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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训斥

  卫国公府,绕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花园,楼阁,七拐八拐的走进一个精致的小院里。院子不大,丫头婆子下人也不多,冷冷清清的样子。

  走进正房,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

  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旁边楠木雕花椅上,坐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着白色绣花褙上衣,下身搭配粉色百褶裙,手戴莲花七彩金手镯,鬓发间插着一支蝴蝶花舞银簪。

  女孩压着一张梨花大案桌,挡板雕刻着五蝠捧纹图。案上摆着一套文房四宝,旁边放着一摞上好的席绢布料,精致小巧的秀样也搁在一旁。

  女孩右手里拿着细针,左手握着一个脸盆大小的绷架,正在秀一朵海棠花。黄色的细线轻轻穿过,一朵海棠花的模样已算有了雏形。

  听见有人推开门进来,女孩抬起头来,随手将绣花绷架放在案上。一双葡萄般清澈透亮的眼睛看向来的人。

  身穿蓝色褂子的王奶娘看见她抬起头望着自己,心头一软,低声细语的说道“三姑娘别绣,弄坏了眼睛怎么办?”

  李三娘快步上前,亲昵的抱住王奶娘的大腿,仰着雪白的小脸笑道“奶娘放心,就绣了一会儿!”

  王奶娘将李三娘轻轻抱起,摸着她乌黑的秀发,慈爱的目光注视李三娘。

  李三娘抱着奶娘,用手指着那梨花案版上的海棠花绣品道“等会儿我还要拿给母亲过目呢!”

  王奶娘一听,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闪了闪,随后开心的说道“姑娘,这么大就能绣花了,二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三娘也没有察觉王奶娘的异样,害羞的低着头,略带期盼的问道“真的吗?”

  旁边的夏虫瞧着三小姐可爱娇羞的模样,噗嗤一笑,应和道“那是自然了!二夫人肯定会高兴的。”

  李三娘听了夏虫的话,脸上倒是不显,心头却更是高兴了。让王奶娘把她放下,蹦蹦跳跳的又坐回楠木雕花椅上,认认真真的绣起花来。这才学几天的礼仪,一高兴又给忘在脑后了。也难怪这孩子,因为不受父母喜爱,从小就有些敏感。

  李三娘拿上自己刚刚绣完的海棠花,踩着兴奋的脚伐,高高兴兴的去给母亲请安。

  二夫人刚出月子一个月来着,既要照顾刚出生的小儿,又要打理庶务,便免了李三娘来请安,俩母女已经半个多月未见了。

  半个月来,李三娘前来问安了好几次,都被二夫人身边的李麽麽,以夫人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此刻,二夫人正抱着自己怀胎十月,费劲心思生下来的小儿,轻轻地哄睡。虽是生了两子一女,但是身子还是修长纤细,光看背影还以为是双十年华的大姑娘呢。

  李麽麽掀起珠玉帘子,为了不打扰三公子安眠,贴近二夫人附耳低声说道“三姑娘来了。”

  二夫人依旧低垂着头,睫毛像蒲扇一样晃动,猜不出她的心思。二夫人冷清的嗓音说道“让她等着。”

  摇篮里的小儿听着母亲温柔的低吟浅唱,沉沉入睡。

  李三娘坐在正院会客的椅子上,双腿轻轻的晃动,期待着母亲的出现。

  李三娘虽然才五岁,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受父亲和母亲的喜爱,就连祖母对自己也是避之不及。

  隔壁大房国公爷的嫡女李媛,却被受众人喜爱,人人交口称誉。逢年过节,大姐收到的都是上好的物件,而自己,每次都是一支金簪就打发了。

  她心头虽然委屈,但是性子也倔强,从来不敢当面询问缘由,也怕母亲知道后更加讨厌自己。

  说起来,母亲生下弟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至今为止李三娘还没有见过一面。不知道这个弟弟长的什么模样,会不会像二哥那样英俊漂亮?

  等了估摸有一刻钟左右,二夫人带着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四月和荷香,从里面隔间缓步走了进来。

  二夫人身穿金色的华服,头戴翡翠牡丹吊坠金叉,不染脂粉,却唇红肤白,好一个温柔俏美人。

  李三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孺目的看着二夫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问候礼。

  二夫人白芷瞧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眉头一挑,柔和的问道“惆儿,最近可好?”

  李三娘抬头,笑颜如花儿般的绽放,开心的回道“我过的很好,母亲身体如何?”

  白芷摸着她白嫩光滑的小手,笑道“母亲无碍。”

  李三娘这才放下心来,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母亲没事就好。说着最近的趣事儿,突然想起,绣帕还没有给母亲过目呢。

  便小心翼翼地从袖口中掏了出来,捧在二夫人眼前,有些小得意的道“母亲,你看!”

  白色席绢绣帕上,用上好的细线绣着一朵海棠花,绣工并不出色,配色却是极好的。这绣工比起二夫人身边任何一个丫鬟,差劲的不是一点半点,不过出自一个仅有五岁的孩子,却能算得上天赋异禀了。

  二夫人略微吃惊,拍拍李三娘的小手道“惆儿真厉害。”

  李三娘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母亲夸自己呢,又惊又喜,高兴的说道“以后我会给母亲绣好多好多。”

  王奶娘却注意到二夫人虽是面带得体的微笑,眉头却略微皱起,分明是敷衍了事。

  “母亲,我可不可以看看弟弟?”李三娘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等着二夫人张嘴。

  随后,四月领着李三娘进入内室,小声提醒道“三小姐小声一点,小公子睡着了。”

  李三娘点点头,脑海里描绘着弟弟的模样。

  走到摇篮边,睡在柔软绸缎上的婴儿,就是她的弟弟。婴儿闭着眼,皮肤还有些红,看得出眉清目秀,是个俊俏的。李麽麽在一旁看着,瞧见李三娘喜爱弟弟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舒缓开来。

  看着熟睡乖巧的弟弟,心里不免泛酸,母亲整日整夜的陪着弟弟,却连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失落的表情,李麽麽看在眼里,一切都是命啊。

  二夫人白芷品着大红袍,听着王奶娘汇报李三娘的日常。轻轻吹着茶水,眉头舒展,像没放在心上一般。

  王奶娘思索片刻,还是道“姑娘是个聪慧的,教过的东西几遍就能学会。”

  二夫人低垂着眸子,喃喃自语道“那又如何!”

  王奶娘心头一惊,四顾无人,还好没被人听去。这母亲见不得女儿好,暗地里做明面上却使不得。

  “哇哇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穿透整个西院,二夫人心头一震,放下青花瓷碗,

  匆忙走进内室。

  就瞧见三小姐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小脸憋的通红,李麽麽则抱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小少爷。

  二夫人眉头紧锁,伸手焦急的从李麽麽手里抱过小儿,柔声细语的哄着。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李三娘。

  李三娘看着母亲焦急担心的模样,心头一酸,难过不已。

  等小儿不哭了,笑呵呵的看着李三娘时,李三娘却明显感觉到母亲的不喜。

  “小少爷为什么哭了?”二夫人厉声质问道。

  几个丫鬟面面相忌,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为难的时候,李三娘低头红着双眼抽泣道“对不起,母亲。是我好奇,碰了一下弟弟,弟弟就醒了。”

  二夫人强忍着怒气,看到哭成泪人的李三娘更是厌恶,压低声音道“哭什么?谁教你规矩!”

  李三娘又惊又怕,惊的是母亲如此在乎弟弟,怕的是母亲更加讨厌自己,连忙用手绢擦干净脸上的污垢,低声下气的跪下求母亲原谅。

  王奶娘极有眼色的看到二夫人白芷已经不耐烦了,便向二夫人道“小姐也是无心之过,我这就带小姐回去。”

  李三娘也知道自己呆不下去了,低垂着脑袋,难受的哽咽道“母亲,女儿这就告退。”

  出了内院,路过正院会客厅的时候,瞥见丢在一旁的海棠花手帕,李三娘走过去垫着脚尖拿起,想到心头千万种酸涩,泣不成声。

  王奶娘叹了一口气,摸着李三娘的头,将她抱起来,离开了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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