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圆圆
崇祯六年，扬州城。
小圆圆坐在炉灶前，朝灶内填柴，通红的火光映在她脸宠上。憔悴的母亲揭开锅盖，锅中冒起一阵蒸气。
小圆圆不禁抽了抽鼻孔，馋道：好香啊。
母亲笑着盛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可听见勺子刮到锅底的声音，显然将所有的粥都盛出来了。
母亲将粥碗小心异异地端给圆圆：圆圆，慢点吃，别烫着。
小圆圆接过粥碗：妈，你哪？
母亲勉强笑道：妈一点都不饿，乖女，快吃吧。
小圆圆狼吞虎咽般吃起来，吃得既贪婪又香甜。
母亲转身，在一只破木盒中翻检，只找出七八枚铜板，她忧伤地叹息，将铜板们紧紧握在手中，转身看――小圆圆已经吃完，仍在不舍地舔碗边儿。
母亲过去，爱惜地换摸着她的头：圆圆哪，妈今天有事，不能去买米了，你能替妈妈到镇上跑一趟吗？
小圆圆兴奋：行，我已经长大了！
母亲将铜板递给小圆圆：拿好。
小圆圆紧紧攥着铜板，就朝外跑。母亲追出：乖女，等等
母亲递过一把伞，叮嘱着：乖女啊，到了镇上，样样都得小心，不管别人说什么闲话，你都别理睬。记住了？
小圆圆：记住了。
小圆圆紧攥铜板离家而去，母亲倚门目送。
当圆圆身影消失，母亲左右望望，从怀中掏出一条鲜艳的大红香巾，匆匆拴在门楣上。接着，她缩身闭门。
片刻，当那道门板再次打开时，母亲已经是满面浓艳脂粉，媚气燎人。她将门板畅开了，彻底畅开，倚门远眺，双目秋水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粗豪的吼叫：心肝呀，你在哪儿？爷来啦！
母亲满面堆笑地迎上前，仿佛换了个人，娇声叫：哥哥哎
麻子嫖客急不可待地想搂母亲：老没见了，馋死我了，来来，快让爷吃一口！说着就要搂抱亲她。
母亲撒娇做痴地挣开，嗔道：急什么，门还没关哪！
母亲走过去关门。半道上，顺手将一只铜盘搁在小柜上。
麻子一见就明白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铜板，扔在一只盘中，哗啦啦响！
母亲关上门，望着那堆铜板撒娇：哥哎，奴婢就值这几个？
麻子再掏出一把铜板，哗啦啦扔进去：都给你！
母亲开心地笑了。麻子冲上前一把横起抱起母亲，一边亲她一边抱入内屋。母亲浪笑着捶打麻子背部：轻点c轻点儿！
小圆圆腋下挟着伞，小手攥着铜板，兴奋地走在一条巷道里。
巷道两旁，有若干浓装艳抹的妓女倚门而立。小圆圆立刻显得胆怯，步子越来越慢。妓女们看见小圆圆，便阴阳怪气地：哟，这不是陈家的小娼妇吗？
――你家门外，野男人又排起长队了吧？
――小娼妇，你妈又贱又骚，接一次客只收二十个铜子！
――镇上男人都跑你妈那去了，真不要脸！
小圆圆深深低着头，忍受屈辱，一言不发地从她们中间走过。
来到粮店门口，老板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打瞌睡，忽听一阵细细声音：老伯伯
老板睁眼一看，柜台前空无一人，正诧异间，柜台边缘露出一只紧攥的小手，接着小手张开，掉出几枚铜板。老板起身伸长脖子朝下看，只见小圆圆浑身湿漉漉的，正踮着脚儿道：老伯，我要买米。
老板不悦：丫头，米价涨了，你这几个铜板只够买糠，哪能买米呢？！
小圆圆求道：老伯，求你给我点米吧。
老板：不成。
小圆圆倔犟地：求你求你求求你了！我们家没米了，我妈一天没吃饭了！求你求你求你！
老板无奈：唉，就给你称上点吧。
小圆圆赶紧递上布口袋，老板拿过那只口袋，叹息一声入内。他走向米缸，抓起撮箕，在布袋内盛进一点儿米，之后看了看，再叹口气，又在布袋内加进一点米。
老板回到柜台边，弯腰把米袋缠在小圆圆脖子上：回去吧，下次别来了。
小圆圆高兴道：谢谢老伯！
大雨哗哗而下，小圆圆沿着一条泥泞道走来，她脖子上绕着一只米袋，双手撑着一把破伞，踩着两脚烂泥，一歪一斜，疲惫地走着。
小圆圆走到家门前，推了推门，竟没有推开。她正要开口叫唤，忽听门内传出男人的一阵阵浪笑她惊呆了，不知道家里钻进什么人，不敢出声。她悄悄走到窗户边，踮起脚儿朝内看。
只见半截布帘后面现出床铺，麻子嫖客正压在母亲身上，疯狂地大动。
母亲低低呻吟，麻子忘情喘息
母亲仿佛感觉到什么动静，不安地朝门处看，却被麻子狂暴地压下去。
小圆圆泥塑般怔住不动，一阵大风吹来，将她的伞刮走。只见那只破伞在泥水中滚动
小圆圆赶紧冒雨追那只伞，追到后，撑着它蹲到一堵破墙下面，她全身缩成一团，但是手里紧紧攥着那只细细的米袋，将它死死抱在怀里。宁肯自己淋湿了，不让它被雨水淋湿。
天地间，一片瓢泼大雨，寒风剌骨。
墙角内，小圆圆缩身凝视着自己紧闭的家门，默默等待
陈圆圆与母亲如此相依为命，又熬过了两个春秋，在陈圆圆八岁的时候，陈氏终于一病不起，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
夜晚，重病的陈氏躺在床铺上，低低呻吟着。
小圆圆捧着一碗药过来：妈妈，药好了。
陈氏起身，托着小圆圆的手，饮下。道：来，乖女，睡到妈妈身边。
小圆圆上床，偎在母亲怀里。泣道：妈妈，你太累了。以后，别让那些男人进家好吗求你了！
母亲叹息：好，妈妈答应乖女，再不让男人进家了。
小圆圆喜：真的？
母亲：真的。
小圆圆高兴地搂着母亲：从明天起，我一天只吃一顿饭，省下铜板来，给妈妈治病。我还要去拾柴，卖破烂，我八岁了，我能养活妈妈！
母亲流着泪：好好！乖女长大了。
小圆圆望着窗外的大月亮：妈妈，月亮会长大吗？
母亲：会的。初一时小，十五的时候大。妈生你那天，天上也有一个大月亮。
小圆圆高兴：那是在哪里呀？
母亲微笑：妈是在一座皇宫里把你生出来的。
小圆圆奇怪：皇宫是什么地方？
母亲：皇帝住的地方。
小圆圆：皇宫比咱们家大吗？
母亲：比咱们家大，可不如咱们家好！
小圆圆：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生在家里，非要生在皇宫里？
母亲难言地：是被一个老太监逼的呀乖女，妈要你记住两件事。第一，永远不要进皇宫；第二，永远不要做妓女。记住了吗？
小圆圆：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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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圆坐在炉灶前，朝灶内填柴，通红的火光映在她脸宠上。憔悴的母亲揭开锅盖，锅中冒起一阵蒸气。
小圆圆不禁抽了抽鼻孔，馋道：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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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将粥碗小心异异地端给圆圆：圆圆，慢点吃，别烫着。
小圆圆接过粥碗：妈，你哪？
母亲勉强笑道：妈一点都不饿，乖女，快吃吧。
小圆圆狼吞虎咽般吃起来，吃得既贪婪又香甜。
母亲转身，在一只破木盒中翻检，只找出七八枚铜板，她忧伤地叹息，将铜板们紧紧握在手中，转身看――小圆圆已经吃完，仍在不舍地舔碗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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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圆紧紧攥着铜板，就朝外跑。母亲追出：乖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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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撒娇做痴地挣开，嗔道：急什么，门还没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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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男人都跑你妈那去了，真不要脸！
小圆圆深深低着头，忍受屈辱，一言不发地从她们中间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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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圆求道：老伯，求你给我点米吧。
老板：不成。
小圆圆倔犟地：求你求你求求你了！我们家没米了，我妈一天没吃饭了！求你求你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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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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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皇帝住的地方。
小圆圆：皇宫比咱们家大吗？
母亲：比咱们家大，可不如咱们家好！
小圆圆：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生在家里，非要生在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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