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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病危

  弘德殿内,魏忠仁扶着天启帝在软榻上躺下,轻轻地为其拭汗。

  天启帝懒洋洋呻呤:哎哟,朕浑身酸痛,乏得厉害

  魏忠仁安慰:皇上这是累着了,歇歇就好,小奴传太医来瞧瞧。

  天启帝昏沉入睡。

  魏忠仁急步至门畔,低唤:太医哪?

  洪太医喘吁着上前揖:微臣在。

  魏忠仁沉声:老洪啊,你甭忙,等皇上睡着之后,你再细细诊视,千万别惊醒皇上。

  洪太医:遵命。

  魏忠仁掉头回到软榻前,细瞧天启帝,确认他已经昏睡,便向门外的洪太医做个手势。

  洪太医匆匆入内,轻轻按住天启帝手腕,闭目诊察脉息

  仅片刻,他就神情乍变,两眼惊讶地睁大,未及开口,却见魏忠仁正在焦急示意天启帝双腿。

  洪太医起身,轻轻揭开锦被,显出天启帝腿肚,他轻按一下――竟然比以前陷得更深更可怕。

  洪太医忍着惊慌,由下而上检视,发现天启帝全身上下都开始浮肿。再伸手从天启帝身下一扯,竟从胯内扯出条血淋淋的裹布

  洪太医差点惊叫,一抬头,却见魏忠仁严厉地摆手,他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洪太医匆匆跟着魏忠仁来到宫外。

  魏忠仁目光一扫,众人都知趣地退开了。

  魏忠仁,沉声道:老洪,你说吧――必须句句属实!

  洪太医惊恐地:皇上肾脏c脾脏严重衰竭,全身高热,脉息大乱,已经在尿血了

  魏忠仁急:能否妥善救治,转危为安?

  洪太医颤声:奴才从没见过这么凶猛的病症,至于安危么只怕要看天意了。

  魏忠仁顿时大惊,喃喃地“天意?”接着,他又迅速冷静下来:你听着,皇上的病症,绝不能向任何人泄露。从现在起,你也不能出宫了,就守在这,日夜侍驾。

  洪太医胆怯道:遵命。

  洪太医再度进入内宫,魏忠仁仰天长叹,接着陷入沉思,发呆

  刘太监轻步上前:公公?

  魏忠仁猛醒:哦,刘公公,传皇上旨意,朕略感风寒,辍朝数日,着内外臣工各守其职,免入宫见驾。

  刘太监:如果皇亲贵戚们要给皇上请安呢?

  魏忠仁:命内廷侍卫,一律挡驾!

  刘公公:遵命。

  信王大院内,众家丁c丫环c仆妇正在忙忙碌碌地打点行装,捆扎箱笼。到处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氛,仿佛迎接一场即将来临的决战。

  总管王允恩踱步监督,他不时冲下人们发出一道道威严的指令:不成,再加固两道绳索!这两件捆扎好后,即刻装车!你们几个,手脚俐索点!

  内院领班刘长贵一边干活,一边东张西望,显出惶然不安的样子。

  王允恩渐渐踱到他身后,突然问:怎么了长贵,好象有什么心事?

  刘长贵陪笑:小的c小的想起快离开京城了,心里舍不得。

  王允恩:哦,你不想跟王爷去登州吗?

  刘长贵急道:想去!王爷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愿意终生侍候着王爷。

  王允恩颔首:王爷是咱们主子。主子尊贵了,下人才有前程。主子如有难,下人也好不了。你说是不是?

  刘长贵:是,是。

  王允恩加重语气:把你那颗心放回肚里,别七上八下了!

  刘长贵战兢:是是。

  王府内室,周妃亦在收拾细软,炕上摊着一片零碎物品。她也显得心事重重。

  朱有俭兴冲冲入内:爱妃c爱妃。

  周妃:瞧你乐的,什么事啊?

  朱有俭笑:内阁周大人捎信来,昨儿晌午,他递上了我的折子。据说,皇上已经恩准咱们提前离京了。

  周妃惊喜:这可太好了!嗳,皇上没猜疑么?

  朱有俭:皇上是宽厚之君,就怕魏忠仁猜疑。说实在的,这两天我也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嘿,没想到顺顺当当的准了!

  周妃:准了就好。从此往后哇,咱们远离皇宫,到天高地远的地方,过太平安宁的日子

  朱有俭笑着补充:还有哪,咱还得生儿育女,白头到老,福寿两全,子孙满堂。

  小两口乐得吱吱笑。

  这时候,王允恩端着一只大火盆进来了,搁在角落。

  王允恩:秉王爷,王府所有的重要物品都已装箱待运,只要信王一声令下,即可出发。

  朱有俭:好!注意内紧外松,动静别弄大喽。

  王允恩点头:遵命。

  周妃盯着那火盆:哎王允恩,大热的天,你弄个火盆进来干嘛?

  王允恩:老奴想请王爷亲自收拾一下这间书房。

  朱有俭奇怪:我有什么好收拾的,不就这几架子书么?

  王允恩低沉地:主子总有些旧年书信吧,还有臣工上下的来往条陈,友人之间唱酬之作老奴想啊,凡属用不着的,最好片纸不留,一把火烧个干净。

  朱有俭与周妃惊讶互视。

  朱有俭警惕地:有必要么?我毕竟还是个王公啊,鹰犬们敢抄我的家?

  王允恩:有王爷在这,鹰犬不敢。但是王爷一旦离京了,这座王府只怕会被东厂的人翻个底朝天!就连花园中每根草叶,都逃不过鹰犬们的审查与追究啊。

  周妃惊恐:王公公说得对,王爷呀。该烧得咱们还是烧了吧?

  朱有俭伸手从书橱内抽出一叠叠书信条陈,气恨的朝地上一丢:烧吧,烧吧!我朱有俭成什么人了?王爷还是在逃犯?!

  王允恩与周妃急忙把它们抱到火盆前,一页页撕碎,焚毁。

  火盆渐渐堆满余烬

  屋内升起浓重的烟雾,呛得周妃直咳嗽。朱有俭推开窗户,放出烟雾,同时看见了院中正在忙碌的家仆与下人。

  朱有俭沉思片刻,低声唤:王允恩。

  王允恩快步来到窗户前:王爷?

  朱有俭示意院内的那些家仆:既然我走之后,东厂鹰犬会来查抄。那么,他们会不会早就在王府里安插了耳目呢?

  王允恩略惊:王爷所虑极是,老奴也有此担心。

  朱有俭:你在太监圈里花过不少银子,就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

  王允恩低声:有,老奴从司礼太监韩公公那儿打探出一个消息。王爷听了,别生气。

  朱有俭急:说!

  王允恩:王爷呀,您谢恩的折子还没奏上去,魏忠仁已经知道您想提前离京了

  朱有俭惊讶:什么?

  王允恩:魏忠仁还知道,王爷此举的用意是“离京避祸”。

  朱有俭更惊:看来,王府里真有奸贼。

  王允恩沉呤着:老奴早就跟王爷秉报过

  朱有俭:你秉报过什么?

  王允恩:凡有人群的地方,就必定有奸贼!

  朱有俭低喝:是谁?

  王允恩示意院中忙碌的人群――此刻,家仆刘长贵正显得举止不安。

  朱有俭惊且疑:刘长贵?他跟随我多年了,我待他恩重如山哪!

  王允恩低声:王爷说得是,不过,假如有人待他恩典更重c威胁也更重哪?他会不会一仆二主,内外投机哪?

  朱有俭怒:把他押来!

  很快,王允恩便将刘长贵押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家丁。

  刘长贵满面笑容地折腰:小的叩见王爷。

  朱有俭大喝一声:跪下!

  刘长贵战战兢兢跪下了。

  朱有俭厉声:说吧,魏忠仁给过你多少银子?你替东厂做耳目有多久了?

  刘长贵大惊失色:王爷,小的万万不敢呀

  朱有俭怒:大胆!就在昨儿晌午,你还以购物为名,却转弯抹角跑到东四口去了,给东厂的人通风报信,说我提前离京是为“避祸”。

  刘长贵委屈地掉下泪来:王爷,小的昨晌是去了趟东四口,那儿有小的一个相好,小的给她送了点安家银子。告诉她,小的要跟她分手了,要跟着王爷外放了。她劝小的别离京。小的说“不成,小的受过王爷大恩,小的要生生世世侍候王爷”,呜呜呜

  朱有俭似被感动,疑惑地看了王允恩一眼。

  王允恩冷笑着步上前:扮相不错嘛,本事也不错,连王爷都快被你感动了!

  刘长贵可怜地:总管,小的万万不敢欺骗主子!

  王允恩沉声:刘长贵,我问你。你是万历三十年进京的吧,祖籍山东,原姓吴,贱名吴小溜子,是不是?

  刘长贵颤声:是。

  王允恩:为什么又改姓刘了呢?

  刘长贵吱唔:这

  王允恩斥:因为,东厂十三太保中排位第五的刘公公,看你聪明伶俐,把你收归门下,赏你一个新名“刘长贵”。十二年前,又把你安插进王府来当卧底,那一年,王爷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啊。

  刘长贵惊慌:总管,您

  王允恩:甭慌,没完呢!吴小溜子啊,你在东四口是有个相好的,那院子里还有棵老槐树,对不对?

  刘长贵恐惧点头。

  王允恩:禀王爷,那院子正是东厂的一个窝点,潜伏在京城各王公大臣家里的卧底,都定期到那去碰头。甭慌,还没完呢!我听说啊,东厂的鹰犬,腋下都剌有标记,不知你身上有没有王允恩说着出其不意地撕掉刘长贵衣衫,拧起他胳膊一看,腋下果然剌着一个黑色蛇形图案。

  王允恩冷声:爬得挺快嘛,已经混到“小龙”辈了!

  朱有俭恨声大吼:你这狗奴才!

  刘长贵扑地长泣: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禀王爷,那刘太监逼迫小的做贼呀,小的全家性命都攥在他手里,小的不干不行啊!王爷c王爷,小的侍候您十多年了,小的背过您c抱过您,夏天给您扇风儿,冬天给您烧热炕,求王爷看在旧日情份上,饶小的一命吧,呜呜呜

  朱有俭心软了,对王允恩道:赏他五十两银子,让他滚出王府,永不相见。

  刘长贵叩首感恩不已,朱有俭掉头便走。

  王允恩快步撵上朱有俭,在他身边急道:王爷c王爷!此贼不能饶啊。

  朱有俭立定:为什么?

  王允恩:东厂的鹰犬,个个都是死心塌地的效忠魏忠仁。咱们要么别揭露他,既然揭露了,就不能让他活着出王府!

  朱有俭犹豫片刻,沉声:这事啊,还有另外一种看法。那就是,让东石鹰犬看看我信王的大容大量!

  朱有俭大步离去。王允恩惊愕呆立。

  皇宫内廷,病入膏肓的天启帝躺在榻上,面如死灰。

  魏忠仁悲哀地跪于榻前,泣声自语:皇上,皇上,您可千万好起来,好起来!您不

  但是小奴的主子,更是小奴的命根子。您要是不在了,那些朝廷大臣,会把脚踹到奴才头上,小奴生不如死啊!皇上啊,您千万好起来,小奴愿拿命换皇上的一根头发丝啊!呜呜

  天启帝微微睁眼,虚弱地:魏忠仁

  魏忠仁兴奋地扑到榻边,颤声:皇上,您c您好些啦?

  天启帝苦笑:魏忠仁啊朕不是个好皇帝,但你c你是个好奴才。朕从小被你侍候得舒服。

  魏忠仁激动:小奴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回到皇上身边,侍候着皇上!

  天启帝喘道:很好。朕c朕即使驭天而去,你也不必怕。朕也会安顿好你。你c你的忠心,朕明白。

  魏忠仁失声痛哭:皇上

  天启帝:爱妃确实怀上龙种了么?

  魏忠仁泣:千真万确。

  天启帝:何时分娩哪?

  魏忠仁情急:快了,快了。

  天启帝喘道:哎,即使生下来,也没什么用了诏信王入宫。

  魏忠仁惊叫:皇上三思啊!

  天启帝固执地:诏信王。快,叫他来,朕有话跟他说。

  魏忠仁叩首,颤声:奴才这就去请信王。

  魏忠仁步出宫门,满眼泪花直流,步履不稳。

  刘太监急忙扶住魏忠仁,惊问:公公?

  魏忠仁拭去泪水,沉声:准备应变吧其一c传锦衣卫进宫;二c派人严密监视信王c福王等各亲王府;三c加强内廷各衙门的布防;四c派监军太监接管内城九门;五c取兵部印信发令,京城内外的镇卫标营,全部停止调动,原地待命;六c着所有管事太监,速到内阁签押房议事!

  魏忠仁一口气说完,跺足斥:快办!

  刘太监惊恐地: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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