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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人哪,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怪癖

  他笑了笑,似乎是默认。他很快就吃完了,把碗一推,用餐巾揩了揩嘴说:“怎么不见你吃”

  “我”林惜雪没精打采地用筷子拨拉着盘里的菜,说:“我食欲不好,吃饭像尽义务。”

  刘英凯满脸悲哀:“民以食为天,吃饭乃人生头等大事,可你却把它当成了义务,这该少了多少乐趣啊。”

  “你就知道吃眼前的菜还吹嘘说是乐趣”

  “别看我只吃一个菜,我能准确地品出它的味道来。”

  “吹牛。”

  “吹牛?让老板把厨子叫来。”

  他真的把厨子叫来了。胖胖的厨子诚惶诚恐,不知遇上了什么刁钻苛刻的食客。

  刘英凯说你的家焖黄花鱼少了一道工序。胖厨子拍着胸脯打保票说没有。

  刘英凯说你别蒙我,鱼没有经过滑锅,和调料一锅烩出来的。

  胖厨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我从来都是这么做。

  刘英凯说你这就外行了,鱼要先滑锅,两面煎黄了,起锅,接着用配料烧汤,汤开后,再把鱼放回去炖。

  胖厨子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情,连连点头,掏出香烟递了上来,一脸的巴结相:“多谢师傅指点。您的口感真好,您是”

  刘英凯说:“咱们干一行的。”

  “我算是遇到师傅了。”胖厨子肃然起敬。

  “师傅不敢当,这又不是上讲究的菜,看看食谱就是了。”

  “一定,一定。”胖厨子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林惜雪看了场好戏,可心存疑窦,这刘英凯到底是干什么的?她问:“你真是厨子”

  他说:“我才不当厨子呢。当厨子每天油熏油燎的,吃饭反而没了胃口,这不少去了人生一大乐趣吗”

  “厨子可比司机收人高。有钱才能享受。”林惜雪说。

  “那不一定,有钱有有钱的享受,没钱有没钱的享受,会享受,没钱也能享受,不会享受,有钱也享受不了。”

  林惜雪不懂他的享受哲学,他们的追求水准不在一个层面上,但她还是高兴和他在一起。他那轻轻松松,本本色色的举止行为,给她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她第一次意识到琐琐碎碎的生活本身也挺有趣,她甚至想,回去自己也该研习一下菜谱。

  第二天晚报在要闻版醒目地刊登出一条消息:人穷志长,以弱制强蓝德公司一元钱官司胜诉希文集团。老高算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了,写的是执行合同的严肃性,藏笔埋墨把蓝德公司大大推销了一番,更高明的是决不引火烧身,文中无一字贬低希文集团,而是强调他们克服困难的守法精神。作为民间关系,报社绝不会轻易得罪希文集团这样实力雄厚的公司。

  老高啊老高,实在是高!林惜雪颇有感慨,看来自己离开新闻界是明智之举,不经真风真雨的磨难,她怕是不会这么中庸。

  夏露风风火火闯进了林惜雪的办公室。

  夏露的衣着比晚宴时朴素了一些,更显出本色的俏丽。她进门来,林惜雪起身迎接,她倒好,随随便便,一屁股就坐在林冰堰的办公座位上,倒把起身迎接她的林冰垠撂在了一边,若是冷丁进来个人准分不清宾主。

  夏露两眼无所顾忌地满屋子溜达着,林惜雪的办公室很清淡,没什么装饰,紫檀色的写字台上,一部电脑一部电话加一堆文件;墙上,一幅版画一幅条幅加一面镜子;还有一套沙发一套茶具,再就是堆满书籍的书橱。

  夏露说:“我说,惜雪,你这办公室也太寒酸了点,干吗?装穷还是玩清高哪”

  一面之识却似相交甚久,这种人自来熟,友谊来得倍儿快,好交!林惜雪喜欢上了这个爽快的女人,她说:“办公室装那么豪华干吗?不是钱多的,烧得没法了比阔,就是钱太少了,没了辙只好充面子。我两者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行。”

  “行!你玩得挺潇洒。”夏露赞许地点了点头,起身自己从暖瓶里倒了杯水,捧着茶杯溜到书架前,边喝边问:“你都经商了,怎么还弄得像个学究似的”

  林惜雪说:“我喜欢闻书墨的油香味。一本书买来,我先用鼻子闻,后用眼睛看,闻书给我的快感决不亚于看书。”

  “哦!”夏露像有深刻理解似的点了点头,说:“你这也叫怪癖吧?时下也没什么好看的书,赶明个儿我买两本《列车时刻表》送给你闻闻。”

  林惜雪“扑哧”一声笑了,说:“夏露,你别糟蹋我了。”

  夏露一点没笑:“这怎么是糟蹋你呢?这是理解。人哪,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怪癖,完全没有怪癖的人没灵性。你猜我的怪癖是什么?”

  林惜雪说:“怪癖就是反常态的,怎么猜得出来。”

  夏露说:“这倒也是,你发现我哪个地方有缺陷没有”

  林惜雪摇摇头说:“没发现,你挺标致的。”

  “脚!”夏露伸出穿着漂亮皮鞋的脚说:“我的脚型特难看。可我的嗜好是买鞋,买各式各样的鞋,有上百双,屋子里都快堆不下了。”

  林惜雪说:“你买那么多鞋干吗?穿得过来吗”

  夏露说:“穿不过来就看嘛!闲得没事时,我就把鞋一双双摆出来看,要不怎么叫怪癖。没这怪癖,我又怎么能理解你呢。”

  林惜雪觉得夏露真的很有趣,她问:“你找我有事”

  “你这话听起来真累,好像活着就是为了事。”夏露仰面躺到沙发靠背上,两腿伸得长长的,一副百无聊赖的贵妇相,懒懒地回答说:“我没事,溜达着玩。”

  林惜雪突然有所触动:是啊!自己整天忙碌在世俗的追求中,可功名利禄非己所求,瞎忙乎些什么呢?她走了过去,用同样放松的姿势和夏露并排躺在了沙发上,深深呼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夏露侧身看了看她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说:“我早就看出你是个聪明人。”

  林惜雪还从未这样放松地躺在办公室里,这姿势很舒服,她用懒懒的语调道:“这还聪明哪?活了半辈子才学会享受沙发。”

  夏露说:“这也算有了成就,有些事你一辈子也学不会。”

  “为什么?”林惜雪闭着眼有一搭无一搭地问。

  “基因。”夏露正襟危坐起来道:“有一本妇女杂志上说,一个女人是事业型还是生活型的,是由体内一种特殊基因决定的。”

  “是吗?”林惜雪好奇地睁开了眼睛。

  “就说你吧,喏,你很聪明,不难理解家庭生活的真谛,但你却很难就范于它。就因为你的基因类型不同。”

  林惜雪想了想,的确,她有时也渴求平淡。但她无法忍受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没有激情没有创造的生活。她所需要的恬淡是激情的调味品,是那种经过惊心动魄甜酸苦辣的寻觅,才能体味到的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真情。她叹了口气说:“悲哀啊!”“认了吧,这就是命。

  夏露问,“你信不信命”

  “也信也不信。”林惜雪回答。

  “似信非信,明智状态。”夏露说,“那天晚上我仔细看了你的相,今年你命犯桃花运,感情上必有一劫。我给你占了一卦,躲灾的办法是赶快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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