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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三)我会一直在

  白起把车开到教学楼门口,看着林小澄红着眼跳上他的车,心中一沉。

  这个女生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慌乱与仓皇。

  “拜托”暗哑的马达声在林小澄近乎啜泣的声音中显得格外粗重,白点头,然后迅速把油门踩到底,绝尘而去。车子在宽敞的马路上飞驰着穿过城市中的交错路段,快速呼啸的空气擦过车身,有种别样的惊悚感。

  至少,能在关键的时候,让她依赖自己吧。

  林小澄摆弄着手机,眼神一直凝结在手机上,手指不断的戳着屏幕,又挥动在耳边,脸色却苍白的一直没有好转

  该不会

  她心中的鼓一直在敲打,握住手机的手指甲深深的扣进了肉里甚至连白起不经意的拍了拍她的头,都浑然不知。

  为什么自己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发觉。

  林小澄抹了抹快要流淌下来的眼泪,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一酸,有种近乎凌迟般的苦楚

  她反复想了想徐萧那天见她时候的表情,和那个欲言又止的态度心中的自责,内疚,负罪感和沮丧感全部涌上却又无能为力的低下了头。

  明明是最重要的朋友。

  自己却总是拘泥于自己的小小世界,连重要朋友的心意,都无法察觉

  车内的焦灼气氛与外面悠闲的周末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隔离开的两个世界。女生略有些焦虑的呼吸声混着沉闷的马达声,把车内的气氛压得更凝重了些。白起盯着挡风玻璃前的车来车往,有些懊悔的倒吸一口气,烦躁的抬起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却又一言不发。如果自己可以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控制风场的能力的话

  过度的焦灼让他眼眶中的红血丝更明晰了,白起伸直的脚尖踩在油门上,加重了些力道,直至发动机发出隆隆的钝响声——连闯了两个红灯。

  该死。

  看着副驾的女生红着眼的委屈样子,白起把方向盘捏的更紧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会害怕她知道真相而离开呢。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这个人。

  车外的世界依旧稀松平常,车内的空气却沉闷得近乎干燥,好像只要某个人一出声,就随时可能擦出火光。

  他狠狠的把油门又踩重了些,握着方向盘的手突兀出了一根根青筋,似乎快要把皮肤撑裂为止。

  终于风风火火的赶到机场,盯着这个庞大的飞碟形状的航站楼,林小澄立刻头也不回的踉跄着冲进出发大厅,拿着手机继续拨打着那个电话,眼神却在一片朦胧中四下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这边没有c那边没有c全部没有。

  好一会儿,她才又急匆匆回到入口处,看着巨大显示屏上——今天直飞旧金山的航班,已经在一小时之前起飞。

  林小澄望着灰蒙蒙的出发大厅,突然听到一片又一片的嗡嗡作响也许是飞机的起飞与盘旋,也许是头脑中那片突然的空白与荒芜

  “走了啊”自言自语中,她低下了头,只觉得刚刚的奔跑用尽了全身力气,便颓然的靠在休息的椅子上,重重的跌了下去。她挠了挠头发,喘息粗气,失神的望着机场的大理石地板发呆。地板是灰黑相间的颜色,一片一片的挑染着不同大小的雪花状,连自己的影子在上面都看起来十分荒谬。

  白起停好车走进大厅,一眼就看到那个躲在角落的寂寥身影,心里一钝,愣神好几秒之后,才迟疑着走近。

  “喂,”白起走到她身旁坐下,轻唤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林小澄盯着他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才缓慢的眨了眨眼,呆滞的呢喃道,“嗯。”

  “已经走了吗?”

  “应该是。”女生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快要化成一粒尘土,消失在空气中。

  周围是人群稀稀拉拉的,来而又往,有带着笑容送别亲人的,有带着温暖和热切的情意相互打闹的朋友,有依依不舍拥抱接吻的情侣白起陪着林小澄坐在一旁,像是两个局外人,有些晦涩的冷清感。

  “那她会回来吗?”被林小澄毫无前因后果的沮丧状态怔住,白起有些不明就里。

  “谁知道呢。”女生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又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朝向他,“也许不会了吧。”说完,她握住手机的手指扣得更紧了些,甚至把指甲盖上挤出了深浅不一的苍白。看着女生痛苦的隐忍,白起心里仿佛被雪水覆盖一般的冰凉,好一会儿,才恢复一些温度,“别太难过了。”

  话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说辞有多么的苍白——林小澄似乎被他这句话击中,急忙抬手捂住了脸,顷刻间,伴着低低的抽泣声,一滴滴水珠从她的青葱般声手指缝中沁透,坠下

  她的肩膀穿透过浅白的大衣,在持续的发抖。

  在哭?

  白起怔了怔,只觉得全身血液有些烧灼感,一点一滴的划开他的心尖,渲染着层层的阵痛。看着女生颤抖的肩线,白起迟疑了好久,才把手搭在她瘦弱的肩上,用力叩了叩,“别哭了”

  “嗯”女生敷衍的回应着,伸手擦了擦泪,用牙咬着捏紧的拳头,“我就是”

  白起拍着她的肩膀,指尖扫过她凉凉的脖颈,像是对待婴儿般柔和他突然有些无奈,又轻轻的拂了拂她的头发。

  原来面对她,会把自己所有的理性都燃烧殆尽啊。

  “学长呜呜呜”因为被安慰着,女生的声音由原本的呜咽变成了大哭,更用力的咬紧了手背,娇嫩的皮肤瞬间印出了深深的齿痕。

  “别伤到自己。”白起猛的拉过她的手,抚着那个齿痕,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我真的太自私了”晶亮的泪珠在她眼里翻滚着,原本淡蓝色的眼白被哭成了令人心碎的红色,带着浓浓的鼻音,“我”

  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无法发觉

  “呜呜呜”林小澄抹了抹眼角,又掏出纸巾来擦了擦红润的鼻头,稍微镇定了些,“我”

  白起伸手感受着女生眼角的冰凉,抬头看了看纯白又遥远的穹顶,突然想到了自己失去母亲的那个夜晚冰冷的夜空中,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抱着满身是血的母亲,绝望得像是被遗落在某个黑洞一般,暗哑的嘶吼着,挣扎着,却永远都找不到出口。

  失去重要的人

  “哭吧”说完,白起也不再执拗,一把揽过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呜呜呜”被白起的那句话点燃,林小澄吸了吸鼻子,继续大哭起来。

  周围的一切瞬时变得寂静,白起持续又轻柔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般,让林小澄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暖意。她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柔和感,像是一片片的羽毛漫天降落,铺上一层层的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女生哭泣声音也逐渐变得微弱,连颤抖的身体也平和了些。白起停下了拍打,只觉得胸口一片湿润的冰凉,抱起女生的肩膀轻轻加重了力道,才发现她似乎是哭累了,睡着了。

  笨蛋。

  白起看着自己胸口的濡湿,心里终于放松了些。给何叔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机场开车,又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女生,逆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一片嘘声中走了出去。

  看着女生在自己怀中沉寂的睡相,白起露出了一个宠溺又有些无奈的笑容。他盯着林小澄红肿的双眼和鼻头,叹息一声,转身走到稍微空旷的地方,看了看四下无人之后,双腿一蹬,迅速腾起到了云层之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使用自己的ev一l。

  云上的世界被太阳照着,一朵朵不同形状的堆砌着,有层次感的泛着金光。白起抱着怀里的女生,看着她安心的睡颜,心里有些厚重踏实感。

  他扬起头,突然又想到了他们相遇以来的种种片段,从女生瑟缩的样子,到最后强硬的牵起他的手,甚至包括那个让他控制不住的吻,和那句生硬的拒绝全都如同拼图一般,一片一片的,把他原本残缺的生活,拼凑得更加完整和丰润。

  至于以后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林小澄醒来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她躺在宽阔而柔软的大床上,不自然的揉了揉眼睛。侧头一看,落地窗外是一个宽敞的阳台,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把地板照出暖洋洋的金色。几株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枝蔓环绕在大理石的墙面,有种欧式花园的美感。

  林小澄感觉眼皮似乎只能看到一个微小缝隙,便伸手再擦了一遍,跌跌撞撞的坐起来,环顾了一圈,半迷糊的呢喃道,“我在哪里啊”

  “这是我家。”

  一个平和又熟悉的声音答道,突然让她有了些安全感,“学长?”

  真是有钱啊。

  她心中吐槽一声,定定的确认了旁边沙发上那个环抱着手坐着的男人的相貌,有些尴尬,“我怎么会”

  “你在机场哭睡着了。”

  “是是么”林小澄的手攥紧了床单,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不自然的别过头捋了捋发丝,“抱歉”

  总是给他添麻烦。

  明明已经被拒绝了,这样暧昧的氛围,真的好么。

  “心情好些了么?”白起淡然的走过来,递上一杯水,修长的手指被玻璃杯反射着光。

  “”

  林小澄没有回应,接过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脑海中却全是徐萧无言离开带来的钝痛感想到这里,她鼻腔又酸涩了些,眼前腾起一阵雾气。

  “学长抱歉今天又“给你添了麻烦。她埋头捏紧了水杯,“我实在是太”

  太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无奈的牵起一个苦笑。

  “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白起的语气虽然冷淡,却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般,把她的心照得一片热切。

  该死,逞强什么的

  最讨厌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了。

  林小澄想到这里,又抬头瞪了瞪白起——虽说是瞪,却因为红肿而看不出神情。

  白起不解的迎上她的眼神,双眸仿佛平静的海面,渗透着蓝蓝的波光一般,让她有些失神。

  原来他也会如此温柔呢。

  被白起的眼神惹得心跳骤停一秒,她自顾自的低下头,“没事啦虽然我现在也很难过”说完,她感觉眼睛有些酸胀,鼻翼微微一收,又有些湿润的水珠滴落下来。

  “嗯”白起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走近揉了揉她的头发,接过水杯,冷静的坐在了床边,耐心的看着她。

  “因为我从小记忆就不完整根本就没什么朋友”林小澄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想到自己跟徐萧在一起两个人横冲直撞的过往,又有些难过起来,“徐萧应该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她顿了顿,“母亲去世很早,父亲也总是在出差”

  说罢,她伸出右手背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发出浓浓的颤音,“我总是一个人”

  总是,一个人。

  白起听到这句话,不自然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抿了抿嘴唇,只觉得自己心里又陷入了那种压抑的疼痛中,如同溺水的人,扑腾着,挣扎着,却找不到活命的氧气罐。

  总是一个人么。

  “我第一次感受到身边有人陪伴,而且是那么久的陪伴”林小澄拿起一张纸巾,使劲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可是她却突然就走了”

  说到这里,林小澄再次伸手捂住了嘴,发出低沉又持续的呜咽。

  看着面前女生像一只受伤的小猫,白起只觉得身体被一阵涌上来的保护欲迅速占满,一阵汹涌的承诺越过胸腔的屏障挤了出来,“放心,我不会走的。”

  “诶?”

  “我会一直在。”

  突兀的言语像是新年钟声一般,一阵接一阵的音波反复回旋在空荡又巨大的房间内。林小澄抬起了头,看着白起坚定的眼神,蓦然红了脸,红了耳朵,红了脖子根心跳再次扑通扑通的,如同万箭齐发一般,胡乱的刺在自己的心房

  该死。

  又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明明之前说让我忘了啊。

  林小澄心生羞愤,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赌气的掀开被子,想跳下床,却被白起突然按住了肩膀。

  “学c学长”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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