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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 长廊树翁

  多思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双手卡腰看着眼前这通体惨白惨白的粉墙,以及粉墙上连花纹都一致的雕花影壁。

  “大意了,太大意了。”多思转过身来想要从入口退出去,不料来时的入口已然消失,转而替代的是和身后相同的景物。且每隔上几个雕花影壁,会有一个通往后面的出口,而每一个出口外又是和之前一样的景物。

  她不能在这里绕下去,多思冷静地想了想,围墙的高度难不倒她,只要跳到围墙上纵观全局,自然能找到出口。

  多思将灵气聚集足下,一跳起有几丈高,但是她跳多高,面前的围墙便长多高。当她落地时,面前围墙又回到原来高度。

  这是怎么回事?多思眉头微蹙,用右手捏莲花诀,随后幻化出些许灵影,以自己为中心分散四面八方飞向天际。若她猜想得不错,月纹长廊中应布下了等闲人识不破的玄幻之术。

  果不其然,飞向天际的灵影皆于空中一处瞬时消散,随后月纹长廊上空出现近乎透明的守护结界,细细看去守护结界里有无数猩红色的锁链延长下来。

  结界守护的范围她暂时瞧不出来,但结界之中的纹繁复杂,有六柱,加持封印的修灵近乎透明,能修得如此精纯的灵气,又在一国司祭府中,难不成是大司祭燕茂壬设下的四方休迷阵?

  这四方休迷阵是阵法亦是结界,多思在文修上不大用心,对武修之事倒是注重几分。她曾在阵法图集中,看得著书之人对四方休迷阵记载了寥寥数语,据说此阵变化繁复,多用于王族护守宫墙之用,唯是需布下灵法六柱方可辨识。

  其阵纹,咒印,施术结界因布阵人修灵纯薄应不相同,但以多思现在算不上修灵精纯的那点灵气即便是累死在这儿也闯不出去。

  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多思反倒心安地盘膝坐下。阵法图集上虽未记载应该如何破阵,但却留下一行批注,但凡高深的阵法一定有驻阵灵,想办法将其找出引路,远甚于盲目地走下去。

  多思抬起右手将指尖集聚的冷清色灵气轻轻划向左手手掌,鲜红的血刹时从她掌心渗出,细小的血流断断续续地滴落在地,侵入土中,多思朝向天际放声喊道:“侍奴多思,奉命前往云中坞伺候七小姐起居,烦请驻阵灵帮忙指路。”

  东国地处浮空大陆东南方向,四时轮转,季度分明。今昔已进入春时节,下午的日头隐有热毒之意,若无阴凉地方避光,真是有得晒了。

  多思一手遮挡太阳光,另一只手揉着盘膝坐地发麻的双腿,小声嘀咕着:“要是刮点风多好啊,也能让我凉快凉快。”

  这话语声刚落,多思面前真的刮起了一阵风,还是一阵邪风。

  远处有个光影渐渐逼近,带起邪风的正是从长廊尽头向她狂奔而来的银发老者,那老者边跑边对她喊道:“是你叫我了吗?是你叫我了吗?是你叫我了吗?”

  银发老者跑到她面前停下的时候,多思站起来低头敲了敲发麻的腿,她刚一抬头,一张放大的极为慈祥的脸搁在眼前,不停地对着她说:“是你叫我了吗?姑娘?”

  这人是魔怔了不是?多思连忙退后一步,她先是抬手顺了顺自己被惊吓的心灵,再双手于身前揖礼道:“侍奴多思见过驻阵灵。”

  “客气客气,咱们俗礼就免了,小丫头,你唤我树翁即可。”入阵祭血,召唤驻阵之灵是相求的礼数。

  “咳,咳。”银发老者先是咳嗽两声,然后双手背后,挺直了脊背,故作严肃地问道:“你方才说是奉命前往云中坞伺候七小姐,那府中的指派符你可有吗?”

  “有。”多思从袖口里拿出一块圆形木牌递给树翁。

  风鸣宅院的指派符有府中独特的花纹刻印,树翁接过木符放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确定道:“对,是这个。”

  树翁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用力点点头,他怕多思误会他的举动,特意解释说:“小姑娘,风鸣宅院里一切奴仆调遣先看指派符是规矩,不是树翁故意严肃要吓你,我平时是很随和的,你和我说会话便能发现我是个特别有趣的性子。”

  多思双手接过树翁还回来的指派符问道:“这么小一块木牌上除了上面刻着的花纹,我瞧着没什么特别之处,只要去外面找些灵活的工匠是很容易做出来的,有心人想蒙混,实在不是难事。”

  “那可不一样,你既然知道唤我来为你引路,怎能看不出这指派符里的门道?好歹你周身也是修有灵气的。”

  听了树翁的话,多思将指派符放于掌心仔细端详木牌的前后面。木是缃芯沐,色泽老棕,质地坚硬。缃芯木是山中常见的树木,它有一特点就是能承接修灵加印。

  想到这,多思将修灵注入指符牌中,木牌上的花纹像活了一般,幻化成褐色游丝浮动空中,渐渐聚集,形成一行行字,记录了多思是何时入府,以及辗转的院落。

  “原来指符牌上的花纹是风鸣宅院特有加印。”多思和树翁一边走一边说话,月纹长廊里的布局在他们行走间起了变化,从刚才交叠的黑瓦粉墙,多思能在雕花影壁中看见长廊外面的山水景色。

  “你这丫头还算聪明,的确是个修习灵术的好苗子。放眼当下东国平民百姓,真是不多喽,不多喽。”

  听见树翁连连哀叹,多思反问道:“怎就不多了?”

  “近世二百余年,东国少有争乱,人们安享富贵之余,刻苦练武之人不要说平民,便是贵族豪门也只占少数,何况是要心无旁骛增进修灵。需知道增进修灵要不断突破己身极限方能有所成就,常人若没有坚石般的意志,如何定心清修。小丫头啊,你若想增进修灵,到七小姐身边来还真是来对了。”

  七小姐?多思听着树翁话锋转向,突然有心打听一下。

  “怎就来对了呢,云中坞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就要用去半日时间,我眼瞧其他侍者们是极不愿意来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罢,树翁止住脚步不再往前,反而抬手指向前方。多思顺着树翁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月纹长廊的出口。

  眼前是一大片绿,翠竹修长,层层交叠,有风经过,起沙沙声。多思站在月纹长廊外只觉竹林里阴冷逼人,她回身问树翁:“树翁,前方竹林无路,容易迷失方向,我该怎么走?”

  “看我手,没瞧见我给你指的方向啊!”

  树翁指着生长在竹林外围的一株紫竹,说到:“你将指符牌挂在上面,自有为你引路的。且记住啊,树林里住着个心眼小,脾气又不好的老婆子,你要是碰见了,低头就走,千万别招惹她。”

  树翁话音刚落,多思便感觉前方竹林中生有异动。还未等她多想,一阵强风袭来,竹林中沙沙声响变得尖锐刺耳。多思双手护耳,只觉得心口血脉膨胀似要冲出体内,她赶紧坐下,于腹前交叠双手后张开双臂向前。掌中汇聚灵气幻化成半圆防御抵住声向攻击,可她的修灵并不精纯,幻化的半圆防御开始出现了细碎的裂痕。防御一旦被攻破,她必受重伤。多思赶紧向身后的树翁求救,驻阵灵灵修在她之上,兴许能对抗住攻击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树翁,树翁。”多思大叫着,却没有收到树翁的回应。

  突然间,耳边被抵御的刺耳声消失了,面前那一方竹林也安静下来,多思惊奇着一来一回的变化,她试探着收掌,这就没事了?等她缓过神儿来想找树翁,身后空地哪里还有人影,树翁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太不够义气了,竟然把我一个人扔下。”

  多思将指派符挂在紫竹上,片刻后,她迎面感觉一阵气流,眼前的竹林之景随着气流晃动生发变化,随后在多思停驻的前方出现一条石子小路。

  那石子小路向竹林深处蔓延着,原来这条路就是树翁所说的‘引路’,多思踩着石子路向竹林深处走去。一路上修竹高耸立空,时有鸟语响起,可却没有看见树翁提起那位心眼小,脾气不好的阿婆。此处清静无人,缭绕阴寒之气,最适合起初练习凝聚灵气,灵气凝聚了,方能抵挡阴寒之气侵邪入体。

  “不错不错,相比风鸣宅院的其他地方,这里的确是个修灵的好地方。”她就喜欢既能挣到领钱,又有修灵之所的地方。

  若有一日她的修灵一步一步增进到中阶青碧,便能竞考灵捕司当一名灵捕手。灵捕手不仅赏金丰厚,还能在浮空大陆四处游历,想一想便觉得像总管家一样威风凛凛游走于后宅中并没有身处外面的世界自在。

  一路上,多思都沉浸在自己未来能成为一名灵捕手的喜悦当中,直到脚下的引路石子不再向前,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竹林边缘。多思才刚踏出竹林一步,引路石子即刻消失。身后竹林又如同进来那般,幽密阴森。其实从她踏入竹林开始,多思发现那条石子路,只有前路绵延,而她走过的路,都会随着她的脚步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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