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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巨灵之魔(上)

  转过一道断墙,他们看到,颓垣断壁中有一个小小茅舍。这地方原是暗室一类的房间,毁得仅剩几堵断壁,就中架设一间小茅棚。周围残壁遮蔽,实难发现此间有如此一矮茅舍。

  茅舍中端坐一人,满头乌发蓬生,脸上皱纹并不处太多,面上胡髭如园中荒草般遍布,脸色还算红润,六旬开外年纪。一灯如豆,照得小小房间明暗参半。幽暗的光线中,那人双目紧闭,两手下垂,突然,珑儿的声音自尹继维身后传来。

  “归爷爷,您老人家还好吗”声音微弱嘶哑,对面坐着的老人,应该听得清清楚楚的,那人却恍如未觉。珑儿急步上前,双手握着老人的右手。

  “归爷爷!我是珑儿,凌成鼎的女儿,您老人家睁眼看看我吧!”珑儿轻声说道,边说边摇着老人的手。老人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老人虎目圆睁,精芒电射。尹继维一看便知,此乃内力精强的武林高手。老人目光停在珑儿脸上仔细瞧了瞧。

  “珑儿,还没有忘记了父母大仇,好样的!成鼎夫妇九泉有灵!”老人沉声说道,说话之间,眼角掉下几颗日莹泪珠。

  此人正是“三剑绝户”归海平之弟归建平。当年,“邛莱派”遭难时,他正好外出未回,躲过杀身之祸。从此流落江湖四海飘游,后来他潜入此地,神不知鬼不觉的守在这荒园中。

  归海平乃“邛莱派”中数一数二的剑术名家,故有”三剑绝户”之美誉。桑延齐欲除掉他的心思久矣!归建平以内功见长,他在“八封绵掌”上已有相当造诣。这几年他龟缩此间,日夜修练。

  只听他道:“珑儿,可叹你我生不逢时,桑贼的‘回环紫象神功’已大功告成!我们爷几俩联手,恐怕也难对付这个魔头。”

  尹继维心下好奇,遂道:“难道以前辈的武功,还奈何不了桑延齐?”

  归建平望了望他,说道:“来的是‘百叶神丐’尹继维尹帮主么恕小老儿岂慢,就请坐下述话。”

  凌珑道:“归爷爷,您在这里恐怕桑贼来加害哩!”

  归建平微微一笑,道:“自从谢大侠‘丹心寨’大败‘巨灵教’春护法,他们早巳自顾不暇。再说,此间早已无人间津,他决不会跑到这里来找我的。”

  “爷爷,您说桑贼大功告成,难道就无人能治得他么“珑儿”问道。

  “桑贼所习‘回环紫象神功’,乃我派祖师的独门绝技。练到至高绝界,几乎成了金刚不坏之体,任你内功再高均奈何不了他!”

  “我听说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生肖相克,难道就没有制服桑贼‘回环紫象神功’的武功么”凌珑不服气地急急说道。

  归建平淡淡一笑。

  “珑儿这些年在这外面,倒也长了不少见识,当然有法制住,只是爷爷蜗居此间,孤陋寡闻,一时难知罢了。”

  “前辈可否知道,练到一种什么样的力道,即能破‘回环紫象神功’呢”尹继维随意问道。

  “要试力道之强弱并不难,”归建平道:“早年听我派师祖说过,置一厚约寸许的石块,上面放一盆水,指力能把盆中水排开,穿透盆底和石块,‘回环紫象神功’即可破也!”

  “前辈可否明白其中道理”尹继维问道。

  归建平道:“‘回环紫象神功’练到至高境界,其‘回环紫象真气’布于周身,成了回环护身甲,可以抵御任何刚猛内力。若内家真力能强至排开水而穿透木石,实已到了穿透回环护身甲的劲力,寻常高手如何能有这般奇异内力!”

  凌珑急道:“任何内家高手的掌力,都可击开水面!”

  “娃儿,”归建平笑道:“击开水面并不难,难的是指力排水成一洞,水不溢出,穿透石块,石块不碎。内力成线,谈何容易爷爷的掌力开碑碎石,透水成洞却不能。所以,我说我们报仇无望啊!”老人沮丧地直摇头。

  尹继维连忙安慰他,说道:“前辈不必忧虑,我们大家来想办法,总能对付得了的。”

  “只不知谢大侠可有这份功力”归建平说道:“你不妨请他试一试。小老儿这些年,苦心磨炼已成泡影。想到那千万万剐的桑贼不除,不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小老儿不瞑目。”老人已双目噙泪,显是悲伤已极。

  “爷爷放心!”凌珑道:“不单桑贼在劫难逃,巨灵贼的死期已近了!”

  “菩萨保佑,珑儿的话句句是实话!”

  二人辞别了老人,寻路而返。

  谢羽晔听到这里,一时心血来潮,自窗户中纵出。不一会儿,自外面找来一块寸许厚石块,偷偷窜至厨室端来满满一盆水,放在石块上。三人各自运功一试。尹继维始终不能排开盆水,仅仅显出二寸多深一个小洞,距盆底还差那么一点点。

  谢羽晔力贯真力于指,施金刚指力的“一指禅”功,居然能排开水成一圆洞,穿透盆底,却怎么也穿不透石块,仅在石块上露一寸许深的指力痕迹。

  凌珑发“玄冰真气”在前“九幽阴气”在后,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她居然能洞开盆中水,穿透盆底和石块。她的内力实不及羽晔,却能一举成功,实在令人费解。难道凌珑内力精进如斯,居然强过于羽晔。

  羽晔把石块掰成数小块,把其中五块大的摞在一起。他与凌珑同时着力其上,羽晔掌力碎五石,凌珑仅击碎其三。由此可见,凌珑内力还不如羽晔,这个

  尹继维思忖良久,方悟道:“珑儿练的是‘九幽阴气’,又有玄冰神功相助,故能破水而出,这正是生肖相克之理。”

  羽晔也道:“珑儿的内力成线,这与针能穿透布帛而杆杵却不能同出一理。”

  尹继维和凌珑皆觉有理。

  珑儿好不高兴,说道:“你看,我总算有比你强一点的地方了,怎么样。”

  今天到了父母坟地,悲痛不已,此时难得她如此高兴,尹继维连忙凑趣道:“谢大侠,服也不服哈哈,老哥哥可放心啦!羽晔今后可不敢欺负珑妹妹了!”说得三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晚上,三人复又去了“小西坪”。这回没有再去“邛莱派”驻地,而只到了凌珑的老园,再访归建平。

  归建平有些意料不到,似乎名动天下的谢大侠造访他,高兴中渗杂着几份爱受宠若惊。

  昨夜平静近乎冷漠的神态,早已出九霄云外。让坐,沏茶,殷勤超出了他这种年龄的礼数。

  羽晔开口则有问必答,说话也是滔滔不绝。

  这么着,羽晔他们今晚从归建平口中了解以的情况,远比昨夜羽晔自己了解的详细得多。

  桑延齐手下的八大高手,大部分是“巨灵教”为他在外边网罗而来,直到他的“回环紫象神功”练成以前,他们武功实不在他之下。其中仅有两名是‘邛莱派’本门弟子,是他的师弟。

  “巨灵教”初次在江湖上公开露面,乃是以“邛莱派”的归顺为的。“邛莱派”不单从属于“巨灵教”,江湖上许许多多的大事件中,诸如“冷云帮”的归服,“丐帮”的另立帮主,桑延齐都出力不小,自然而然使“邛莱派”几乎成了“巨灵教”的一部分。他不受“巨灵教”挟制,却最忠于“巨灵教”,“巨灵教”对桑延齐的器重可想而知。

  “巨灵教”为了扶植他,曾派专人四处搜罗黑道高手,置于他的门下,充实他的力量。

  他们的联系也极为频繁,降专程信使,还用飞鸽传信。是以“邛莱派”虽是小门派,却从无人敢小觑他们。

  “丹心寨”公孙逊寿涎,桑延齐全知道内情。那次春护法脚,九死一生,不能远遁,就是在“小西坪”养息月余,方回贺兰山。

  “邛莱派”原是“巨灵教”出师中原的前哨。周围大小城镇都安有“邛莱派”眼线。

  谢羽晔道:“桑延齐野心倒不小!”

  “谢大侠!”归建平道:“实不能小觑此人。他为人极是阴毒狡猾。表面上诚恳至善,待人接物礼仪周全。无论派内派外都很得人心,八大高手更是他的铁杆!”

  谢羽晔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大奸若贤,这才是最难防的!”

  归建平恨声道:“当时,在下的兄长和珑儿的父亲,吃亏就在这上面!”

  “难道他就没有想到分家,不怕人来寻仇”珑儿急急问道。

  归建平说:“孩子,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自从做了帮主,他已克待人,日夜苦练武功,足不出户,至今未婚。说起来,他的‘回环紫象神功’大成,完全归于他的勤学苦练。”

  “这样的人,若能归正,倒是一块料!”尹继维叹息道。归建平连连摇头,说道:“不成的,尹帮主,别看此人不贪色不贪财,却有一付利欲熏心的蛇蝎心肠。只要他为了功名利禄,他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

  谢羽晔思忖片刻道:“这就难了!”

  “难道哥哥还怕了他不成”珑儿说道。

  “非也!我们要解决‘邛莱派’的事情,只怕非几个头面人物可解。这样,势必要大开杀戒!”羽晔忧郁地说道。

  “贤弟!”尹继维正色道:“身在江湖上,不比佛门中,杀劫难免!切切不可书生意气太重,而存妇人之慈,否则将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患,弄不好反为后人丢人骂名!”

  “帮主言之有理!”归建平肃然颔首,说道:“对好人要善待之,对恶人则万能姑息!古人曰,执大义而不拘小节,持妇人这慈而坏大事,谢大侠!听小老儿一句话,桑延齐乃大奸大恶之人,他的手下多是助纣为虐之徒,切切不可姑息养奸!”

  “羽晔哥哥!”凌珑正颜厉色地说道:“你我身作孤儿。吕大侠独自一人,归爷爷孤苦伶仃地蹲在这荒园中,都是‘巨灵教’的罪恶!这般血淋淋的事实,这般深仇大恨,再不能激起你复仇的决心,你就对不起死去的亲人,枉为七尺男儿!”

  归建平连道:“珑儿,大侠面前是不可放肆!”

  “珑妹放心,为兄决不会姑息养奸,只是觉得尽量少杀无辜罢了。”羽晔道。

  尹继维笑道:“归前辈放心,他们这是闹着玩儿的,一天之中总也少不了几回,您的孙女儿早给大侠戴了紧箍咒了。”

  说得众人大笑起来,凌珑望着老哥可直瞪眼,也许碍着她归爷爷的面没有发作。

  归建平似有所悟的笑了笑,说道:“谢大侠,临到对付‘邛莱派’的时候,小老儿愿出山助大侠一臂之力,鄙人武功虽然平平,人缘还是有的。‘邛莱派’弟子中,少不了我的徒子徒孙,大致还不敢在我面前胡来,只是桑贼的‘回环紫象神功’实在叫人牵肠挂肚!”

  “前辈放心”,羽晔道:“小可自有招术对付,不过,我们未来之前,前辈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只须一如继往地观察桑延齐的动静,一偕我们大举攻山时,会派人接您下山。”

  四人谈至至深夜方散。归建平把他三人直送出庄园。临时偷偷拉了一把尹继维,尹继维会意,待羽晔和珑儿去远又转回茅舍。

  “前辈有何事情要交代”尹继维问道。

  “没有,没有,”归建平道:“只是只是他们二人珑儿你可多为我操些心啊!”

  尹继维听得哈哈大笑,说道:“哈哈,谢大侠已是您的孙女婿啦!这乃是珑儿师父寒月神尼临终前的遗嘱所定的。”

  归建平听得大喜过望,连道:“好,好!凌家就只有这棵独苗,老天有眼,有眼啊!”

  老人颤颤危危地自箱中拿出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双手递给发尹继维,说道:“这是我在她母亲的遗物中找到的。请你送给谢大侠,权作他们的定物信物!”尹继维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然后辞别老人,匆匆而回。

  凌珑看见他回来,好生不耐烦地嗔道:“说了一夜还不够吗!背着我们又说了些什么悄悄话”

  尹继维呵呵一笑,道:“让人操心啦!”

  “谁让你操心来着?”凌珑急急问道。

  “你呀!”尹继维道:“你归爷爷不放心你在羽晔面前胡言乱语,要我约束你。我说你是听羽晔的话,别看平时在羽晔面前说话尖刻”

  凌拢截止他的话头,急道:“你有完没完,罗里罗嗦的!”

  “我才不罗嗦,你归爷爷可够罗嗦啦!”尹继维道:“又说珑儿是凌家独苗,又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呀!你做老哥哥的,可和多个心眼呀!你”

  珑儿嚷道:“哎呀,你就说句正经话吧!”

  尹继维道:“明天攻‘小西坪’,他打头阵。”

  凌珑这下被他弄得啼笑皆非,她越急,尹继维越是不着边际地东扯西拉。羽晔坐在另一旁只是望着他们好笑。凌珑扯了他一把。

  “你就坐着傻笑,帮我治治老哥哥呀!”

  “好呀,还没有过门,就要他帮你治起老哥哥来了,以后那不了得!”

  凌珑自知失言,双手捂着脸,“格格”娇笑。闹了一阵,尹继维方才把他们和归建平的话抖落出来,随手把玉佩递给羽晔。

  珑儿见到玉佩,连忙从羽晔手中抢过来。这是母亲的遗物,看到它,母亲昔年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她禁不住感慨万千,潸然泪下。

  尹继维这下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羽晔连忙扶住凌珑。为她拭泪,柔声安慰她。好久好久,她才定下心来,默默地将玉佩放在羽晔手心。谢羽晔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揣在怀中。

  他们三人回到“丹心寨”时,顺竹道人和苟奴双双同时到达,后面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随从。“丹心寨”众豪杰好不高兴,公孙逊立即吩咐摆酒接风。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善云长老对顺竹道人笑道:“牛鼻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般硬朗。我生怕你回不来了。你倒是说说,这趟买卖有几成把握”

  顺竹道人也笑道:“你这老不死的,到底让你赶上这趟热闹了。哈哈,我这回赚头不少。

  巨灵教的老窝都让我探净了!”

  苟奴道:“我们此去‘巨灵教’总坛侦察,多亏‘丐帮’银川分舵帮助我们。在下要当面谢过尹帮主的关照。”

  尹继维连忙笑道:“大家齐心合力,本是份内之事,何言‘谢’字!”

  谢羽晔说道:“请苟兄谈谈此行的详细情况,大家参详一番。”

  苟奴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去‘巨灵教’总坛,先到银川,细细一听,方知‘巨灵教’总坛在银川西北的五十里大山中,地名叫‘赤石岭’其实在山谷中,四面都是高山峻岭,正挡住了西北惯见的大风沙,那地方气候并不比中原差,山坡野滩到处花草树木繁茂。我到银川的第二天,即去‘赤石岭’周围远远地巡视了一遍,只见四面山面都有哨位”

  苟奴毕竟是一个人,不敢随意涉险,只得远远地望着“赤石岭”,绕着周围转一圈,足足用了一天时间。

  回到银川,他并不急着投宿,只在银川街上闲逛。他发觉这里“巨灵教”的人数不少,无论茶肆酒馆,店铺摊点,都有他们的人,是以,他夜里也不敢住客店,只是扮着乞丐在庙中过夜。

  苟奴白日作文士打扮,去花肆酒楼一个人闷闷地喝茶饮酒,暗暗注意别人的谈话。从那些人闲谈的只盲片语中,方知“巨灵教”近来控制很严,教中弟子不允许单独离开“赤石岭”,闲人随时都有被盘查的可能,只是对“丐帮”弟子却网开一面,并不干涉。所以,苟奴扮作乞丐从无人过问,倒是扮作文士狂街时,有过一次盘查,让苟奴轻易应付过去了。

  这天晚上,他独自一人躲在庙中沉思,突觉眼前人影一闪,苟奴急急运功凝眸,黑暗中只见两个人影如蝙蝠翻飞,双双落在香案旁,无声无息。苟奴看着心中一动,好俊的身手!

  来人个头不高,单单瘦地静立当场,细察四周动静。苟奴屏息细瞧,以他的武功实难被他们发觉。只是,他躲在殿堂一角,偌大的正殿下面空无一物,那形体自然逃不过来人犀利的目光。

  其中一人沉沉的问道:“你是什么人,呆在这里干什么”

  “四海为家,借庙一角蹲身!”

  “哼哼!”另一人道:“哪路线上的朋友,用不着藏头露尾,我们已经知道你在这里,四处走动了好几天!”

  苟奴听得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的形踪已被巨灵贼子发觉了他当即镇静一笑,淡淡的说道:“两位是什么人,为可无缘无故的找人生事”

  那人厉声道:“我在问你,你倒耍起嘴劲来了!”

  苟奴恼他出言不逊,遂道:“别人的事,用不着你管!”

  另一人道:“我们偏生要管!”说话之间,已近他身边,提脚照苟奴腰眼“京门穴”蹴了上来。

  苟奴左手一挥,意在抓住他脚踝,那人身在空中,就势伸左脚向腕脉‘神门穴’点去。

  此时,苟奴若收手,来人双脚立至,如果抓住他足踝自己的腕脉会受制。这乃是两败俱伤的架式,不过,苟奴即使抓住他的足踝,腕脉被他足尖制住,却等于他落败。苟奴焉能这个亏,他的身子迅急向左边一滚,一个“鲤鱼打挺”,已站在那人身后,立即向那人背后推出一掌。

  那人并不转身,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后手一掌,双掌接实,“啪”一声响,苟奴只觉了股大力向他涌来,迫得他后退三步。那人得理不饶人,转身又是一掌。

  苟奴知道此人内力精强,实已在他之上,故不敢硬拼急闪身躬过来那凌厉的一掌,展开轻功与他游斗。

  岂料来人不但内力精纯且招式精妙,只见他双掌翻飞,如影随形总是在自己身后前身后贴身游走,凭他苟奴身若灵蛇,滑如泥鳅,一味游转闪避,那人如虫附骨的掌势总是摆不脱。

  对方似乎意在生擒,不想把他立毙掌下,老是回旋其间,使他脱不开甩不掉。苟奴吃亏在内力不济,不敢硬拼,斗到百招开外,已自气息粗重,应付维艰。

  先前说话的那人,伫立一边作壁上观,静观二人身手。斗到分际,苟奴闪身左移。岂料对方“犀牛望月”乃虚招中途变招,变掌为指,拼食c中二指,直点苟奴左边“肩井穴”。

  苟奴兀自身法再快,后面也已露出空门。

  那人右手拍向苟奴“灵台中大喝一声“着”!此时,苟奴实已无力躲避,早巳吓得亡魂丧胆。正在危机万分之时,猛听得一声“慢”,苟奴掉头一看,那人已扑倒当场,眼前站着一位老道,不知他用什么手法将此人点倒。苟奴听得那声音似乎是在空中,他的对手却已着了道。

  只听老道说道:“不知二位何以跟他过不去”

  站在一边静观斗场之人,已知老人功力高绝,不敢贸然出手。

  “道长容禀。我们欲究其身份,并无恶意,请道长查究!”旁观那人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老道问道:“如何在此险恶之地驻足”

  那人道:“我们是兄弟俩,来此寻巨灵贼的晦气!”

  老道听他如此说,挥手之间已自解开躺在地上那人的穴道。转身出外片刻,复转回来关好庙门,拿出随身打火石把火折子点燃,借着火光,苟奴看清了来人面目。但见那二人面目黝黑,年纪约三十岁左右。

  老道转身望着苟奴微微一笑。

  “你是昆仑派弟子苟奴吧,你可认识我”老道问苟奴。

  苟奴躬身长揖道:“恕晚辈眼拙,实不知道长仙驾何方”

  老道笑了笑,说道:“老夫乃‘华山派’顺竹道人,谢羽晔乃吾徒孙。”

  三人听说他是天下闻名的谢大侠之师祖,急急双膝着地,施大礼参拜。

  顺竹道人也不避让,口里说道:“三位不必客气,咱们坐下来叙话如何”

  原来这两兄弟,老大叫斩雨轩,老二叫斩雨亭,祖居豫南“燕雀山庄十多年前,“燕雀山庄”被“巨灵教”匪徒斩尽杀绝,全庄被付之一炬。侥幸他俩当时在江西“武功山”

  学艺,乃其父亲所荐,师承广元禅师。惨事发生时,二人尚年幼,广元禅师恐二人闻讯过度悲伤,有伤童身,故暂时没有把惨讯告诉他们。心想这斩绝满门之仇,谁能忍受!倘使他们现在知道,兄弟俩怕今后大半辈子都在报仇雪恨之中奔波。对手武功之高,广元禅师当然略知一二。尚氏兄弟若无精强武功,如何面对强敌。几年来,师徒情缘不薄,禅师对他们性情了如指掌。兄弟二人,虽然少不更事,那份嫉恶如仇的耿直性子却不输于成人,算得上性情中人。父母大仇,如何不愤!如此这般,广元禅师一直不让他们下山,只是更加严厉督导他们勤习武功。十几年如一日,二人无论轻功c内功c兵刃方面的功夫俱已非同凡响。

  他们练的是“游龙金刚掌”,讲究身法灵巧,出手刚猛。广元禅师依着他兄弟手足情深,将此掌法精研成合壁联手之势,谓之“连衣换心掌”,威猛无俦。他们的兵刃却是各不相同。

  斩雨轩用的是一对判官笔。斩雨亭是一对护手钩。判官笔专司点穴,护手钩用以锁拿对手刀枪,守中带攻,二人联手施为,力道实以至极。这套联手招式也有个名称,叫“日月争辉”。

  武功大成之日,老禅师命二人全力施出“日月争辉”与他对阵。广元禅师乃名震南国的顶尖高手,“雪峰山”的净野大师也曾败在他手下,岂料胜不了二徒珠联合的“日月争辉”!

  老禅师哈哈哈大笑,道:“两个娃娃的武功还算差强人意,勉强可以寻仇了。”

  斩雨轩奇道:“寻仇我们有啥仇啊”

  老禅师也是一时高兴说露了嘴,心想,此事再不能瞒下去了,遂把“燕雀山庄”所遭劫难告知二位徒弟。两人听得毛骨悚然,呆立当场,半天没有做声,好久,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情急伤痛之情弄得老禅师也陪着爱徒掉了几滴老泪。还是同门师兄再三劝解,方止住他们的哭声。

  痛定思痛,兄弟二人怒火中烧,立志下山报仇。老禅师乃世外高人,善察情理,深知二人如此心境,这个仇无论如何报不了,只怕是飞蛾扑火,旋急挽留二人在山门逗留几天,一来平和心气,二来交代几件事。

  当下,安顿二人静习内功,讲习江湖道义,行侠门径,并把人生之险诈,给他们细细解说。无非是如何体察人情,分清善恶。并把“巨灵教”在江湖上所作所为,尽其所知,一一详述,末了,老禅师谆谆告诫二人。

  “巨灵教”乃是横行江湖的一大派组织,绝非几个武林高手能对付得了的。必须要联络各方侠义好手,徐徐图之。切切不可锋芒毕露,为其算计。又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切记切记。”

  二人谨记师父教诲,拜别师父下山,一路北上,暗暗查访“巨灵教”行踪。

  怎奈“巨灵教”在当时乃是半明半暗的半秘密组织,行事诡谲,手段绝毒,从不留活口,弄得人人自危,无不对“巨灵教”畏惧如虎,极少有人谈及他们的去处。这样一来,兄弟二人,行走江湖有年,仅仅知道一些“巨灵教”的小道消息,几乎没有跟“巨灵教”的门徒打过照面。他们自是行踪隐密,别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江湖道几乎无人识其真实面目,更不要说他们有什么名头。即使偶尔行侠仗义崭露有,也是乔装改扮,有如暗夜流星,一闪即逝

  直到谢羽晔大闹“丹心寨”轰动武林,关于“巨灵教”的流言,方在江湖道上沸沸扬扬起来,他们也才摸到了一些“巨灵教”的情况,人们似乎对“巨灵教”也不那么畏之如虎,时有所议。他们不知谢羽晔是何许人也,“丹心寨”又位于何方,真是投效无门。

  那日,兄弟二人行至伏牛山之西,偶然吓得有人在树林中野餐闲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潜伏草丛里,只见树林中坐着四个灰衣人,正在闲话。

  一人道:“堂主此去‘青柳庵’十拿九稳,偏派我们半途接应!”

  “也好!”另一人道:“反正到那里也没有我们的事。几个‘映波门’娘们,只怕堂主一人都收拾得了!

  第三人道:“未必吧,听说那‘映波门’掌门向无忧的‘映波门’式颇为了得!”

  先前那人道:“哈,你倒是蛮谨慎小心的。难道俺‘巨灵教’‘金雀堂主’堂主‘千佛手’邬思敬,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小‘映波门’掌门,如何能够称霸武林!兄弟,休再说此话。

  让堂主知道,你命休矣!”

  第四人说道:“王兄言之有理!不过,若有人助拳的话,就又当别论。”

  那被称作王兄的人,接口道:“你是说谢羽晔!不会的。我们的信使号称‘鬼影子’,消息灵通。谢羽晔在哪里,他又不知道!”

  斩氏兄弟听说他们是“巨灵教”的人,好生高兴。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终于让他们给撞上了,倒要看看“巨灵教”的人有什么真本领。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也不躲藏,双双自隐身处现身。

  坐着的四人听得脚步声,迅急跃起。

  斩雨轩道:“你们是‘巨灵教’的人吗”

  那姓王的人,听他们一问,眼睛一瞪,说道:“是又怎样?难道想找老子的晦气”

  斩雨轩道:“想是这么想,不知各位可否给咱们兄弟卖个面子”

  “二人既是活腻了,那就打发你们上路吧!”姓王的大声喝道。

  “你们四个人并肩子上,还是单打独斗”斩雨亭问道。

  姓王的听得哈哈大笑,说道:“哈,江湖礼数倒是不缺,你们划出道来吧。”

  斩雨亭道:“咱们两人玩玩如何”

  姓王的道:“好呀,你出手吧!”

  先前开口说话的人手一挥,道:“慢!王兄,我正手痒,把这小子让给小弟过隐!”

  “行!我这人最是想得开,不吃抢心菜的。”

  那人急步上前,也不打话,当胸就是一记长拳招式“毒蛇吐信”。斩雨亭不慌不忙,双手合什,一记“童子拜观音”迎面而上。两人接上手,都是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几个照面之后,已是打得难解难分。斩雨亭展开“游龙金刚掌”,如神龙出海,掌出如山,掌风飒飒,着着直奔对手要害部位招呼上去。那人手上功夫也有其独到之处。他见斩雨亭掌势沉雄,不敢硬接,闪身游斗,见招拆招,时不时的发出几对异招,朝斩雨亭想像不到的方位击去。斩雨亭知道他意在激怒自己,以逸待劳,他岂能让其阴谋得逞,他知道高手过招,最忌心躁气浮,是以稳定心神,手上却丝毫不缓,沉稳中层开身形,如燕子翻飞般轻灵翔动,迫得对手进退维谷,攻无可能,守而无方,左支又拙。

  五十招过去,那人已自落了下风,斩雨亭左手一招“金龙摆尾”横扫过去,那人“金龟缩头”身子右移,斩雨亭又一招“醉翁敬酒”身子偏转如风,人已到了他的在前,陡地大喝一声,如晴天打了个霹雳,舌绽春雷,左手一记肘撞,手臂伸直反手一掌,五指收拢,以掌代招,一记“飞云掣电性一招三式,一气呵成。身法手法精妙绝伦,快如闪电。只听“蓬”

  一声响,那人身子已如着风败叶,飘飘忽忽地退去二丈开外,胸骨已被击碎,眼见活不成了!

  这伙人本是邪魔外的强寇恶贼,胜券在握时,假惺惺的蛮讲规矩。一朝落败,皆是原形毕露,只见他们三人同声大吼,各执兵刃,齐向斩雨亭辟头盖脑地一拥而上,欲立毙斩雨亭。

  他们快c斩雨轩更快。他眼睛望着弟弟与人拼斗,眼角却瞟着旁边的三个人。眼见弟弟胜算在即,早巳自袖中筒中双手执着判官笔,以防变生不测。当他们长剑出手,他的一对判官笔已经迎了上去,双笔连挥之间,一连拆了三招。时间缓得一缓,暂雨亭一对护手钩已经出手。

  若是单打独斗,三个贼子恐怕在这个世上还多呆得一时,半刻,待得群殴时,虽然是三比二的架式,人数上点了上风,但是,面对二人联手的“日月争辉”再多几个人,又何足道哉。

  斩雨亭双钩出手,连连急挥。护手钩本是锁拿对手兵刃的招式。他们三人如果联手施出“四象剑阵”,或者能够在“日月争辉”的合璧下,走得几招。此时,四方剑阵缺了一角,大露空门。斩氏兄弟长驱直入,三把长剑在斩雨亭迅捷飘风的锁拿中,几曾脱手,容不得他们稳剑喘息,判官笔有如急雨狂泻般落在身上。

  要是一人与斩雨轩过招,一朝得手,他的两支判官笔转瞬全身三十六道大穴尽数被制。

  如今竟是三人,他随机应变,弹指间已在三人不同部位的“华盖穴”,“灵台穴”c“曲池穴”挂了号,有两人砰砰倒在地上,一人长剑脱手。雨亭生性急躁,本来心中已存杀机,加之三人背信弃义地一哄而上,他此时更是当仁不让。但见那人剑刚脱手,脑袋也如皮球般飞离身子。

  “你怎的不留活口呀”

  “下不为例!”雨亭咧嘴笑道。

  斩雨轩尴尬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如何能够找到‘青柳庵’”

  他这话不无道理,眼前是满目荒山野地,处处林深草密。说找人打听,连房舍也见不到一间。

  斩雨亭道:“哥哥,我们看看这些巨灵贼子有什么特征,日后遇着也好辩认。”

  雨轩觉得其言之有理,连忙去翻看四具尸体,发现他们左手背上均有一梅花珠砂印记。

  “看来,梅花珠砂印记,是‘巨灵教’徒的标志。”斩雨轩道。

  两人看了一会儿,沿小路径直东行。停停走走,约莫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林子边缘,只见同时三条路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知选哪条路好。正自迟迟疑疑c踌躇未决之时,猛听得树林里一声大喝:“你们是干什么的”

  斩氏兄弟未及答话,已有两个身着绿色劲装的高大汉子,站在他们面前,对着二人怒目而视。其中一人道:“二位莫不是去‘青柳庵’的”

  斩雨亭连忙说道:“正是。在下不识路途,请二位指引则个。”

  另一人阴侧侧地一阵冷笑道:“好,老子指引你们去阴曹地府!”

  “府”字音还在空中,人已到了面前。只见来人双手一招“苍鹰扑兔”向斩雨亭面门抓来,指如钢钩,来势凶猛,指风“嗤嗤”有声。

  斩雨亭不敢怠慢,暗运内力双掌平平推出,他这招“小姑推磨”,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蕴内力,那人识得厉害,骈指为掌,接下来来势,双掌接实,“蓬”声大响,震得两人均向后退,那人已知对手内力在他之上,不与硬拚,仍使“鹰爪手”加环进击。这人手法怪异,招式并不使老,点到为止,频频施出,围着斩雨亭周身上现,挥手连抓带点,而且身法灵巧,手法更迅捷无伦,斩雨亭只觉有好多的手指逼近身前,虚虚实实,颇难应付,当下气沉丹田,抱元守一,眼风六路耳听八方,以不变迎万变,以静止动,对方一时倒也奈何不了他。

  那边斩雨轩与另一人也斗得难分难解。这人拳掌交加,手上的硬功夫比同伴高出一筹,出手劲足力猛,掌风带煞,这人出招讲究沉稳利索,一拳一掌徐徐施出,干净利索。

  斩雨轩展开他师门绝学“游龙金刚掌”与之对阵,正好旗鼓相当。但那人经验老到,自知内力未必拚得过斩雨轩,不敢轻易涉险,且不急于对掌,只是避实击虚地横切竖削,觑空进击。拳掌出击击恰到好处,旁人看来,两人不是在作生死搏斗,好像在比划招式c切磋武功。殊不知这两人的比拚较之斩雨亭他们凶险得多,双方俱是真力相向,力透双掌,每招每式毫不含糊。只有稍有不慎,生死立判。

  斩雨轩知他在用“疲劳战术”,极力消耗的真力,摸清他的套路功底,以求一逞,因而也自稳扎稳打。双方都不急于求成,慢慢地战在了胶着状态。

  斩雨轩猛然想到,对手此番“粘”着他,似乎并不全在以逸待劳。回想先前那四个灰衣人的谈话判断,“青柳庵”乃“映波门”驻地,而且都是女的。他们这伙巨灵贼子武功兀自不弱,可想而知他们的堂主更在他们之上。那样,“映波门”是凶多吉少,他们得赶往“青柳庵”救援。再则,“青柳庵”一旦事了,等到他们的人手一到,他们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终是寡不敌众,正正地中了对方的圈套。

  先前的四人与眼前二人,正是摆在沿途接应的后援。如此一想,斩老大心中情不自禁的一凛高手比拚,差不得毫分,这般思忖斩雨轩多多少少有些儿分神,对手非比等闲,尤其心智为上。看这场争斗,处处隐伏杀机,岂容斩雨轩心有二致!对方觑空一记“洞天佛地”,痛下杀手。斩雨轩毕竟一代大侠广元禅师的传人,眼见敌人瘁不及防拼全力的放手突袭,他立即抖擞精神,展开师门绝技,一招“春江一曲柳千条”,双手连挥,掌风呼呼,掌影如山拆解来势。掌力之刚猛凌厉实出对手意料之外,震得他双掌酸痛,“蹬蹬”一连后退五步。

  斩雨轩当机立,并不进攻,身子一闪,已近斩雨身边,大喝一声:“连衣换心掌!”

  兄弟二人心照不宜,立即配合默契取联手合璧。这珠联合壁的“连衣换心掌”威力之强大,两个绿衣人远远不及。与斩雨轩对招那脸,最后一招已经是拼全力地孤注掷,却被斩雨轩施绝招化解,实已到了图穷匕首见之的困境。他们做梦也未料到,对手还有更加厉害的后着先进着他们,早已吓得丧魂落魄,手足无措。接手之间,已则迎对生措,不过是三招两式,斩雨轩一着“云手”与他对阵的人那胸骨震碎,内脏移位,倒地身亡。与斩雨亭对招的那个人更惨。斩雨亭左手一拂,右手“泰山压顶”,打了他的天灵盖,顿时脑髓横溢。

  这样一来,他们无意中帮了“映波门”一个大忙,消灭了“巨灵教”沿途接应的点子。

  “映波门”自然不愁“巨灵教”来报复,“巨灵教”也不知道他的“金雀堂”和“雁鸣堂”

  二位堂主所向何往。

  斩雨亭望着哥哥笑了笑,道:“又忘记了没留活口!”

  斩雨轩似乎心有所属地连道:“快走,迟了,怕来不及了!”说完两人展开轻功急急向东奔去。

  他们若是向北,二人就会遇到那个心急如焚,急欲寻找谢羽晔的小姑娘凌无灵。他们却直趋东进,与凌珑失之交臂,也没有找到“青柳庵”。

  两人急急奔行了两个时辰,哪里见得到“青柳庵”的影子。他俩又转身向北,刚好一个大包抄,绕过了“青柳庵”所在。两人如此又走了一个时辰,驻足打听,此地已距洛阳不远。

  两人好不沮丧,干脆向西而行,那日到得开封,偷偷一问,什么消息也没找打听到。兄弟二人在开封游玩了一些日子,复又西进,想到“丹心寨”去找谢大侠。

  兄弟似乎有些不耐烦,一路上懒心懒意地边走边玩,到处游山观景。南方人到了北方,许多东西都感觉新奇。虽然到中原已有向年时光,好奇之心兀自不减,一时倒把正经事儿丢置脑后。

  那日,二人正在大道上行走,见路旁一片枣林。雨亭好奇,要到枣树林里观赏一番。两人穿过枣林来到一座小山上,猛见一红衣少女自山下经过。斩雨轩偶然一瞥之下,“啊”地惊呼出声。你道怎地,他看到了那女人裸露的手背上的梅花珠砂印记,一时复仇之心猛增,赶紧小心对弟弟说道:

  “这个贼婆浪是‘巨灵教’的人,咱们不如跟着她,到‘巨灵教’总坛去探探虚实如何”

  “好主意!”雨亭点头赞同,道:“咱们就死死地跟着这贼婆娘。”

  这个女人正是夏狐手下的弟子红绫女,她被谢羽晔打败,慌不择路,急欲逃回贺兰山“巨灵教”总坛。

  斩雨轩看好她的狼狈样子,知道她是被人打得落荒而逃。斩雨亭有意把她擒获,审问一番。

  雨轩急急说道:“使不得!一个女流之辈,敢于单独一人在外东奔西走,非比等闲,说不定还是‘巨灵教’中的小头目,我们要擒她,她非得跟我们拚命不可,困兽犹斗嘛!弄不好,一失手又被咱们宰啦!”

  雨亭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即使把她抓住,男女有别会添不少不便,恐怕会惹出麻烦来。”

  “干脆,咱们就这样盯着她。看她走的尽是荒僻野地,既不会怕她跑了,又不用担心会招人怀疑。”斩雨轩说道。

  兄弟俩这般一商量,决计暗暗跟踪她。岂料,跟踪这个女人却不那么简单。她时时易容换装,有时是女妆,有时又扮作男子,有时装老太婆,有时又改扮成槽老头子。稍一疏忽,就被她甩开了。好在两人轻功非凡,耳目灵敏,既没有被甩掉,也没有被她发觉。这样,一直跟着她到了银川。

  可是,一人银川,她就失了踪迹。明明在一座庙前转悠,眼睛一眨却不见人影,找来找去始终找不到她的踪迹。

  “我估计这庙是他们的一个联络处。”斩雨轩推测道。

  “你说的就是这座”苟奴道。

  “正是。”斩雨轩道:“这庙中香火并不旺,只有两个和尚,晚上也不关门。方才苟兄进来时,我们以为你是他们的眼线,想生擒活捉,问出一个所以然。因为你来这里非止一次,我们跟踪你几天了。”

  顺竹道人笑道:“哈,不打不相识!”遂又问斩雨轩道:“你们是否对这个庙里的情形探察过”

  “查过,”雨轩道:“庙中只有老少两个和尚,小和尚只是成天打扫殿堂,侍候老和尚。

  老和尚几乎什么也不理睬。我们上香时,他黯然一边,一天难得开口说话,到晚上,就进到他的禅房念经打坐,从不出房门。”

  “他的禅房,你们进去过没有”顺竹道人问道。

  “没有,”雨轩道:“他的禅房门总是关着,似乎里面有暗锁,四面又无窗户偷窥。”

  苟奴说道:“我们在这里说话,他会不会偷听”

  “不会的,”顺竹道人连连摇头道:“你们打斗时,我已在后面巡视过一遍。老和尚在念‘金刚经’,小和尚在一旁打坐。”

  “前辈难道上了他的屋顶”苟奴道。

  “那岂不是打草惊蛇!我只在他禅房外二三丈远的地方伏地听声。”顺竹道人说。

  顺竹道人功力通玄,耳目已非常人可比,而且伏地听声,在很远的地方耳贴地面,就可发觉周围数丈方圆的任何微小动静。所以,顺竹道人断言无人窃听,是很有道理的。

  “前辈何时到此”苟奴问老道。

  “昨天就来了,到处找你不着。方才见他们兄弟闪身入内,身法轻灵。事出偶然,我即随后进来了。你来了几天,有什么收获没有啊”老道复问苟奴道。

  苟奴遂把他几天来,所探得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出来,顺竹道人凝神聆听,思忖片刻,道:“我们要想方设法打入‘赤石岭’探悉‘巨灵教’的内部情况。不过,这事情可不容易!

  好在我们已有四人,先要找一处落脚的地方才好。”

  苟奴道:“最好能与‘丐帮’联系上,有了他们帮忙,何愁大事不成!”

  顺竹道人想了想,说道:“尹帮主应该有信来此。难道他们那边事情未了按说,有谢羽晔他们,还有‘丐帮’江长老相帮,他们应该是顺利的。如何没有消息呢”

  他们哪里知道“丐帮”银川分舵的人,早巳在四处查访他们。虽然苟奴身披三角形红色讨米袋的信物,毕竟这联络信号只有分舵舵主知道。他为了安全考虑,并未向帮众公开此事。

  弄得看见信物的人不知道,知道信物的又没有看见,真个是背枪不遇鸟,栖处无猎人。

  第二天,三人都披着三角形红色讨米袋,着乞丐打扮,四处行乞,留顺竹道人在另一处荒庙等待消息。他们对先前那座庙宇始终不放心。下午,斩雨轩终于和“丐帮”的人联系上了。

  “丐帮”银川分舵舵主叫韦光,人称“花面书生”,只见他白白净净的一副文士打扮,年纪不过三十来岁,说话轻言细语,文绉绉书生气十足,手执一把折扇,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个乞丐头儿。

  “丐帮”银川分舵,虽是分舵,实在不小,西北一带几乎全归它管辖。名为分舵,其实不属总舵控制,至少是“听调不听宣”。总舵也管不了这么远,只是同为天下”丐帮”有时互相接济罢了。

  尹帮主为人仗义,侠名远播,西北“丐帮”对他倒是非常尊敬,凡事言听计从。自从尹帮主失踪,中原“丐帮”四分五裂,双方失去联络。但“巨灵教”对银川分舵不敢轻视,原因是银川分舵势力既大,地盘又广,韦光又非尹继维可比,他极少外出,一意坐镇银川,还暗寓此人理事精干,想要制服他并非易事。

  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巨灵教”意在称霸中原武林,不愿在西北“丐帮”势力范围内大动干戈。韦光又是极有眼光之人,时时约束帮中弟子,决不与“巨灵教”发生任何龃龉,是以,双方倒是相安无事。

  前两天,韦光接到飞鸽传信的消息,知道尹继维已恢复中原“丐帮”,请他出面协助前来探查“巨灵教”内情的顺竹道人和苟奴,韦光行事何等谨慎,对此事秘而不宣,只亲自一人在银川街头暗暗寻访。

  待见到顺竹道人等四人,问清尹帮主的情况后非常高兴,忙把他们的处境向四人解说一番。顺竹道人他们自然理解他的难处,只请他为他们安排一个秘密据点,介绍有关情况,有事可派亲信秘密联系,绝不把他牵扯其中。

  韦光喜自不胜,连连说道:“前辈见谅!”

  顺竹道人言道:“你们能够提供些许情况最好,别的事情一概不管,若被‘巨灵教’发觉,你们与其作对,别说对你们不利,我也不能顺利行事,实在有害无益!”

  韦光道:“你们在银川,行事越隐密越好。这里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你们昨日所在的‘佛祖庙’,就是他们设在银川的一个据点。那里外松内紧,内有暗室地道与外面相通,表面不与外界接触,老和尚虽也是他们的人,但不参与其事,只是一个普通庙祝。不过,千万不要再去那里,以免引起怀疑。”

  顺竹道人他们的秘密据点座落在一处废弃的宝塔下面,周围一处荒芜,到处是砖碴碎石,杂草丛生。里面有一间地下秘室,非常宽敞,铺盖家具一应齐全,住四人绰绰有余顺竹道人到处巡视一番,此地算得是方便,遂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谢舵主的一番苦心安排,实在好极了!”顺竹道人连连点头说道。

  韦光谦和地微微一笑,说道:“各位是远道贵客。若不是为了消灭‘巨灵教’,发请柬也难得启动诸位到此。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接着,他把联系方法告诉了四个人,然后起身告辞。四人躲进到秘室饮餐一顿,坐下来商量下步计划。苟奴道:“从韦舵主介绍的情况来看,‘赤石岭’的防范并不如我们想像的那般秘不透风!”

  “‘巨灵教’似乎自视甚高,以为无人敢老虎嘴上拔毛,我们不妨小心试探一番。”顺竹道人说道。

  “前辈言之有理!”苟奴喜道:“先前晚进思忖打入他内部。今天听韦舵主一说,与其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打入内部,不如翻过山头,自他们的哨卡旁边进去侦探。”

  “好是好,”斩雨轩说道:“只是这样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发现,路就被我们自己堵死了。”

  苟奴点了点头,约略思忖,又对顺竹道人说道:“以前辈的武功,不难深入腹地,侦察他们的布防,以及真正的实力。‘巨灵教’除了教主和四大护法,是否还有未露面的异士高手。这是我们最需要晓得的情况。”

  “我也是这样想的。羽晔曾对我言及此事,他最担心的就是暗藏的高手。‘巨灵教’敢于在江湖武林这般猖獗,当是有恃无恐。单单是教主和护法,武功再高也不足虑!”

  斩雨轩道:“前辈可曾有什么预感么”

  “没有!”顺竹道人道:“只是不知飞云和黄鹤居士是否还有人世他们若在,当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杀劫。说不得还要把你们二人的恩师广元禅师请出山。若这两个魔头已死,倒不足虑。”

  “我们先探下虚实再说。”斩雨轩说道。

  四人商谈至深夜,议定由顺竹道人带着斩氏兄弟去“赤石岭”先行刺探

  第二天下午,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银川直奔“赤石岭”后山。夜幕降临时,已翻上山顶。

  山顶上的哨屋,是用石头砌成的尖顶成宝形的房子,房子并不太高,自顶尖至地面不过一二丈高下。

  顺竹道人飞身上屋,屋面乃圆形尖顶,整个成尖锥形,上面光滑如镜,有二十来高。顺竹一招“神龙出水”,轻落顶尖之上,尖顶有如一顶笠帽盖伏其上,帽边约略向下伸出,中间有尺许间隔,便于里面的人观察四方。顺竹道人双脚勾住顶尖,头向下望里看去,里面有四个人在喝闷酒,床椅俱全,毫无异动,连忙轻跃而下,施“蚁音传声”,招呼斩氏兄弟道。

  此地无碍,下去!”

  三人急迅奔到山下,眼前是一堵石砌的围墙,高约二丈。三人闪身入内。此处乃是后花园,花草繁多,花园前面是一排排石头房子,里面住的都是“巨灵教”待众,三人近前,只见每排房又隔成一间间的,住着十多人,都在那里或睡或打牌赌搏。那边也是一排排的房子,中间一条大道,把房屋分开,花园分开成两个花园。他们沿着大道,借物藏形,穿行花丛中,这段有大半里距离,中间见到两队巡逻的衣武士;一路迎着他们向前,一路自左至右地在横截大道的小路上穿过,每队人。大道尽头已至墙边,他们发现围墙也直到山边而没,这里其实是陡壁悬崖。

  陡壁面对大道有一拱形洞门,两扇巨大的石门紧冈着。过了约半个时辰,大门洞开,自里面走出四个黑衣武士,手持长矛,径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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