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嚼蜡
果然立即给果实递了一个眼色。
本来一心眼等着上菜的果实收到这眼神，立马正经起来。放下手里没停过的筷子，说道：“既然撤下去了就算了吧！一来一回的都凉了，味道该不好了。”他本就不是贪食，只是因为邵欢欢是果林的母亲，自幼失怙缺少父母之爱，所以一贯和这大伯母亲近。虽说这次绕道邵家庄果然与自己有些别的打算，但这份亲近的念头也是情真意切。
邵文佳听到果实的话，直了直背脊，嘴角浮起一个浅浅不可见的笑。
邵欢欢却没听进去，径直夹了一筷子的鱼肉，说：“人是我请的，酒席也是我要开的。别的我管不到，也管不了。”将鱼肉放进嘴里，“难道，这间院子里的事情我都做不了主了吗？”虽说这几句话轻言细语，几乎有些细不可闻，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邵文佳嘴角再度冷了下来。
果然见状，唤了一声：“大伯母”
“愣着做什么？传菜。”邵欢欢提高了音量。本来停滞住的传菜丫鬟们，这才又动了起来。
果然惊得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不料，转脸，邵欢欢就换上温和的表情，看向她，亲切地说道：“然然，快尝尝这松仁玉米。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了。”说完，露出一些惋惜的神情，“只可惜，松仁差了些。都是去年留下来的，香味不如刚收的时候。”
“大伯母府上的东西哪里会差呢？大伯母就不要说笑了。”果然赶忙陪上笑脸，舀了一勺松仁玉米放进嘴里。玉米的清甜，松仁的咸香流窜于唇齿间。她抬头看了看邵欢欢，心里想：果然！大伯母是在开玩笑。
“我也觉得好吃的不得了！”果实捧场地称赞。
“实少爷和然小姐喜欢，我明日还安排厨房备上。”邵文佳插话道，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说：“孙少爷许久不回来，大小姐这里好久都不曾像今天这样热闹了。”
“我本来就不爱热闹。”邵欢欢冷冷地噎了一句。
管家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然，立在邵欢欢身后。
眼见气氛又奇怪起来，既然提起果林，果然立马顺着话，问道：“以前跟着师父修行不便，如今师兄下山有好几年了，伯母怎么不叫师兄回来多陪陪您呢？”
“姑爷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家里有诸位少爷在，孙少爷在外闯荡一番对日后是好的。”邵文佳代为回答道。
说实在话，无用膝下四个徒弟只有果林一人父母双全，却也落的这般有家不能回的境遇。果然不禁在心里鄙夷，嘴上忍不住也说了一句：“大伯父对师兄要求真是严苛。”
“虎父无犬子，姑爷也是为了孙少爷着想。”邵文佳如是说。
果然偷偷瞅了瞅邵欢欢的样子，端着一碗汤水品着，好像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似得。
“少爷们膝下无子，眼见邵家第三代就只有孙少爷这么一个独苗，姑爷自然是狠心些。不然，邵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放心交到孙少爷的手里”
砰—
邵欢欢把汤碗重重地放在席上，毫无预兆地火了起来，说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邵文佳低下头，收了声。
方才放汤碗的动作重了些，汤水洒了出来，弄湿了邵欢欢的襦裙。她站起身，说道：“我去换件衣服，你们三个慢慢吃，等我回来。”果实三人起身相送。邵欢欢一走，这房子里就更加奇怪了。
邵文佳站在上首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小辈。昏黄的光线里，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每个人身上流连，仿佛在寻找什么。纵使席上备下的是珍馐美味，三人也味同爵蜡。
作为邵家庄的管家的邵文佳，果实果然不是不熟悉。万无门规：众弟子无掌门亲召，终身不得回山。故而，每逢年节，都是邵文佳带着林少卿备的礼单上山拜谒。孩提时期，果实和果然对这位大叔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每次到来就意味着有糖果c点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排斥他的存在。他明明就在灯火之下，却如同一条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令人不安。
见果然停了筷子，邵文佳立即问道：“然小姐可是吃好了？我给小姐备了你最喜欢的枣泥糕，要不要现在上？”
“啊？”果然正在心里腹诽邵文佳，突然被叫道，愣了一下，不自然地说：“好啊”
邵文佳对着传菜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果然膝前的布菜丫鬟就福了福身子出去了。之后目光一直停在果然身上。
这令果然十分难受，便找话题说道：“管家一晚上陪着也是辛苦。其实我和师兄都不是外人。伯母传膳简单一些就好了，我们仨在这儿等伯母就是。您去休息吧！”
“然小姐言重。这都是我份内之事，算不得辛苦。庄子里上下事情多，姑爷一个人照管不过来，就怕怠慢了三位。要我陪着，也是姑爷的一份心意。”
“邵家有四个少爷，林伯父这么忙碌也是难得一见。”玄易子好不容易冒了一句话。
邵文佳立马看戏这一晚上都没开过口的小道士，“易先生此言何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邵文地紧迫的目光，令玄易子放下筷子，起身作揖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邵文佳露出一个轻蔑地眼神，说道：“不怪易先生。看先生的样子，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能许多人情世故就不清楚了。邵家庄如果单单只是一间庄子自然也没有那么琐事。可是，我家家主偏偏是武林盟主。”邵文佳半抱着拳，敬在右侧。“少爷们虽说是在江湖出生，可是志向却不在武林上。寄情山水或是经商。武林上的事情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家主年事已高，这担子自然只有姑爷挑起。”
这话简单一点说就是：邵家家大业大，生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好在还有这个外子挑得起大梁。
“原来如此。”玄易子做出恍然大悟，认真地点点头，“真是辛苦林伯父了。”
“辛苦都是他自找的。邵家可从来没逼着他为邵家做些什么。”邵欢欢换好了衣服回到正厅，不冷不热地说：“弟弟们不学无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母亲去世的早，我这个做家姐的没教养好？给他林大侠添了累赘。所以，干脆连我自己的儿子，他都不敢让我管教。小小年纪就送给你们师父了。”一字一句都是一个母亲与亲子生离的怨怼。
这话让自幼与生母分别的三子眼底都潮潮的。果实甚至遮掩不住，偷偷抹去眼角滚出的泪花。果然也端起花茶，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落寞。只有玄易子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泪水铺匀在明亮如炬的眼睛里。
这顿饭总之是吃不痛快了，一晚上好像暗潮涌动，却也的确没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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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一心眼等着上菜的果实收到这眼神，立马正经起来。放下手里没停过的筷子，说道：“既然撤下去了就算了吧！一来一回的都凉了，味道该不好了。”他本就不是贪食，只是因为邵欢欢是果林的母亲，自幼失怙缺少父母之爱，所以一贯和这大伯母亲近。虽说这次绕道邵家庄果然与自己有些别的打算，但这份亲近的念头也是情真意切。
邵文佳听到果实的话，直了直背脊，嘴角浮起一个浅浅不可见的笑。
邵欢欢却没听进去，径直夹了一筷子的鱼肉，说：“人是我请的，酒席也是我要开的。别的我管不到，也管不了。”将鱼肉放进嘴里，“难道，这间院子里的事情我都做不了主了吗？”虽说这几句话轻言细语，几乎有些细不可闻，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邵文佳嘴角再度冷了下来。
果然见状，唤了一声：“大伯母”
“愣着做什么？传菜。”邵欢欢提高了音量。本来停滞住的传菜丫鬟们，这才又动了起来。
果然惊得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不料，转脸，邵欢欢就换上温和的表情，看向她，亲切地说道：“然然，快尝尝这松仁玉米。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了。”说完，露出一些惋惜的神情，“只可惜，松仁差了些。都是去年留下来的，香味不如刚收的时候。”
“大伯母府上的东西哪里会差呢？大伯母就不要说笑了。”果然赶忙陪上笑脸，舀了一勺松仁玉米放进嘴里。玉米的清甜，松仁的咸香流窜于唇齿间。她抬头看了看邵欢欢，心里想：果然！大伯母是在开玩笑。
“我也觉得好吃的不得了！”果实捧场地称赞。
“实少爷和然小姐喜欢，我明日还安排厨房备上。”邵文佳插话道，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说：“孙少爷许久不回来，大小姐这里好久都不曾像今天这样热闹了。”
“我本来就不爱热闹。”邵欢欢冷冷地噎了一句。
管家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然，立在邵欢欢身后。
眼见气氛又奇怪起来，既然提起果林，果然立马顺着话，问道：“以前跟着师父修行不便，如今师兄下山有好几年了，伯母怎么不叫师兄回来多陪陪您呢？”
“姑爷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家里有诸位少爷在，孙少爷在外闯荡一番对日后是好的。”邵文佳代为回答道。
说实在话，无用膝下四个徒弟只有果林一人父母双全，却也落的这般有家不能回的境遇。果然不禁在心里鄙夷，嘴上忍不住也说了一句：“大伯父对师兄要求真是严苛。”
“虎父无犬子，姑爷也是为了孙少爷着想。”邵文佳如是说。
果然偷偷瞅了瞅邵欢欢的样子，端着一碗汤水品着，好像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似得。
“少爷们膝下无子，眼见邵家第三代就只有孙少爷这么一个独苗，姑爷自然是狠心些。不然，邵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放心交到孙少爷的手里”
砰—
邵欢欢把汤碗重重地放在席上，毫无预兆地火了起来，说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邵文佳低下头，收了声。
方才放汤碗的动作重了些，汤水洒了出来，弄湿了邵欢欢的襦裙。她站起身，说道：“我去换件衣服，你们三个慢慢吃，等我回来。”果实三人起身相送。邵欢欢一走，这房子里就更加奇怪了。
邵文佳站在上首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小辈。昏黄的光线里，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每个人身上流连，仿佛在寻找什么。纵使席上备下的是珍馐美味，三人也味同爵蜡。
作为邵家庄的管家的邵文佳，果实果然不是不熟悉。万无门规：众弟子无掌门亲召，终身不得回山。故而，每逢年节，都是邵文佳带着林少卿备的礼单上山拜谒。孩提时期，果实和果然对这位大叔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每次到来就意味着有糖果c点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排斥他的存在。他明明就在灯火之下，却如同一条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令人不安。
见果然停了筷子，邵文佳立即问道：“然小姐可是吃好了？我给小姐备了你最喜欢的枣泥糕，要不要现在上？”
“啊？”果然正在心里腹诽邵文佳，突然被叫道，愣了一下，不自然地说：“好啊”
邵文佳对着传菜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果然膝前的布菜丫鬟就福了福身子出去了。之后目光一直停在果然身上。
这令果然十分难受，便找话题说道：“管家一晚上陪着也是辛苦。其实我和师兄都不是外人。伯母传膳简单一些就好了，我们仨在这儿等伯母就是。您去休息吧！”
“然小姐言重。这都是我份内之事，算不得辛苦。庄子里上下事情多，姑爷一个人照管不过来，就怕怠慢了三位。要我陪着，也是姑爷的一份心意。”
“邵家有四个少爷，林伯父这么忙碌也是难得一见。”玄易子好不容易冒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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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文佳露出一个轻蔑地眼神，说道：“不怪易先生。看先生的样子，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能许多人情世故就不清楚了。邵家庄如果单单只是一间庄子自然也没有那么琐事。可是，我家家主偏偏是武林盟主。”邵文佳半抱着拳，敬在右侧。“少爷们虽说是在江湖出生，可是志向却不在武林上。寄情山水或是经商。武林上的事情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家主年事已高，这担子自然只有姑爷挑起。”
这话简单一点说就是：邵家家大业大，生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好在还有这个外子挑得起大梁。
“原来如此。”玄易子做出恍然大悟，认真地点点头，“真是辛苦林伯父了。”
“辛苦都是他自找的。邵家可从来没逼着他为邵家做些什么。”邵欢欢换好了衣服回到正厅，不冷不热地说：“弟弟们不学无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母亲去世的早，我这个做家姐的没教养好？给他林大侠添了累赘。所以，干脆连我自己的儿子，他都不敢让我管教。小小年纪就送给你们师父了。”一字一句都是一个母亲与亲子生离的怨怼。
这话让自幼与生母分别的三子眼底都潮潮的。果实甚至遮掩不住，偷偷抹去眼角滚出的泪花。果然也端起花茶，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落寞。只有玄易子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泪水铺匀在明亮如炬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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