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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5章 比较幼稚

  李县长倚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老李,你现在血糖高,不要抽烟了。”李琼摘下李县长手中的烟,“我知道你现在的情绪不好,其实,也没有什么。”

  “李琼,你不知道的。”李县长轻嗟一声,“有时我梦见家乡的几棵树已经死了,在原来整齐规范的行列中,留下了几个空间。醒来后,我以为是真的,我想,等明年开春,我会再买来树苗补上。在现实中,每次下乡检查的时候,我每次看到这种情景,都会有一种悲壮与忧伤的感觉。那样的心情,没有人理解的。其实,在工作中,我何尝不是呢。亡羊补牢吧,就以对等一棵树的心情吧,我曾经尽力地挽救它们的生命,为它们敷过药,清理过伤口,做过许多次包扎,它们还是不可挽回地死去了。这可能是我收获那一大堆红彤彤的苹果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是的,李琼,我也为那堆红彤彤的果实付出了代价。以前,我家里真的经济不好,收入,也没有,那个时候我在果园里不停地劳作,从果树还没有发芽,就开始浇水c施肥,后来又疏花,疏果喷药除草到它们都长出了硕壮的果实,被采撷成堆,那个时候我又和许多人—起,小心翼翼地分类装箱,运进冷库。你知道吧,那样的苦日子,我已经为那堆苹果忙碌了那么长时候,有时,我想,我也像果树一样,累得四肢无力,需要好好休息上一段日子,但那一大堆果实,确曾让我高兴过好—阵子,我得到了果树慷慨的回报,到现在,我还在回味着收获时的喜悦。如今,又到了我为自己的工作,象种植树一样应该付出的时候了。是的,我需要调整一下自己,需要梳理一下自己的心绪。现在,我感觉自己就像要让酣战后的士兵好好休整补充一样,我需要及时地为这些疲惫不堪的果树浇水,施肥,然后,再为它们剪去身上多余的枝条,做完这些后,果树又会像吃饱喝足,洗过澡,理过发的战士一样,重新抖擞起精神,焕发出新的生命力。真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是为了工作,有人理解我吗?没有。”

  “你的情绪不能激动的。”李琼有些伤感,“也许,不应该想到赚钱的。其实,如果不是当初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陷入刘克义和杰子的陷阱呢。”

  “你理解成是陷阱?”

  “难道不是?”

  “李琼,现在,还是能挽救的。”

  “不。”

  “怎么了。”

  “现在,象你当初种植果树一样,已经过了季节了。”

  “没有,刚才我说亡羊补牢。真的,如果把墟圩子的开发工作弄好,我也要好好歇上几天。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看看电视,读读书,和亲友聚聚,喝几杯酒。有时,我真的感觉到人和果树的命运实际是一样的,永远要用付出换取回报,果树用红彤彤的果实来回报我的劳作,我又用自己的劳作回报了果树,这可能就是生命的意义。可能这样的心态不好,我也知道。真的,太伤感了。想家乡那些冬天的夜晚,村庄的人真的是无事可干。白天都没有什么事了,晚上还能有事么。要说有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去听大鼓书。真的,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听。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大鼓书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村庄的人,为了晚上的大鼓,都早早地做饭吃饭,来到书场坐着等着。要是上街溜门或者走亲访友回来迟了,那就跟肚子憋气跟饭有仇。饭可以不吃,书不可以不听。你可能不知道吧,真的,李琼,在我们那一带说书的艺人,是个瞎子,瞎子的眼睛怎么瞎的,是天生还是藏着一段不寻常的故事,谁也不知道,村庄的人问过,瞎子总是摇头不说。别看艺人的眼睛瞎,肚子里可装着掏不完的故事,春秋战事,隋唐演义,水浒三国,风起又云涌,凄凄又艾艾,一路讲唱下来,直唱到天方发白,星晨暗淡。书场子摆在西村的一家人,那是雷打不动的,为什么?因为那家人的爹娘都是书迷。冬天的天,黑得早,到了五点钟的时候,那家的三间土屋都满满的了,板凳子暖炕上能坐的都被先来的坐着。后来的就随便找个地面坐下来,而要算锅前锅后挤的人最多。冬天本来就冷,晚间更冷一筹,是就着那一脉饭火后的余温吧。天黑透了,该来的都来了。只见艺人抬头,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艺人扫的时候,大家伙就笑,毕竟艺人光扫看不见。村人的笑,毕竟没有恶意,艺人也就不往心里搁,提起鼓槌,咚咚咚一阵好敲。鼓点落下,众人的笑声也被敲落下来。开场前,艺人往往以一首七律或是一首词作头,这些七律或词,我们根本就听不懂,因此也就不关心。接下来是一段笑话。后来我知道,那是跟话本内容有关的开场白,有好几种叫法:入话,楔子,笑耍头回,提胜头回等等,这些开场白,大都是带有插科打诨意味的短小故事,津津有味,逗得满屋笑声。真正进入正题的时候,大人们都闭上眼睛,一脸的惊奇与羡慕。说到精彩处,艺人手中的鼓槌一抬,咚的一声,闭上的眼睛一只只被敲开了,而整个村庄却被敲得更静了。没有什么文化呀,真的,贫乏。那个年代里,真的,没有什么娱乐的东西。看到月亮趴在窗子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书,如果不是,趴在窗子上干什么呢,如果是,那个月亮能听得懂么。真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单纯,很乐观。听书,听到了后半夜了,带小小孩的就把熟睡的孩子扛在肩上,一直扛回家,急促促地去,然后再急促促地回来。也有就让孩子趴在大腿或者伏在胸脯上睡的,那就是大一点小孩了,扛起来费劲吃力,只有等收场了,再把孩子叫醒,拉着孩子回家。孩子要是不醒,就朝着小屁股拍两巴掌,有时候孩子是拍醒了,而哭声也被拍了出来,孩子倒不是被拍痛了,都穿着棉衣棉裤,再怎么用力也是拍不痛的呀,莫非是孩子的梦被拍跑了。真的很热闹的,艺人摆出收场的架势,鼓声一阵密似一阵,口中念道那伙泼皮的作弄秦琼,且听下回分解。念毕鼓槌一划戛然而止,收场。这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呀,书迷们纷纷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灰,借着煤油灯捡掉贴在腿上鞋上的草秸,带孩子的就拉起腿上或胸脯上的孩子。且慢,就有几个书迷站着不动,眼睛盯着说书的艺人,盯着艺人身前的架子鼓,他们还觉不过瘾。然后就有人开口请求艺人再来一段,说天还早着呢。其实大家都知道天已经不早了,月亮都转到窗子的西边角了。一个央求几个人都跟着央求起来,艺人是觉得自己没讲过瘾呢,还是听不得村庄人的央求声,豪爽地答一声:好,来一段就来一段。于是,准备走的,又都重新坐下,已经抬脚踏出门外的,也都返回屋内。等众人坐定后,艺人并没有接着就来。艺人不急,伸手端起二磊爹早就冲好的茶,一口一口地品。听书的也不急,又讲又唱的,老半天了,谁个不明白,品个半小时我们也等着。月钩西窗艺人又咬牙切齿地唱了一大段,把鼓一收说一声明晚接着分解。众人这才睁开眼方觉得过瘾,一个个起身离开书场。狗吠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就像一粒粒农作物的种子,被人撒进村庄的泥土,一会儿销声匿迹。这些声音的种子,不知会不会发芽,开花,结果呢。想一些那些趣事,真的有意思。后来,我工作了,成了官员,当然,我说过了,那个时候家乡人会来找我办事的。有远门的一位乡下远房亲戚到城里找我。他带着一只蛇皮口袋,里面装着几种乡下常见的蔬菜,两只鸡,还有一只很大的南瓜。他搓着手,有些羞涩地说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单纯呀,他来我家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送这些东西给我,而是想让我帮他在城里找份工作。他有两个孩子,都在读书,妻子身体又不好,家里经济有些困难,他想乘现在农闲,来城里看看找个路子挣点钱。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表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为难。这位亲戚已经快五十岁了,除了有些力气,会做一手农活,其它别无所长。再说,现在城里能挣钱的活也并不能轻易找到。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没有什么关系,给别人找工作,哪怕是临时性的工作也相当困难。看着他略显失望的眼光,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帮他找找看。也是机缘巧合,当天下午,那天杰子来我们单位办事,我托与他相熟的一位同事和他说起了这件事。杰子也爽快,让我这位亲戚去他的一个建筑工地看护建筑材料。回家后对亲戚一说,他激动得一个劲地搓手,脸色酡红。可能,那个时候,和杰子有来往了吧。那个时候我外出办事正好经过那个建筑工地,想起那位远房亲戚,便拐过去看他。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别人一起忙着整理散落在地上的钢筋。烈日炎炎,他吃力地拉着一根根钢筋,把它们归到一起,脸上灰蒙蒙的全是尘土,衣服也早已浸湿透了。见到我,他停下来,高兴地朝我咧嘴笑着。我问他累不累,他告诉我,累是累点,但因为有活干,有钱挣,就是累心里也舒坦。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劣质香烟,点上火,抽了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杰子,这是干什么呢。我回去的路上,脑海里突然涌上了生活在底层这句话。我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就是生活在底层的这一类人,没有权势,收入不高,办什么事都要处处求人,有很多幻想却无法一一实现。然而,在我那位远房亲戚以及众多的与他同样的人的眼里,我这样的生活仍然是滋润的,愉快的,因为有一份尚好的工作,要办事时在社会上还能认识这样那样的人,而对于他们来说,除了用一身汗水来挣钱,别无它路。这个社会有各种各样的生活。一个人,只要按照社会的既定法则与人的基本道德要求行事,他无论是怎样的生活,都是有意义的。而生活在底层,虽然要格外辛苦一些,但是,同样能够让人肃然起敬――他们所挣的每一分钱,在太阳底下都会闪着亮晶晶的光,而他们自己,因为被这样的光照耀,也会倍感幸福。这些年,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说到市场,那么给予人们第一印象就是变化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我想到我的份内职责,这几年来不只市场变化无穷,其它官场有着同工异曲之妙。我知道,当然其中就少不了市场机制的改革。知道吧,现在经济全球化,我觉得其实细心都会发现每个行业都有其特殊性所在,现在的官场更具这一特征了。我心知肚明,开发墟圩子,应当指那些开发商来说,还是暴利行业。现在,杰子变本加厉,对墟圩子虎视眈眈已非一日之事。刘克义对我说他有着与狼其舞的准备,想利用各方优势然后进行有效的战略定位。确切的说,刘克义是做得不错地。但是,杰子有各方资源优势,这个墟圩子真的是人杰地灵。汪镇长和熊书记现在是不合作的,我倒要看这两个人是怎么虚伪。对于柳三棉,这么多年了,可是我已无力再多劝些什么,因为我说的已经太多太多了。现在,柳三棉居然当面锣对面鼓的和我干,真的是可笑。其实,我一直是冷若寒霜,这是因为我觉得他还比较幼稚。早一段时间,他在街上遇到我,竟然跑到我面前,做出要找我算帐的意思。”

  “你是说,柳三棉在街上和你争吵?”

  “李琼,可能比你想像的还要厉害。”李县长叹息一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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