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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流落民间(二)

  邴吉进得大门,才知道这是好大的一座宅院。整个院子地域宽敞,占地十多亩有余,院子里既有高槐古柳,更有好些梧桐树掩映。古人都有在院子中种梧桐树的习惯,寓意着招来金凤凰的美好憧憬。这座宅院最特别之处,还在于有一个布置非常幽雅的花园,其中有一个半亩的池塘,护岸有桃树,池塘中有水榭,一道拱桥搭在水榭与池岸之间,桥下种满了荷花。除了缺少假山之外,风格与苏州的园林颇有相似之处。此时虽然是冬天,荷叶早已枯败,但其规模可见。

  院内建筑则是当时典型的四合院c三进房,四向房子两两相对,大门两边左右各有两间下房,是下人居住的地位。进得大门,一直前走,有个中门,中门两边是许多的耳房(客房),正中间则是一个大厅(客厅),两边各有四间主房。谓之“中进”;中进再往后,便是“后进”,有许多的住房。两边是厨房c杂屋c平时用饭的饭厅等等。

  家仆领着邴吉等人,穿过池塘,来到客厅。刚落了座,丫环们便上前来倒好茶水端了上来。不一会儿,一位两鬓苍苍的老太太手持拐杖,在一个下人的搀扶下急匆匆赶了过来。此人正是刘病已的舅奶奶贞君。

  邴吉忙起身见过老夫人。

  “邴大人,请坐。不知道今天邴大人前来找老身,所为何事?”老太太颇为好奇地问道。因为史家与邴吉一向从无任何往来。

  “哦,老夫人。事情是这样子的。您还记得当年史家的女儿嫁给太子作良娣的事吧?”邴吉决定先从史良娣的故事入手说起。

  “你是什么人?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老夫人一听史良娣三个字马上就警觉起来。当年史家的女儿嫁给太子作良娣,那是多么光荣的事啊!只是可惜后来,巫蛊事件一发,太子府被抄家问斩,史良娣连同家人全部丧命,差一点还连累了史府,这是史府一道揭不得的伤疤。如今却又被邴吉提起,岂能不警觉?

  “老夫人您误会我了。我今天给您带了一个人过来,他就是史良娣的亲孙子。来,病已。上前来见过舅奶奶。”邴吉让刘病已过来施礼。

  刘病已怯生生地上前来,叫了一声:“舅奶奶。”

  老夫人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交加,抚摸着刘病已的头,一行热泪就流了下来,说道:“我可怜的孙儿,快让你舅奶奶看看。嗯,眼睛长得跟你奶奶一个样儿。”然后又问邴吉:“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话说来可就话长了。当时,我初到长安城任廷尉右监,在巡视的时候发现监狱里有一个婴儿在动,他饿得都没力气哭了。一打听之下,方才知道就是太子的孙子。父母遇难之时,他才三c四个月大,名字也没有,办事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就任他在牢房里自生自灭的了。我于心不忍,就请了狱医过来,又从狱中找了两位奶妈抚养他,这个胡组就是其中的一位。后来,皇上大赦,他就自由了,我这才想着给他找一户好的人家抚养。好不容易才从京兆尹刘大人那儿打听到你家的地址,所以就把孩子给送来了。”邴吉一口气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不过,就是中间跳过了自己抗旨舍命救出整个诏狱的人一事。

  “二位恩人啦。老身替孩子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老夫人不顾自己年迈,坚持要向邴吉与胡组行礼。

  “老夫人,不敢当。我不过是顺手做了一件该做的小事。这孩子,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就叫病已。看到您老这么疼爱他,孩子交给您,我就放心的了。”邴吉说道。

  “这个大人就请放心好了。这孩子身上流着我们史家的血脉,我们全家自然会好好疼爱他的。只要我有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他。”老夫人答道。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邴吉开始告辞。

  “大人,老夫人。既然病已也找到了他的亲人,那我就直接从这儿回家去了。”胡组也开始向邴吉与老夫人告辞。

  “哦,这个月的佣钱我还没有付你呢!”邴吉说着便从身上掏出十枚钱来塞到胡组手里。

  “大人,民女的命都是你给的,这钱我真的不能再要了。”胡组推辞着不肯收下,又将铜钱还给了邴吉。

  “这钱还是要收的,只是不能由大人付。管家,快上账房取一百个铜钱来。”老夫人吩咐道。

  “好吧。我的不肯收,那我就不付了。”邴吉也爽快了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管家就拿来了一百个铜钱,老夫人把它交给了胡组。胡组还是不愿意收。

  “此去渭城还有段距离,你回家也是要盘缠的,而且你还带着个小孩,多不方便啊。你就接下老夫人的吧。等下再雇辆车回去,也就省了许多麻烦。”邴吉说道。

  “是啊,大人说得对。我家病已你一带就是五年,要是按佣钱来算,还远远不止这个数。你就不要嫌少了,收下吧。”老夫人道。

  “唉哟,老夫人,我沾您家病已的光还少吗?您们真是太客气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不客气了。”胡组便笑呵呵地把钱接了,恋恋不舍地与病已告别。邴吉也告别了病已和老夫人,返回了京城。

  汉武帝后元二年的一天,刘彻病重。他知道离大去不远了,便下诏书传位于宠妃赵婕妤所生之子c七岁的皇太子刘弗陵。并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c顾命大臣之首,与车骑将军金日腺c左将军上官桀等共同辅弼幼主。霍光乃是名将霍去病的弟弟,其母是武帝卫皇后的姐姐,若论辈分,汉武帝乃是霍光的亲姨夫。此时霍光的职务是侍中c奉车都尉。霍光流着眼泪,跪倒在地,对刘彻说:“臣愚钝,恐怕有负皇上重托啊!”汉武帝没有下面回答霍光,只是对郭穰道:“你去把那幅画拿来展开。”

  郭穰自然清楚汉武帝指的是哪一幅画,原来汉武帝早就想好了,并令宫廷画师画了一幅以“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为主题的画。

  “这一幅画就赐给你了。”汉武帝用虚弱的语气说道。

  霍光一看,原来汉武帝是要自己做周公,辅佐年幼的刘弗陵。顿时又惊又喜,“臣必当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以不负皇上重托!”

  汉武帝赞许地点了点头,身后的大事都已安排妥当,他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回顾自己的这一生,做了很多的大事,也做了一些错事。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的了。功也好,过也罢了,都只能任后人去评说的了。可是,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还是这么久久不能平静呢?太子刘据的面容又在他眼前浮现,“父皇,我好冤啊!”太子凄厉的叫喊又把他惊醒。他睁开眼,才知道自己方才又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想想被自己亲手害死的儿子,自己马上又将见到他了,他的心依旧是疼的,耿耿于怀的。对了,刘据这一脉中不是还保留着一个孙子刘病已吗?得为他做些什么的了。这样,九泉之下,见到儿子也好有个交待的,至少,不用那么的遗憾。想到这儿,他喘着气,用微弱的一口气,做出了一生中最后的政治安排。“下诏令宗正将,将太子的孙子的名字重新,重新载入皇室的牒谱”最后的一句话用尽了汉武帝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头一垂,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也正是这最后的一句话,正式恢复了刘病已的皇室成员身份。

  末央宫里,顿时哭声一片。

  史老太太则接过了抚养病已的大任。她对刘病已异常疼爱,不顾年老体衰亲自照料他的生活。刘病已在一个新的c舒适的环境中开始了他新的生活。长安城诏狱中的那高高的围墙c两位慈祥的奶妈和那可以自由出入的邴吉伯伯慢慢地淡出了他的印象,过去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成为了一缕云烟消散了。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一位黄衣使者的到来,又打破了史府的宁静。

  “舅奶奶,舅奶奶!门外来了好大的一群人,不知道干什么的!”刘病已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子里向舅奶奶贞君说道。

  “别怕,别怕。我们出去看看。”老夫人撑起拐杖,便朝外走。这时,守门的家仆也进来报告了,“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你可看清了没有,他们有带兵来吗?”老夫人问道。

  “就来了一辆马车,还有一位宦官跟几位随从,没有看到带家伙的。”家仆答道。

  “那就好。”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带兵的,就不是来抄家的。“走,我们到外面去会会他们。”

  “老夫人,皇上已下诏,正式恢复了刘病已的皇室成员身份。我们是奉了宗正府的命令,前来迎接刘病已进宫的。”黄衣使者一见到老太太便说道。

  “哦,是皇上下旨了啊。这是苍天有眼啦!”老夫人顿时热泪盈眶。“病已,你听到了吗?皇上正式恢复了你皇室成员身份了!”

  “不,我不去宫里。我要跟舅奶奶在一起!”小病已不乐意了。

  “傻孩子,你的身上流的是龙的血脉,总有一天,是要回到大海里去的。舅奶奶这儿虽好,可是它不是你的家啊。去吧,去吧。以后啊,要是想念舅奶奶了,就回来瞧瞧。”老夫人慈祥地说道。

  “病已,我们上路吧。”黄衣使者走过来牵刘病已的手。

  刘病已懂事地点了点头,“舅奶奶,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然后,跟着黄衣使者,上了马车,来到了掖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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