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父子
瑞安来了，她第一次到天牢里来。瑞安没有穿着宫服，而是一身简单的襦裙。在天牢门口她站定思索了一会，最终将婢女c太监都留在了天牢之外，自己走了进来。
平王趴在牢房的床上，本来白色的中衣上染着干涸的血污，变成了暗红色。
“谁动得刑！”瑞安对三日前早朝之事略有耳闻。今日周敏传来靖安帝的口谕，让她前来探视平王，她便来了。可是，平王的惨状是瑞安始料未及的。她只收到消息说靖安帝在殿上砍了平王一剑，可是这模样分明是受了酷刑。
“是公主？你怎么来了？”平王气息有些微弱。
“怎么老六。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瑞安泫然欲泣。
“别哭啊”敬仁林惨淡一笑，“没事。挨了几鞭子”
“父皇尚未升堂办理，谁对你动了刑？”
“公主你说呢？”
瑞安被这一句反问噎住，肯定又不想相信的说出两字，“太子？”
“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又有监国之职，收拾一个在天牢的罪臣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落井下石很符合太子的个性，但是瑞安还是难以接受。“兄弟一场，他也下得了手”
“兄弟？”仁林咀嚼着这两个字，“太子与公主同胞兄妹都相互算计，我一妃嫔的庶子又怎么能算是他的兄弟”
“老六”
敬仁林岔开话题，再次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是父皇让我来的让我看看那一剑是否伤到要紧的地方”可是现在对于敬仁林而言，显然要紧的不是靖安帝砍得那一剑，而是一背的鞭痕。
“不要紧太子动刑之后，让东宫的大夫瞧了，剑伤也一并用了药。”敬仁林轻描淡写。
瑞安站在那里。
“公主怎么不说话？”
“那日，我宫人来报早朝之事，我还不信。如今我有些信了老六，你唯唯诺诺的外表下，有一颗难以捉摸的心。”
“公主研究过我？”
“老六，丰州一事真的是你勾结后越？”瑞安开门见山地问道。
后越，一蛮荒之地，与大荆也算接壤。但是更多的时间里，这个小国一直处于被世人遗忘的境地。因为它是在是太小，地处偏远，又贫瘠。这个国家常年靠着各国的施舍过活，于是它一直苟延残喘地生活在东洲大陆各国的鼻息之下。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敬仁林这一问把瑞安问住了，“我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我也不知道”敬仁林嘴角一裂，好像是笑了。
“那为什么谭胜查出来是你指使的？”
“公主这要去问谭胜了”
瑞安见敬仁林这副模样，有些急躁，“老六，你这个样子，就算父皇静心想升堂，也无法为你开脱。”
敬仁林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开脱？这样的帽子扣下来的时候，就不可能脱下来。何况陛下在殿上砍了我一剑，天下人都不会相信，这事儿最后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就这么放弃了”瑞安摇摇头，“不！老六，不是你做的你就要解释。这样通敌卖国的罪责，你的家眷一个也活不下来。”平王府上上下下四百余口三日内被悉数关押，连生母宓妃都被禁足在自己的寝宫里。
敬仁林侧了侧脸，说道：“还好五哥的忌辰安排好了过两日，你还是去盯一下，老八和老九恐怕会有疏漏。”
“嘤嘤”瑞安啜泣起来。
“公主你哭了？”仁林有些不可置信。
“你担心下自己吧！全家人都要跟着你一起死，你还记挂着五哥的忌辰。”瑞安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哭了，放大了声音说，
仁林挠挠头，可是牵扯到背部的伤口，他抽了一口冷气，“嘶不是我想记得，是五哥和我的生辰只差一天。”
“一天？”瑞安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注意过。
“你第一次知道吧”仁林呵呵的笑了笑，但是好像很高兴地样子。“可能我不说，一辈子都没人发现。五哥过世以后，我就没办过生辰。好多年了”
“老六”
“公主，你不用愧疚。”仁林说道：“你记不得不怪你，毕竟我们接触不多。”
两兄妹话说道这个份上，气氛十分的诡异。
许久，瑞安艰难地开了口：“你就不打算辩解什么？父皇还是放不下你的”
仁林听了这话，动了动，连说：“难得，难得。”他努力地歪着头，想看见瑞安，“公主，烦请您回去告诉陛下，他子嗣众多，不必放不下我一个逆子。哦不了公主，你不用说了他本来也不会放不下的”
“老六！你觉得父皇就这么一点父子亲情都没有吗”
“父子亲情？”仁林重复这个词，然后笑了起来：“哈哈。在皇室天家这个词真是好笑。”他顿了顿，说“三天前，我也问过父亲。他把我送到了这儿，从此就没有什么父子，只有君臣。”
“老六！”
“公主，不要说陛下，就说您吧我都是一个将死的人，您也不曾叫我六哥”
瑞安再次愣住。
“不怪你不怪你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兄妹十几个都是一样的。没有同胞的概念这就是天家的冷漠。大家只有提起五哥的时候，才有些亲人的味道”仁林一直挂着淡淡地笑意，“因为他死了。所以不会危及任何人的权利c恩赏。所以大家怀念他。”
“不是的！五哥！五哥为国捐躯，是英雄！所以！所以”瑞安想争辩，可是，她这么聪明的姑娘，觉得敬仁林的说法很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仁林见瑞安停了下来，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吧就像你和太子一样，一母同胞一样勾心斗角。何况我们出自不同的母亲。父亲对活在膝前的儿子都不亲厚，为什么？因为这些都是等着他寿终正寝的逆子，只有死了的儿子才是好儿子。活在他的记忆里，永远听话c孝顺。”
“你真的不想说些什么？”
仁林摇摇头，“我自小就明白，我们这个家就是这样。所以我委屈求全，您要我做的事，我就照办。太子要我做的事，我也照办。陛下要我做的事，我更是不敢怠慢。有些事情就是不对，就是欺负人的。比如，刁难质子们c比如为难个婢女太监。我不愿意，但也还是做了。就怕出了什么差错，连累母妃。然而，我兢兢业业二十多年。最后还是要死的那就死吧反正，这个家总要有人做这些事情的。”他挣扎地侧过身，用手撑起上半身，能够看清满脸泪痕地瑞安，说：“妹妹。假如你挂念五哥，是因为五哥为国捐躯，那我走后也请你挂住我——我也是为这个国，为这个家死的。”
“六哥”瑞安叫了这么一句。
天牢里不知那里走了风，呜呜作响，像一个怨妇在哭诉，哀痛却不能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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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趴在牢房的床上，本来白色的中衣上染着干涸的血污，变成了暗红色。
“谁动得刑！”瑞安对三日前早朝之事略有耳闻。今日周敏传来靖安帝的口谕，让她前来探视平王，她便来了。可是，平王的惨状是瑞安始料未及的。她只收到消息说靖安帝在殿上砍了平王一剑，可是这模样分明是受了酷刑。
“是公主？你怎么来了？”平王气息有些微弱。
“怎么老六。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瑞安泫然欲泣。
“别哭啊”敬仁林惨淡一笑，“没事。挨了几鞭子”
“父皇尚未升堂办理，谁对你动了刑？”
“公主你说呢？”
瑞安被这一句反问噎住，肯定又不想相信的说出两字，“太子？”
“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又有监国之职，收拾一个在天牢的罪臣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落井下石很符合太子的个性，但是瑞安还是难以接受。“兄弟一场，他也下得了手”
“兄弟？”仁林咀嚼着这两个字，“太子与公主同胞兄妹都相互算计，我一妃嫔的庶子又怎么能算是他的兄弟”
“老六”
敬仁林岔开话题，再次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是父皇让我来的让我看看那一剑是否伤到要紧的地方”可是现在对于敬仁林而言，显然要紧的不是靖安帝砍得那一剑，而是一背的鞭痕。
“不要紧太子动刑之后，让东宫的大夫瞧了，剑伤也一并用了药。”敬仁林轻描淡写。
瑞安站在那里。
“公主怎么不说话？”
“那日，我宫人来报早朝之事，我还不信。如今我有些信了老六，你唯唯诺诺的外表下，有一颗难以捉摸的心。”
“公主研究过我？”
“老六，丰州一事真的是你勾结后越？”瑞安开门见山地问道。
后越，一蛮荒之地，与大荆也算接壤。但是更多的时间里，这个小国一直处于被世人遗忘的境地。因为它是在是太小，地处偏远，又贫瘠。这个国家常年靠着各国的施舍过活，于是它一直苟延残喘地生活在东洲大陆各国的鼻息之下。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敬仁林这一问把瑞安问住了，“我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我也不知道”敬仁林嘴角一裂，好像是笑了。
“那为什么谭胜查出来是你指使的？”
“公主这要去问谭胜了”
瑞安见敬仁林这副模样，有些急躁，“老六，你这个样子，就算父皇静心想升堂，也无法为你开脱。”
敬仁林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开脱？这样的帽子扣下来的时候，就不可能脱下来。何况陛下在殿上砍了我一剑，天下人都不会相信，这事儿最后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就这么放弃了”瑞安摇摇头，“不！老六，不是你做的你就要解释。这样通敌卖国的罪责，你的家眷一个也活不下来。”平王府上上下下四百余口三日内被悉数关押，连生母宓妃都被禁足在自己的寝宫里。
敬仁林侧了侧脸，说道：“还好五哥的忌辰安排好了过两日，你还是去盯一下，老八和老九恐怕会有疏漏。”
“嘤嘤”瑞安啜泣起来。
“公主你哭了？”仁林有些不可置信。
“你担心下自己吧！全家人都要跟着你一起死，你还记挂着五哥的忌辰。”瑞安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哭了，放大了声音说，
仁林挠挠头，可是牵扯到背部的伤口，他抽了一口冷气，“嘶不是我想记得，是五哥和我的生辰只差一天。”
“一天？”瑞安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注意过。
“你第一次知道吧”仁林呵呵的笑了笑，但是好像很高兴地样子。“可能我不说，一辈子都没人发现。五哥过世以后，我就没办过生辰。好多年了”
“老六”
“公主，你不用愧疚。”仁林说道：“你记不得不怪你，毕竟我们接触不多。”
两兄妹话说道这个份上，气氛十分的诡异。
许久，瑞安艰难地开了口：“你就不打算辩解什么？父皇还是放不下你的”
仁林听了这话，动了动，连说：“难得，难得。”他努力地歪着头，想看见瑞安，“公主，烦请您回去告诉陛下，他子嗣众多，不必放不下我一个逆子。哦不了公主，你不用说了他本来也不会放不下的”
“老六！你觉得父皇就这么一点父子亲情都没有吗”
“父子亲情？”仁林重复这个词，然后笑了起来：“哈哈。在皇室天家这个词真是好笑。”他顿了顿，说“三天前，我也问过父亲。他把我送到了这儿，从此就没有什么父子，只有君臣。”
“老六！”
“公主，不要说陛下，就说您吧我都是一个将死的人，您也不曾叫我六哥”
瑞安再次愣住。
“不怪你不怪你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兄妹十几个都是一样的。没有同胞的概念这就是天家的冷漠。大家只有提起五哥的时候，才有些亲人的味道”仁林一直挂着淡淡地笑意，“因为他死了。所以不会危及任何人的权利c恩赏。所以大家怀念他。”
“不是的！五哥！五哥为国捐躯，是英雄！所以！所以”瑞安想争辩，可是，她这么聪明的姑娘，觉得敬仁林的说法很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仁林见瑞安停了下来，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吧就像你和太子一样，一母同胞一样勾心斗角。何况我们出自不同的母亲。父亲对活在膝前的儿子都不亲厚，为什么？因为这些都是等着他寿终正寝的逆子，只有死了的儿子才是好儿子。活在他的记忆里，永远听话c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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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林摇摇头，“我自小就明白，我们这个家就是这样。所以我委屈求全，您要我做的事，我就照办。太子要我做的事，我也照办。陛下要我做的事，我更是不敢怠慢。有些事情就是不对，就是欺负人的。比如，刁难质子们c比如为难个婢女太监。我不愿意，但也还是做了。就怕出了什么差错，连累母妃。然而，我兢兢业业二十多年。最后还是要死的那就死吧反正，这个家总要有人做这些事情的。”他挣扎地侧过身，用手撑起上半身，能够看清满脸泪痕地瑞安，说：“妹妹。假如你挂念五哥，是因为五哥为国捐躯，那我走后也请你挂住我——我也是为这个国，为这个家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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