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新主
夜，晚凉如水。
风鸣宅院各处院落，廊下，曲径小路都点起了灯火。
燕小七站在雪絮山的半山腰望着风鸣宅院一处一处争相斗艳的灯火，远不及她手中亮着的夜光花轻便携带。
“主子，您怎么自己先下来了，奴不是让您等着奴去接您吗？”
燕小七将手中的夜光花灯往前探了探，好给来人照路。
一身泛青色粗布罗裙，乌发绾成髻插着一支老色银簪，发间不缀珠花，耳畔未见耳饰。行走迅速无声，身手活跃灵动。清秀的眉眼在看见站在石阶上为她照路的燕小七后带着十足的笑意：“主子，人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我这自在惯了的毛病，定是随您。”
说完话，多思单手掐腰，紧着喘了口气，这雪絮山可真高啊！
晚风微凉，山中四下安静，突然石阶两旁的树林中传来簌簌地响声，多思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往上走一步站到燕小七面前，一手护着主子，另一只拿着斗篷的手摆在胸前，俨然一副防御的姿态。
树林中俨然是若隐若现的蓝色瞳孔，燕小七将手中的灯放在多思护住她的那只手里，又从多思另一只手上拿过云锦斗篷，朝山下走去。
“主子。”多思着急的喊，却又怕惊动了树林里时隐时现的蓝光，只能压低了声音去叫燕小七。
“幽蓝色的眼瞳，喜在夜间出没惊吓路人，应该是魅兔，和你一样皮精的性子，不要紧的。”
“皮精？”多思挑着灯，琢磨着话的意思，未及想透，她的主子已经下山去了：“主子，您怎么又一个人走了，等等我哎！”
雪絮山下，镜湖岸边，燕小七身着云锦斗篷盘膝坐在停靠岸边的竹筏上，多思跳上竹筏，聚集灵气于右手食指，当指尖泛起一点点冷青色的亮光，她将灵气附于竹筏之上，竹筏便动了，平缓向前像有指引一般朝着湖岸对面驶去。
今夜十五，满月，无风。
燕小七仰面望着天上星辰，点点繁星，明亮璀璨。多思站在竹筏尾，放在燕小七身边的夜光花亮起那荧白色光亮正好能照清楚整张竹筏，也能照清掩在云锦斗帽里，燕小七的面容。
纤细入鬓的眉，眼眸轻灵宁静，玲珑鼻点绛唇，肌肤莹洁似雪。因年岁未及长生礼，容貌稍显稚嫩，于稚嫩中五官轮廓过分精致。
过美亦妖，多思看着燕小七无由头的产生了这种想法，她这个伺候不到一个月的主子，像镜湖上的雾，灵气缭绕，飘渺虚无。看她着眼望于星空，神色清冷，无杂无念模样，在权贵倾轧的天辰王城真是少有。
多思入司祭府已有小半年，被派遣到后宅各院去伺候都不得主子们喜欢，大体原因是她学不会的东西太多了。好比说，给主子梳头打扮她不在行，做些小食点心又不精通，缝补刺绣天生不会，顺手给园中花花草草修剪一番，结果影响美观，挨了负责扫撒的侍奴好一顿埋怨；至于那些粗使的活计被年长的婆子分配好了，没有多余给她的，一时之间多思变成了多余。
府中总管事钱川要将她遣出去，多思万不得已地提醒了他一下：“我入府前，家中父母可是给了你好处的。咱们干一行得有一行的规矩，你拿了钱，需得把事情办妥贴，将我随随便便遣出去是怎么个道理，你也不怕放我出去砸自己的招牌。”
“道理？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要与我论论理，你便说我给你调遣了多少院子，有哪一样是你能做好的。”说到拿多思家钱的事情，钱川肠子都要悔青了。这么些年，他收人好处授人活计本是无半分差错的肥差，怎么碰上多思这个倒霉的丫头，连着给自己找晦气。
原本多思求的是给后宅小姐们当个女守卫的活儿，说是女守卫，多半只是充充样子。后宅小姐们无论哪个出行，都有护院保护，跟着一二个女守卫，大多是为了避免临时发生什么意外，护院们多有唐突。
当选女守卫的要求并不高，机敏善武，手脚伶俐，最后由护卫长测练一番即可。
前两样，多思不在话下，她自由习武确是有些功夫傍身，修灵且以修渡初阶，突破行身桎梏，周身灵气聚集时显现泛冷清色，这是初起修灵第二修渡，下阶己灵方有的灵气。
至于最后由护卫长进行测练，只要不是特别愚钝的，护卫长大多会卖给总管事些情面，毕竟人是留在后宅里做事，平日里不受护卫长管教。
然偏偏在前不久出了一桩事，天辰王都内权贵之家的秘闻在市井街面上流传之快可称得上是浮空大陆里数一数二的。这桩事大抵意思是女守卫是个空摆设，没什用处，若真要授职应需在护卫长下走过百招，才能当选。
百招诶，连在护卫长手下当差的护卫们都不一定能有几个接下的。虽说多思有心想试一试，讲真也是想想而已，传言说风鸣宅院的五位护卫长有三位出身灵捕手。那可是以捕杀血兽换取赏金而存的活计，听闻无一人不是身经百战，武功了得。能在这样人手里走过百招还当什么女守卫，直接入灵捕手的行业游走四封国度潇洒过活好不好。
“我乃习武修灵之人，一身本事皆在施展拳脚，你让我做这些小女儿行当的事情不是摆明了难为我吗？”
钱川也为难：“各处主子院里现在都不留你，你让我怎么办？”
“所有地方都不留我吗？一个也没有？”
多思垂头丧气地坐在总管事屋外的廊下，不是吧，她这般不受待见？
“不，有一处是不会赶你走的。”钱川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只是油水少得紧。”
“哪里？”多思一时精神起来，她现在哪里是挑油水多少的时候，有个处去便先留下，好歹风鸣宅院是个能吃饱还有领钱可赚的地方。
“五夫人所居，遥阁”钱川仔细想了一番说辞：“七小姐暂居在云中坞一直无人侍候，想来送去一个人，怎么也挨不到哪位主子的骂。”
七小姐打小小寄养在侧夫人秦氏的瑶阁，瑶阁虽不缺侍奴，但这十数年七小姐常常去雪絮山给增进修灵的五公子燕凛西送些吃食衣物，一来二去便喜欢上与雪絮山隔湖而立的云中坞。
东国地域广袤，大司祭祀一职更是仅在君王一人之下，王上居大，司祭其次。司祭府风鸣宅院建造在王殿方位之后，自然选的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依的山是雪絮山，傍的水便是镜湖。风鸣宅院起初建造时，王庭中的司建庭官想必是个很有雅兴的人，竟在远离风鸣宅院外的镜湖岸边建造个像船坞的地方用以欣赏镜湖美景，还亲自起了个名儿，叫云中坞。只因镜湖时常起雾，于大雾中如同云雾中一般无异。可他似乎忘了，风鸣宅院最偏僻的瑶阁在通往主院的路上就要一个多时辰，而远在瑶阁之外的云中坞，以多思这般武功稍好的，用脚程算到瑶阁也要一个多时辰，若是到风鸣宅院其他院落所需时辰便更长些。
单是往来镜湖与后宅要用去近半日光景，雪絮山又不准外人进入，除了远望一眼山水，再无奇趣，所以风鸣宅院的主子们少有来此消磨时间的。
七小姐见云中坞空置了许久，便向大夫人要下此处，一来当住处，一来供奉亡母灵位。
管事将云中坞的状况大致说了说，多思听着连连点头道：“我进入风鸣宅院以来从没见过七小姐，原是住的远。看来大夫人很照顾七小姐，能答应七小姐这样的请求。”
多思觉得钱川说话一点也不靠谱，她虽不懂后宅之事，却是晓得规矩的。但凡望族只有嫡亲子女可以养在生母膝下，其他庶出子女都由乳母喂养，再由府中先生教书，等到入学年纪，分配书童小厮随同入学。所以年幼之时，庶出子女因常一处玩耍，彼此相处还算和睦。到岁及长生礼之后，小姐们回到亲母居院，公子们在起居前院，分隔久了，多半不像幼时般情谊深厚。
七小姐一直寄养于五公子生母处，大夫人又允许她单独在云中坞起居，连连违反家规，能不让多思奇怪。
钱川蹙眉道：“下人不能妄自评论主子的行为，七小姐向来喜静，从没要求过谁去云中坞伺候，你能不能留下来，全看七小姐意思。”
“总管事，那您总该告诉我是去瑶阁等七小姐，还是去云中坞等七小姐。”
“不知道。”
杂役住的后院里，多思坐着廊下看着钱川威风凛凛地指挥着小厮们许久，她的梦想原是当风鸣宅院的女守卫，现在改了，她要当风鸣宅院的总管事和钱川抢饭碗，威风凛凛指使着别人干活，自己只需站在阴凉处嗑嗑瓜子喝喝小酒的总管事，生活忒舒坦。
多思用了大半日时光才找到云中坞，因为瑶阁守门的侍奴说七小姐近日并未回来。多思问及去往云中坞要往哪个方向走，守门侍奴告诉她，走过月纹长廊后，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能看见镜湖，看见镜湖顺路向下走就能找到云中坞。
听着似乎不远，可守门侍奴在说到月纹长廊时，分明停顿了一下，说到竹林时皱了一次眉。多思在入风鸣宅院的小半年里，身为奴仆察言观色的本领学习的并不精，所以也没问上一问守门的侍奴，你停顿一下是什么意思，皱眉又是个什么意思，如果你没有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面部抽筋了吗？
奈何多思大咧惯了，她伸手往左边一指问道：“是向这边走对吗？”
守门侍奴点了点头，然后问：“你带干粮了吗？”
干粮？多思迟疑道“没有啊！”
“你最好带些，要是找不到路也不会挨饿。”
左右不过一个多时辰，晚饭前怎么也能到吧。多思有个毛病，虽然她的名字叫多思，可她思考问题时从不多想，但凡她多问一句为什么，也不会爽朗的说道：“没事，我午饭吃饱了来的。”
从瑶阁出来不到一炷香时间，多思走到了月纹长廊。
“这不挺快的。”多思自言自语道，可她从入口处走进去才知道守门侍奴为何问她带干粮没，因为月纹长廊竟是座迷宫一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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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鸣宅院各处院落，廊下，曲径小路都点起了灯火。
燕小七站在雪絮山的半山腰望着风鸣宅院一处一处争相斗艳的灯火，远不及她手中亮着的夜光花轻便携带。
“主子，您怎么自己先下来了，奴不是让您等着奴去接您吗？”
燕小七将手中的夜光花灯往前探了探，好给来人照路。
一身泛青色粗布罗裙，乌发绾成髻插着一支老色银簪，发间不缀珠花，耳畔未见耳饰。行走迅速无声，身手活跃灵动。清秀的眉眼在看见站在石阶上为她照路的燕小七后带着十足的笑意：“主子，人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我这自在惯了的毛病，定是随您。”
说完话，多思单手掐腰，紧着喘了口气，这雪絮山可真高啊！
晚风微凉，山中四下安静，突然石阶两旁的树林中传来簌簌地响声，多思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往上走一步站到燕小七面前，一手护着主子，另一只拿着斗篷的手摆在胸前，俨然一副防御的姿态。
树林中俨然是若隐若现的蓝色瞳孔，燕小七将手中的灯放在多思护住她的那只手里，又从多思另一只手上拿过云锦斗篷，朝山下走去。
“主子。”多思着急的喊，却又怕惊动了树林里时隐时现的蓝光，只能压低了声音去叫燕小七。
“幽蓝色的眼瞳，喜在夜间出没惊吓路人，应该是魅兔，和你一样皮精的性子，不要紧的。”
“皮精？”多思挑着灯，琢磨着话的意思，未及想透，她的主子已经下山去了：“主子，您怎么又一个人走了，等等我哎！”
雪絮山下，镜湖岸边，燕小七身着云锦斗篷盘膝坐在停靠岸边的竹筏上，多思跳上竹筏，聚集灵气于右手食指，当指尖泛起一点点冷青色的亮光，她将灵气附于竹筏之上，竹筏便动了，平缓向前像有指引一般朝着湖岸对面驶去。
今夜十五，满月，无风。
燕小七仰面望着天上星辰，点点繁星，明亮璀璨。多思站在竹筏尾，放在燕小七身边的夜光花亮起那荧白色光亮正好能照清楚整张竹筏，也能照清掩在云锦斗帽里，燕小七的面容。
纤细入鬓的眉，眼眸轻灵宁静，玲珑鼻点绛唇，肌肤莹洁似雪。因年岁未及长生礼，容貌稍显稚嫩，于稚嫩中五官轮廓过分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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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样，多思不在话下，她自由习武确是有些功夫傍身，修灵且以修渡初阶，突破行身桎梏，周身灵气聚集时显现泛冷清色，这是初起修灵第二修渡，下阶己灵方有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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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川也为难：“各处主子院里现在都不留你，你让我怎么办？”
“所有地方都不留我吗？一个也没有？”
多思垂头丧气地坐在总管事屋外的廊下，不是吧，她这般不受待见？
“不，有一处是不会赶你走的。”钱川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只是油水少得紧。”
“哪里？”多思一时精神起来，她现在哪里是挑油水多少的时候，有个处去便先留下，好歹风鸣宅院是个能吃饱还有领钱可赚的地方。
“五夫人所居，遥阁”钱川仔细想了一番说辞：“七小姐暂居在云中坞一直无人侍候，想来送去一个人，怎么也挨不到哪位主子的骂。”
七小姐打小小寄养在侧夫人秦氏的瑶阁，瑶阁虽不缺侍奴，但这十数年七小姐常常去雪絮山给增进修灵的五公子燕凛西送些吃食衣物，一来二去便喜欢上与雪絮山隔湖而立的云中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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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将云中坞的状况大致说了说，多思听着连连点头道：“我进入风鸣宅院以来从没见过七小姐，原是住的远。看来大夫人很照顾七小姐，能答应七小姐这样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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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过一个多时辰，晚饭前怎么也能到吧。多思有个毛病，虽然她的名字叫多思，可她思考问题时从不多想，但凡她多问一句为什么，也不会爽朗的说道：“没事，我午饭吃饱了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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