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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 凰音三奏

  天空渐渐沉下去,氿儿和篱心坐在马车上,在颠沛中昏昏欲睡。一路上,不见一个行人,有的只是山和川;马车渐渐停下,“势”者先一步下车,叫醒了两人。

  “老师,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篱心揉揉眼,一脸倦容。

  “照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到南城了,到了南城,去青山城也就近了,离学院也就不远了。”

  “青山城!”篱心眼里放光,

  “我听爹说过,那可是我们云傲国的偏都诶!爹去过一次,我竟然也可以去青山城!”她笑得格外灿烂。

  “那么两位,我们今日就先在这小镇上住一晚,明日再启程吧。”

  “嗯。”

  两人答道,随“势”者下了车,她们走进一家小栈,经过一天的奔波,两人早已疲惫不已,进到房间后,稍作梳洗,便进入了梦乡。

  夜已深,窗外的叶子沙沙作响,偶尔响起的虫鸣,给这夜多了一分幻色;

  篱心早已睡着,一切在黑暗中显得成寂,睡在她一旁的少女却突然睁开了眼,一个人独自坐起,拿起了一旁的琴,向门外走去

  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直至耳边,终于听到低低的虫鸣。她走出去,向着一旁的林中走去。夜已沉,四周一片漆黑。少女轻轻坐下来,抚出琴,指尖在弦上轻弹六音;眼间瞬间现出光亮,连着这夜的漆黑也一并散去。耳边又响起了她睡梦中的那道凄凉的呻吟;也正是因为它,她一夜无眠。

  光亮又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她轻轻起身,背起琴,向声音的方向走去每走几步,便轻弹六音,辨别方向。终于,直到那个声音接近,她才明白,那倒声音是如此微弱。但为什么自己又能听见?她不得其解。

  眼前听到了流水声,以及那低低凄凉的哀嚎。她又一次拨起了琴弦;六音止,少女惊住了:

  眼前是一只无力趴着的鸟禽,它的尾羽拖进了溪水中,羽毛辉黄,它身长八尺,似乎是几个人的高度;背羽上,插满了沾满血色的箭,它翅膀凌乱,就这样无力的趴着,微微的低啼。

  但,当它看向少女的眼中,充满了怨恨与不屈,金色的瞳中闪烁着光芒。

  那是最后的骄傲,就如同它的名字————“凰”!

  它是百鸟之王,曾经天空的王者,却无奈,因为人类,而只得在这里等死。

  氿儿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眼前的生灵,但迎来的也只是它用啄的奋力一顶。她忍住疼痛,又一次向它走去,轻轻抱住了它的颈,“凰”鸟,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它等待着,她对它的最后一击,可是没有疼痛,迎来的只有颈上一滴又一滴滑落的冰凉。

  周围泛起一圈圈青烟,渐渐凝成了花朵;氿儿的眼前,早已重新陷入黑暗,她用手,轻抚着它的羽毛。

  刚刚看到的,它背上的箭,似乎就这样扎进了它的心底:

  那是人所用的武器呀!就这样射进了它的羽毛!鲜红的血还未凝固,就结出血珠轻轻染红了它的影。

  这和那些伤害了自己亲人的人又有什么两样?氿儿不敢再想。

  烟,越聚越浓;花,越开越盛;她紧贴着它的颈,轻轻的,只一句:

  ————“对不起”!

  它的眼中,有一时被镇住;它早已通灵,清楚的明白她内心的感情。

  一个初识的女孩,竟会如此吗?

  等等,这熟悉的气息

  是她!是她!

  是她的气息!

  ————是那个叫作凝歌的女子,带走了她的“凤”!

  却,留下了孤零零的“凰”。

  是她

  一定是

  只一刻,它便决定,它要献祭!它要将灵魂献祭给她!它要找回

  她的“凤”!

  它闭眼,身体开始发出光亮,尾羽渐渐化成星星荧光;紧接着,整个身体也渐渐化成一片星茫,与周围的青烟相共鸣着;烟中卷起的星子,如同一片绚烂的星河

  氿儿一下子抱了空,由于惯性扑倒在地上。刚才还被她抱在怀中的鸟儿不见了;周围又陷入了沉寂,一刹那,氿儿感到脑中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响起阵阵嗡嗡声。黑暗的脑海中似乎有一阵狂流,向着记忆深处袭去

  幸好疼痛很快便消失掉了,等氿儿渐渐清醒过来,脑中似乎有一段记忆在苏醒:

  一个笑着的小女娃,欢喜的追着面前的鸟儿;耳边是清扬的琴声,那鸟儿却像随声而舞般,只是低低的飞行,似和女娃在嬉戏。突然,女孩被绊倒了,因为疼痛她哇哇大哭,琴声在这时戛然而止,一个美丽的女子轻轻将她扶起,抱在怀中,小声安慰。

  “娘”

  女娃泪眼婆沙,仍低低哭泣。

  女子向前方唤了一声,刚刚被她追赶的鸟儿展翅飞近,在她们身旁落下。

  它很大,落下之时,撒下了一大片的阴影将两人罩住。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女子轻抚鸟儿的羽,对怀中的女娃说:

  “丫丫,看,“凤”来给你到道歉了,丫丫乖,不哭了”

  一切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模糊,氿儿轻揉着头

  “丫丫”,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转眼间,那段封存的记忆,又一次扑面而来:

  氿儿一惊,

  “丫丫!那不是娘小时候唤我的名字吗?顾凝歌是娘的名字啊!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在脑中不断回想起来”

  “因为我想知道!”

  脑海中有个声音答道。

  氿儿一惊,随即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她的眸变成了金色;她坐起来,看着渐显黎明的天空,轻轻一笑:

  “凤”等着我,你的“凰”,这就来找你!

  少女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琴,在心中一念:

  “你叫氿儿?好,氿儿,从今天起,由我来保护你。你的仇,连同着我的“凤”,我一并拿下!

  女孩揭下面纱,那双金色的眸如同太阳般闪着光。

  她向着客栈走去;每走一步,旁边的树便绿一分,发出细微的声响,开出了花。

  待走出森林她重新披上面纱,回头一望————

  ————她走过之处,皆绽花香;地上草花一片,树上树花满厢。也许,这便是自然对她的迎接礼。

  我是“凰”,凤凰的“凰”!

  少女回至栈中,已是子时。轻轻走进住房,看着眼前睡着正熟的少女。记忆告诉她,女孩儿叫篱心。她没吵醒她,走向一旁的床边,悄悄打开氿儿随身带的袋中,饶有兴致地拿出一张破旧的琴谱,嘴角一勾:

  “这小姑娘,好东西还不少呐!这样的技法竟然也有!不过肯定是天赋不够罢,还未领悟到;也好,我便替你一学!”

  她在掌中凝出一团清光,渐渐像琴谱靠去;她闭上眼,脑中瞬间如潮水般涌入了一些音律c文字;她双手凝决默念道:

  “凰之域,现!”

  转眼便消失在房中。再睁眼,她身处一片梧桐林中。

  “凰鸟之栖,千梧林。嗯,这就对了,我有又回来了。”

  少女随即坐下,感受着梧桐林中的灵气

  直到灵气渐渐向着她聚拢来,她闭眼,以气为琴,指尖在气息中拨动。

  声声入耳,音音动心。

  她按照谱中之弦,轻动气息。浑厚的琴音,渐渐连成谱;连着梧桐叶的声响,化为一支美妙的曲。

  曲之前奏————轻快玲珑,但用仿若靡靡之音,直入人心;曲之中奏————节奏突然渐慢,含着凄凄寒音,似冰雪,寒冷刺骨;至尾曲————轻弹的指尖突然飞跃,如冲透寒冬的凤鸟,带着升弦的强音,猛然震开。

  一曲终,少女睁眼,周围之物似乎毫无变化,细看时才发现梧桐叶中脉络尽数散乱,不能再复原。

  她站起身,转眼便又回到屋中。她看向窗外,天便将明。

  少女躺回床上,眼中的金辉渐渐褪去。

  她闭眼一笑:

  “凰音三奏;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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