的哮喘,差点就把他置于死地。”语毕,泽恩警惕地踱向肖扬的方向,双目却时时注意着董聿川眼神的变化。

  提起余然,董聿川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但不出片刻,又恢复了他原先冷漠的神情。“你的‘蓝图’里,从来就没有余然吗?医院里潸然泪下的场景,居然都是你的独角戏。”泽恩一针见血,“我很佩服董先生的耐性,收养余然十四年,就是为了让他去地狱走一遭。”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董聿川额角的青筋暴起,但似乎并不想和泽恩争执,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转而观察着雨势的大小。穹顶的色彩已经比先前的混沌灰暗明亮了几分,这场雨来得急,肖扬担心它持续不了多久,冥思苦想着要怎么摧毁操作板。

  “操作板坏了,不代表信号发射器会坏,我有一万种办法让这些愚民变成楼下那些人的样子。”董聿川从镜面反射出的虚像中瞥见肖扬细微的小动作,看穿了她的心思,“别忘了你脖子上的东西,你脑袋里的一切歪主意,我都知道,而且——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是这样吗?”董聿川办公室的书橱轰然倒地,书籍七零八落,书橱后面出现了一条甬道,来者正是冀杉,“别忘了,你脖子上也有一个。”冀杉侧了侧脑袋,指着自己颈动脉的位置,对董聿川发出警告。

  “杉杉!”肖扬见冀杉也到这来了,不知是喜是忧,冀杉到来,究竟是终结这场噩梦,还是多了具尸体,肖扬心里始终没有定论。

  董聿川见冀杉到来毫不意外,可怕地笑了起来:“本来想处理完这边再去处理你那边的,没想到你自己撞枪口上来了。”

  “我比较好奇你想怎么处置‘我那边’,或者换个说法——”

  “你想怎么处置余然?”

  冀杉想起余然对自己说,似乎在董聿川另一人格主导他身体时,他的神色会与往常明显不同。这一点,她已经亲眼目睹了。经过先前泽恩的刺激,董聿川听到“余然”二字完全面不改色,与在余宅的宠爱,和在医院时担忧的神色大相径庭。

  “我不介意,你亲自、提前来体验一下。”董聿川冷哼一声,嘲讽地打量着冀杉。

  “事实上,我不觉得我会有这个机会。”冀杉边说边趋近泽恩。泽恩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条甬道,找到这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些天都在和余然画画吧。”冀杉背靠泽恩,偏着头答道,“员工宿舍大堂有oga地图,有一些标志不明的路,再加上有怀特先生的定位仪,自然而然地,就找到这里了。”

  冀杉与王教授通话结束后,彻底证实了董聿川就是十四年前的纵火者、掳走幸田阳子的男人以及引起这一切混乱的元凶。她不知如何下手时,正好看见了泽恩的计算机,便想到通过定位仪找到泽恩和肖扬的位置。

  肖扬看了眼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失去金属光泽的别针,暗感庆幸,问道:“杉杉,你有带什么来吗?这家伙的办公室里不知道有多少机关。”

  冀杉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来沧市的安检了不允许我们带武器啊。”

  “不用着急,那些无辜的百姓会没事的。”泽恩此语或多或少给二人一些安全感,但肖扬仍旧对自己的未来不抱有太大期望,她甚至不知道泽恩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亲近的家人,朋友要算也就泽恩和冀杉二人罢了,就算这次不成功,意外死了,看上去似乎也挺值得的。肖扬心想,这么一来,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不用担心。”冀杉见冯镜月并不在大楼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自信满满地回望肖扬,“我们会没事的,相信我,肖扬姐。”

  窗外已经不再是白蒙蒙的了。即便雨后的天空还是没有放晴的征兆,穹顶依旧低沉,似乎在窗子之下,董聿川森森地冷笑几声,拽平了自己西装,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肖扬的脸。肖扬因头发削去一侧,原本整齐的着装显得狼狈凌乱,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董聿川的目标是肖扬手中的操作板。

  “眼神,语气,通通与平日不同。”

  冀杉耳边回响着余然方才对自己所说的话。如今站在她眼前的董聿川,当真不如她记忆中那样时刻带着恭谦沉着,眼底也没有读诗时沆砀与守夜时的坚定关切,冷得就像是从雪湖里打捞起的冬月,冷清透彻且毫无生气。

  “如你所见,已经停雨了。”董聿川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模仿”了他平时的温和语气,但话末语气下沉隐隐流露的寒意还是让肖扬胆战心惊,“懂事的小猫,知道什么时候该听话。”

  肖扬回避着董聿川的目光,与冀杉眼神交汇的那个瞬间,悄悄将操作板转移到冀杉手中。这一切自然瞒不过董聿川,他把目光移向冀杉,还算有耐性地只是注视着她而不说话。

  “不要忘了,你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董聿川胸有成竹。

  冀杉觉得董聿川看自己时眼神有些变化,但是却说不上是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把关注点放在变化之上。约莫过了一分半,董聿川惋惜地长叹道:“看来,最后还是得一个人看戏了。”佯装无奈的语气褪去后,取而代之的是阴森的笑容。董聿川自如娴熟地将办公桌上的巧夺天工的青瓷瓶轻轻转动四十五度,整张桌子从中间分开,厚厚的桌面内外颠倒开来,敛去外部平淡无奇的装饰,内部密密麻麻的机关按钮赫然映入三人眼帘。

  董聿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桌面,却熟知各个按钮操纵的是何种武器,它又将会从何处发出,对冀杉等人造成何种伤害。

  “说声再见吧,‘朋友’。”冀杉不知董聿川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嘲讽还是苦楚。

  董聿川带着那难以言喻的表情,迅速按下了数个按钮,忽而听见几声尖锐的气流声,冀杉猛地回头,一道强激光恰好擦面而过,直从壁画上扎进地板里,冒出丝丝烟气。紧接着又是紧密地朝着脚边、胸前、腹部以及全身各处发射而来的激光,泽恩和肖扬有些顾不暇接,手持操作板的冀杉也只顾着躲避激光,并未注意到董聿川悄悄出现在自己身后。

  董聿川轻松夺过冀杉手中的操作板,只是轻轻一推,就将躲避光束尚未恢复平衡的冀杉推倒在屋子正中央的铬合金地板上。冀杉的手肘与膝盖与合金地板剧烈碰撞,身子被地板弹起,又在地面上滑动了一段距离,等到冀杉感受到身体的疼痛时,她已经没有余力再站起身了。董聿川环臂冷眼相看,置身事外。他熟悉每一束激光的光道,可以轻易避开所有激光束,但冀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发现冀杉倒下后,泽恩把自己也在激光阵中这一事实抛之脑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奔向屋子中心。即便如此,一个人的速度不可能超过光线,当他刚把冀杉抱起准备转移到安全位置时,一束早在董聿川计划中的细激光毫无征兆地刺穿了泽恩的右臂,处于同一光路上的冀杉的右腿也没能幸免。

  “泽恩!”冀杉见泽恩又因自己受了伤,自责地喊到。刚才的猛烈撞击让冀杉对这样刺骨的剧痛感到麻木,她只觉得右腿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垂悬在半空。泽恩右臂在短期内受了太多伤,这道激光于他而言就像是致命一击,他的右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别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泽恩左臂还健全,他换用左手单手抱着冀杉,让冀杉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在自己意识模糊之前,轻声对冀杉说着,“会没事的,相信我。”

  冀杉隐隐嗅到泽恩身上好闻的浅木香,于是便温顺地倚在泽恩的肩上。冀杉并不是不相信泽恩,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撑多久。她抬起头,泽恩眼中的湛蓝色变得模糊混沌,自己腿部隐隐传来血液的温热感,那束激光不知道把哪条血管打穿了,自己又撑得住多久呢。冀杉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疲惫了,眼前的景象无论怎么努力看,都在被黑暗侵蚀,愈发吃力,她的意识在逐渐消去。

  仅在一瞬间,两个同伴都受了重伤,肖扬也顾不上激光束,瞪了眼毫发无损的董聿川,奔向冀杉。泽恩右手在空中晃荡着,鲜血就顺着手臂汩汩流出,满地都是血迹,早就分不清哪处是冀杉的,哪处是泽恩的。

  董聿川的激光束兴许一旦攻击中目标就会自动停止,三人没受到激光束的再度袭击。

  “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样,真的很可笑。”董聿川不屑一笑,“面对着死亡无动于衷,你们经历过吗?知道吗?你们从来都不是什么神,你们从来都不知道,为了维护你们所谓的‘规则’、‘制度’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有多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就这么死去!”

  冀杉的意识模模糊糊的,但还是听进了这几句话。组织里的人,对董聿川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

  看着阴翳的天空,董聿川刻意把操作板在三人面前晃了晃,肖扬想要起身再度夺回操作板,却被泽恩拦下:“不用去,他不会成功的。”肖扬虽不理解泽恩,但更不明确她前去抢夺的结局会是什么,咬着牙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董聿川见三人迟迟未动,戏谑道:“楼下那些人也是这样,一开始巴不得露出自己所有伤人的利爪。”

  “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全部暴露在对手面前,那些优势就成了劣势啊。”

  稍作迟疑,董聿川按下来红色按钮。

  第三次异变就要启动了,一切都完了。肖扬看着受重伤的两位同伴、困于摩天大楼的自己,脑海中像过电影般,出现了沧市普通人的画面、摩天大楼中终日生活在紫外线下的异变人,五味杂陈。

  一切都接受了,反而更加坦荡。但从董聿川惊诧的表情看出,一切并没有进行地那么顺利。窗子外边,人还是人,还是该走的走该玩的玩,没有蜷缩在墙角的,也没有暴跳如雷的,更没有手持武器的,只是普通人而已。

  片刻后传来的墙壁倒塌的轰鸣声更是印证了他的失败。

  “你做了什么!”董聿川把“无用”的操作板丢向瘫坐在地上,靠倚着桌子才勉强挺直脊背的泽恩。操作板重量并不大,砸在身上自然也没什么感觉。位于摩天大楼顶部的信号发射器发出了巨大的电流声,失效了。

  泽恩一字未答,只露出了属于胜利者嘲讽的笑。

  “我告诉你们——”董聿川显然受不了这样的嘲讽,大步走向泽恩,变得暴跳如雷,眼睛几乎贴着泽恩的视网膜,“既然你们那么想做英雄,要阻止我的第三次异变、让它失败,那就让你们这三位圣人代替那些愚民下地狱去吧!”董聿川转身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机关按钮。

  他找到威力最强的那个按钮,正准备按下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指尖,打到窗子的玻璃上,子弹卡在玻璃暗纹里,旋转几圈后掉落在地板上,发出金属碰撞声。被子弹极速摩擦后,董聿川的皮肤有些灼伤感,他闷哼一声,回头后,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站满了手持枪械的人。

  冀杉拼命睁开眼,在视野仅有的一小块光亮区域内,瞥见了最前方站着的冀尘,他手中弹枪的枪口还残留着几缕硝烟,其余人她似乎都不认识,除了冀尘身旁的冯镜月。

  “我就知道……”冀杉极小声地从嗓子缝里挤出这句话,但无人听见,就像那缕硝烟一般隐匿在空气之中。

  董聿川见局势不利,却还做着杀光所有人的黄粱梦美,他回头继续操作,却兀地发现机关按钮全都失灵了。使它们失灵地并不是别人,就是肖扬来中国寻找的那位行踪不明的发明怪人——怀特!

  “怀特先生!”肖扬见到安然无恙的怀特,欣喜地呼喊着。

  “好吧,好吧。”董聿川背对着冀杉等人,冀杉完全看不到董聿川的表情,但听得出,他的语气有一丝悲凉,“我十四年设计出的计划,你只用了几十秒就毁了。看来我确实是输了。”

  “自己的优势若全部暴露在对手面前,那些优势就成了劣势。”怀特用董聿川的原话回应之,“道理用在自己身上时,怎么反而不懂了呢?”

  “你的动机是什么?”身着黑色风衣的余则成身后跟着几名保障他人身安全的成员,走上前,语气庄重,嫉恶如仇地盘问道,“王教授待你不薄,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毁了所有人,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才好。不过,现在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董聿川似乎仍然不愿意悔改,他厌恶地听着余则成正义的批判,不耐烦地答道,“有的事做了就是做了,你们这些自恃正义的人为什么总要为犯罪找出合理的逻辑来推断动机?”

  “我今天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后悔,这是我的报应。”董聿川捡起眼镜,默默戴上,“我做这一切,也是你们的报应。”

  “就算这次我失败了,也还是会有人来惩罚你们的,你们,逃不掉。”语毕,董聿川疯魔似大笑起来。

  “冥顽不灵,简直就是衣冠禽兽。”聂寻无奈地摇摇头,董聿川听到这句话,愤怒地瞪向聂寻,聂寻知道董聿川没有任何伤害别人的方法了,不甘示弱,毫不回避他的眼光,更是厌恶嫌弃地回应着。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暗流涌动。

  “你知不知道余然还在担心你?”冀杉打破了这层压抑的气氛,为了让自己感到更舒服一些,捂住了腿部流血的伤口。从进董事长办公室开始后,冀杉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余然和自己对话的种种神态语气,打心底替余然感到不值,“他时刻都在想着怎么治好你的病,但是你却从头到尾把他当作棋子,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甚至,利用他对你的感情!”

  “他在想着怎么治好我的病吗?”董聿川有些悲凉地低下头,端倪着自己没有一丝污垢却早已沾满鲜血的双手,虽然衣冠楚楚,却显得狼狈不堪,“是啊,我是病了吧……没了我的话,小然总算可以正常生活了。”

  “幸田阳子在什么地方?”泽恩捂着右臂,颤抖着问道。

  “很抱歉,这些事,你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董聿川的目光穿过一排排人群,看着因自己伤到无法动弹的冀杉,温情得与先前剑拔弩张的他判若两人。

  他触碰到办公桌上的一个暗门,从机关按钮旁升起一个绿色按钮,轻轻按下按钮,摩天大楼楼顶的落地窗迅速消失了。虽然现在雨停了,冷风还是猛地灌进董事长办公室里,看上去还会再下一场雨。

  他在窗子边缘,迟疑了一秒,似乎在目测大楼的高度。接着,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纵身跃下,冀杉震惊地看着董聿川,只见他嘴一张一合,眼神诚挚地望向冀杉,说了四个字,但却不知道那四个字是什么。

  冀尘急忙跑去窗边查看,只见已经坠落下很大一段距离的董聿川按动了自己脖子上的按钮,“嘭”的一声,他的颈动脉被设置好的机关炸破,鲜红的血顺着光滑的墙壁,溅在这栋他费心费力建设的空中楼阁之上。

  冀尘听见“啪嗒”的金属撞击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机关,已经自动掉落了。泽恩和肖扬的也是如此。

  “已经死了。”冀尘朝余则成摇摇头复命,随即奔向冀杉:“撑一下,哥哥马上……”

  “扶我过去!”冀杉不知自己的情绪失控是因为不愿接受善良的董聿川因罪恶的他一并消失了,还是害怕让余然伤心,执意要冀尘扶自己过去。

  冀尘对自己妹妹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了,只有让她看董聿川最后一面,倔强的冀杉才会情愿地让自己带她去包扎,便同意了。

  公司的员工因为听到巨大的响声,闻声赶来,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几近昏厥。

  冀杉怔怔地看着,凄冷的风吹起她的黑发,不知为何流下的眼泪从脸庞滑落得悄无声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看见了那个她不愿意见到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见到董聿川可怕的死状,心如刀绞,踉跄地走上前,也软瘫地倒在董聿川的尸体前。

  “杉杉!”肖扬慌张地大喊道。冀杉眼前的景致已经完全漆黑了,她因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倒在冀尘身上。冀尘立刻沉着地安排人为冀杉和泽恩处理伤口。

  摩天楼里的众人总算是安然无恙了,但高空寒冷的空气吹得人人嘴唇发紫,风也把发型吹得乱七八糟。无人问津的董聿川就躺在楼下雨后湿漉寒冷的地上,面朝着毫无光线的满天阴翳,身侧是昏厥过去的爱人,没有任何希望与祝福,在人们厌恶的目光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天的凄风苦雨、死于非命之人、血流的温热,即便许多年过去了,它们总是清晰地浮现在冀杉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像噩梦一样清醒。

  “走吧,回去吧。”余则成像是见惯了此类情形,扯了扯帽子,转身离去,“去找幸田阳子。”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