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贰拾贰 交易
“再前面就不是我们奴良家的地盘了，各位要做什么还都请便。”首无如是说道。在他的监视下，鬼兵一行只得按照规定的路线离开了东京都范围，现已是在琦玉c群马c栃木c茨城四县交接处。
连夜的赶路。
先前在葛饰还不过黄昏，此刻已是接近清晨。东边的远方，太阳还未露头，却是已有泛起的白光照亮了远处的地平线。在这天色还未明朗的时分，逆着光，首无并不能真切地看清所面对的七人，只不过是在黯淡光线笼罩下的七个黑影。然而，虽是早已知道这几人远不是当年的那些人了，但却还是让他想起百年前，初跟随鲤伴时，似乎也曾见过如此景象。那些年，那些人，似乎也是如此流离转徙，最终消失在了过往的尘埃中。
“那个，接下来是我个人的请求，还请各位答应。”首无对着刚想离开的几人，追喊了一句。
“嗯？既然是个人的请求，那也就是没必要一定要答应吧？”象转过身来，一副谈价的姿态，“那么，又什么好处吗？”
“奴良组欠你们一个人情，这不算好处么？”
“别说这些虚的，交易这种东西还是拿出些实际点的筹码来的好。”
“嘿嘿，也对。”首无也知道这种无根据的承诺是不足以成为资本的，“这样如何？只要你们答应了这件事，在这期间，奴良组绝不会对你们出手。而成事之后，至少在几十年内，奴良家就是你们的靠山。”他顿了顿，“你们也知道的，这些年来你们游荡时的所为已经让关东很多人对你们不满了，这样下去，讨伐你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让我们这最强的势力作你们的打手，如何？”
“听上去倒是有理有据，可仅凭你这一个跟班，凭什么做出承诺？”
“其他的我倒是不敢保证，但只有这个，少主他是绝对会答应的。”
“你还真是肯定啊？是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首无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像，因是历时久远，妖怪画师们已不深切记得繁细，只凭影响画了个大概。画上的女子，黑色的长发垂至地面，温娴且羞怯若长处深闺，深黑的双瞳带来的又是如深潭般的沉静，初见只觉是一般的美女，却又让人忍不住再回头多看一眼，“此人名为山吹乙女，对少主乃至我们全组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哦？这就是传闻中那个失踪已久的奴良家少夫人吗？”
“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多做解释了。”首无指着东北方向，“往那边走就是远野妖怪的地盘了。虽是这么说，但那群人就窝在远野也不出来管事，实际上也就是块像你们这样没归属的妖怪的聚居地，要躲什么人的话，那里是个不错的去处。不过白石城和北陆奥附近还是小心为好，虽说在那种偏远地带本不该有，但偏偏就是出了那么两个阴阳师的大家族。”
“那还真是多谢了。事情我姑且算是接下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有答复倒还另说。”
“不急，百年前的他们，至今也没有给过我们少主答复。”
“那么就此告辞。”象刚想走，又停下了脚步，“对了，你说过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地盘，我们做什么你都不会干涉，对吧？”
“自然。”首无也猜到了他们想做什么，开始向后退。
鬼兵五人围住了由于还在观望尚未离开的悟二人。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放弃我们了啊？”悟说着，背着的长枪甩到正面直指着象。
“你们不趁机离开，不也是打算就此结算吗？”
“毕竟就算这次逃走了，你们想必也会一直追着我们，就像先前在江户连续一个月追寻音无那样，倒不如趁现在就将你们击溃。”悟张开双翼悬于半空。音无已被他放下，身影半虚随时准备进入潜行。
“那还真是不巧，现在刚好是我最强势的时候。”象半蹲下合掌拍地，周围半径近五十米范围出现数百陷坑，每个陷坑中，一双双手，或是白骨，或是将将腐朽，扒着地面爬了出来，近前的拥了上来挤作一团，后排的无法上前，便攀爬着前面尸骸的躯干叠了起来，最终在七人周围组成了如同罐子般上窄下宽的人墙，只在中间留下了十来米直径的空地。“东京的地下可是留下了不少尸体呢。”
象的能力，即是操纵尸骸，所复活的尸骸除附着在尸骨上的妖力灵力随时间渐渐流失外，其余基本复刻了死者生前的全部属性，称之为失去了自我意识的本人也不为过。虽然此次在东京获得的尸体净是些普通人的，但耐不住数量庞大。毕竟，就算只是些肉盾，要清理掉也是要花费不少体力与妖力的。
悟抬头看天空，红黑已是拔出红莲临于半空，夹杂着几支暗红羽毛的漆黑双翼扑动着维持着身体的平衡，阻挡他离开的道路。地面，車一副只等对面接近地面就将他揪下来的姿态。尸墙边缘，炮并未将炮管取下，也并无参与战斗的打算，在如此环境，且不说能不能打中对方，随便一次攻击便有可能破坏墙上的尸骸。虽然于她而言是无所谓的，但之后免不了象的抱怨，便只是在一旁看着，身上偶尔冒着丝丝电光告知对方自己并非毫无防备。
那么剩下两个呢？悟指的象和青雏。一个是组成这个罐子的关键，另一个到现在为止还未做出什么反应，不知其作用是何。悟朝着已经看不见身形的音无可能所在的位置轻点头，示意其做些试探。
“卒！”象瞥见悟这一动作，呼喊青雏。
青雏领会其意，将青枳插入地面，妖力借由手中的刀为媒介沿着地面迅速行至象处，咒印由地面伸出，织作一个牢笼，将象关了进去。之后，又以同样的牢笼将自己也封闭其中。
“你们这是要逼我正面交战么咯？”悟说道。
“当然，逃走也不是不可以。”象透过囚笼的缝隙说道，“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们羽山家的瞬移能力本质上只是速度到达一定境地后的结果而非空间上的转移能力。”
“所以在被关在这罐子中的当下，想以此能力逃脱绝无可能，你是想说这个吗？”
“正是如此。”
“看来你们查的还挺清楚嘛？”
“毕竟在关东待了百来年，各种见闻姑且还是知道些，虽不知细末，但也能猜到个大概。”在作为鬼兵之前，身为游魂的象并未招惹什么势力，又有与尸骸置换位置的能力，百年间行走各势力地盘倒也自由，知道的事情也因此不少，“如何？不打算放弃吗？”
“呵，就这样认输可不是我的习惯，况且谁胜谁负可是未定。”悟举枪向红黑冲去。
红莲高举，当头劈下，与枪刃撞在一起。空中的二人借着双翼作支点，带动全身力量试图压制对方，而后又同时发力将其甩开。趁着二人皆是后仰的硬直状态，悟松开了右手，仅以左手持长枪末端，两米余长的枪身带着尖刃划向红黑面部。持刀的右手尚未回复姿势的红黑抬起左手，凝结出一柄简易的黑刀，虽立马被长枪击碎但也挡住了对手的攻势，只是握刀的左手有些发麻。
“不错嘛，身为低级鸟雀能扛得住鹰隼的攻击已然值得夸奖。”就着这次攻击，悟比对手先一步稳住身形，再次发起冲击，“但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不否认。”红黑才恢复了平衡，又开始忙于应付悟的进攻。但他也不急，毕竟他要做的，只是堵住这尸墙上空唯一的空隙。论实力，他的确是不如对手，不论在体格c妖力抑或是经验。虽然在能力类型完全不同的情况下，妖力这点并无比较的必要。但能够挡住对方的去路，这便已经够了。在他们二人对打的同时，笼中的象已经在指挥尸骸们一点一点缩进，最终，这尸墙将成为一个狭小的鸟笼，而对手的二人最后也将不得不与鬼兵的五人进行肉搏。
悟频繁发动一闪，不断调整位置对红黑发起攻击，试图找到他的弱点，却又一次次被红黑或以红莲或以黑刃格挡。虽是始终占据上风，但除了造成些皮外伤外，并无更多实质性的伤害。
“你急了吗？”红黑看着悟发动一闪的频率有些加快，每次的进攻也是以更加凶狠的高速撞来。
“是有点，毕竟再不抓紧，你们要的效果就达成了。”悟已经注意到了这越来越小的活动空间以及那攀附在地面上的若隐若现的电网正逐渐扩大着它覆盖的范围。
“是嘛？那你可得抓紧了。”红黑挥刀打算隔开刺来的长枪，本该是与之前一样的寻常一击，但这次却没能防住。在估计中应当正好挡住的枪刃，却在与红莲接触之前，突然便以结实地扎进了红黑的左肩。
红黑对着悟就是一脚，将其击退，顺势将枪头甩出了自己的身体，右手捂住了淌血的肩膀。
“正如你们所说，我的能力本质上不过是提速，但我也没说过只提升了移动速度。”悟甩去了刃上的血迹。方才的一击中，他将一闪应用在了持枪的手上，瞬间的提速让枪刃如同瞬移一般自右肩移向了左肩。
虽说只是纯粹的体术上的辅助强化，但依靠这能力，在移动与出手位置上的诡异莫测，高速带来的更强的威力，使得羽山家在体术上占据着制高点，正是此派系能在关东立足的资本。
“唔，虽然此前没有在实战中试过，但看来我也得拿出这个了。”红黑松开了捂着肩膀的手，高密度的妖气堵在创口处，强行让伤口止住了血。集中精神，四股肉眼可见的浓集的妖气妖力混杂体在红黑身体周围汇聚，凝结成四柄质量与精细度远超平常的黑刃悬于半空，如被无形的手握住一般，随红黑所愿自如挥动。
“不过是多了四把刀而已，你认为凭此能挡得住我的攻击吗？”既然已经告诉对手自己的能力，悟也就不再留手，一闪的发动更加频繁，变换位置，改变攻击，一触即离。虽是因为更短的攻击时间使得伤口不如之前刺在左肩的那般深度，但配合拔出时扭动枪身，创口被进一步扩大，伤及的大小血管也是更多。
“没打算躲。”红黑放弃了先前一直保持着的防守姿态，追逐着攻击后立即拉开距离的悟，终于，在以肉身硬吃几枪后，总算在那长枪借着一闪刺入身体后的短暂停顿，左手抓住了枪柄，右手的红莲，以及那空中的那四把黑刀，一并砍下，结实地在悟的身上印下五道深口，而后被悟长枪一震，甩出了近战距离，“果然还是这种战斗方式适合我啊。”
“放弃防御的搏命型么？”悟看了眼身上的伤口，也以和红黑一样的方式粗浅地处理了伤口，甩去枪尖的血迹，又一次迎了上去。
空中，两个人继续着他们的较量，只不过较之前，战斗更加激烈，落下的血迹在地面留下了点点红斑。
“男人啊，真是愚蠢。”在地面铺开电网的炮闲得发慌，看到这一幕如是说了一句。
继续以电网搜寻着未能寻得的音无的位置。
“你们输了。”缠斗中，悟突然冒出如此一句，而后拉开了距离。
“嗯？”红黑检查了自己的身体，虽说与对手一样多了许多伤口，但并无什么能决定胜负的劣势，“你在开什么玩笑？”
“抱歉，是我。”在地面等待着机会一直没有作声的車说道。
車的身后，音无的双手已经按住了他的双肩。大概是由于悟先前吩咐过的，車并未马上下沉，但立足的地面已然出现如同水面般的波纹。
“喂，車你不至于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吧？”炮嫌弃着说道，毕竟不同于象，身为肉搏系的車若是因此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那可真是丢脸了。
“事实是，除了还能说话，我现在完全无法动弹。”
“那还真是没见过的能力呢？”象说道。相较于在原地徘徊了百年的車以及除了此次未曾离开村落的炮，游历了半个日本的他算是相对见识广的了。
“那么，你们可以解开这笼子了吧？”
“呵，轮到你来威胁我们了吗？”虽然这么说着，象还是解散了这数百尸骸。地面，只留下了那众多的陷坑。
“所以可以放开我们的人了吗？”炮说道。
“那么，先让我们来聊聊合作的事情吧。”悟说的话，却是让人没有想到。
“诶？”象楞了一下，示意青雏解开牢笼，“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是以此为目的，才没有离开的吗？”
“想要夺回隼组，我也需要打手，不是么？”
“倒也是。不过这样的话，这场战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如你们所说，交易终归是要有筹码的。”悟临于高处，初升起的太阳在他的身后，刺眼的阳光让人不愿仰头直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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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葛饰还不过黄昏，此刻已是接近清晨。东边的远方，太阳还未露头，却是已有泛起的白光照亮了远处的地平线。在这天色还未明朗的时分，逆着光，首无并不能真切地看清所面对的七人，只不过是在黯淡光线笼罩下的七个黑影。然而，虽是早已知道这几人远不是当年的那些人了，但却还是让他想起百年前，初跟随鲤伴时，似乎也曾见过如此景象。那些年，那些人，似乎也是如此流离转徙，最终消失在了过往的尘埃中。
“那个，接下来是我个人的请求，还请各位答应。”首无对着刚想离开的几人，追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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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的身后，音无的双手已经按住了他的双肩。大概是由于悟先前吩咐过的，車并未马上下沉，但立足的地面已然出现如同水面般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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