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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血流

  昨天的雨不算大,初升的太阳轻而易举的让空气重新变得干燥而温暖。

  阳光很好,成武一个人走在山路上,带他来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什么都做不了,那就这样吧,暂时抛下这些记忆,回家。

  成武的心情疏解了很多,毕竟他虽然丢掉了复仇的机会,但是也并非彻底失去希望,踏上披翅桥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望远远的白石村,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我回来。

  在成武的计划里,他回到家处理了俗事后,就马上拜别父母,外出求仙,虽然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能够寻找到他的仙缘,但是他坚信自己可以学到厉害的法术神通,再回白石村找食心活尸报仇。

  如果这位静一道长已经把活尸诛杀了,他就再去江州的清虚观,之前这两天的相处,静一早就报出过自己的来历,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报答他。

  在少年人的幻想里,世界总是如此渺小,而那些难住很多人的事也很容易解决,这种心境叫做年少轻狂,也叫做意气风发。

  可是世上的事,大多不会按照人们所预期的推进,无论是谁,都没有一双能窥破未来的双眼。

  比如说,如今的成武。

  炽烈阳光下,他走的有些出汗,到了那座已经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破庙前,本想再看一遍三叔成天杰战死的地方,可是当他推开庙门之后,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头害死了三叔的食心活尸,正端正的跪在佛像前!

  它肩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庄重的跪在蒲团上,如果给它披上袈裟,戴上僧帽和佛珠,只看它的背影,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位虔诚的高僧在诵经。

  活尸听到了推门的声音,转过头,看到了庙门口惊呆的成武,胸口的鬼脸邪恶的笑了,它似乎并不想理睬成武,转过去继续跪在佛像面前。

  成武通体生寒,上次与食心活尸交手是在深夜,他虽然五感敏锐,可是也没有看清活尸的样子。今天在阳光下,他清楚的看到了腐烂的五官,骷髅头上挂着的烂肉,闪着金属光泽的上肢,还有那鸡爪般双腿上的鳞片,纤毫毕露。

  成武缓缓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柴刀,这是昨天傍晚村长让他带着防身的,远远算不上锋利,但是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了。

  成武懒得思考活尸为什么会像个和尚一样跪在这里,也不关心为什么畏惧阳光的尸魔会光明正大的在白日里现身,他只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成武默默攥紧厚重的柴刀,手臂的筋肉鼓动,血气蔓延上他的头颅。

  他轻轻的说:“那个雨夜里,我失去了我的叔叔,那好吧,今天,就让我看看你这尸魔有没有血。”

  十五岁的男孩狂怒,跃起,拔刀,斩!

  像是一座山倒了,又像是半空中响了个炸雷。

  “也许这世间的事,本就是个圆,开始即是最终,你生于痛苦与鲜血,也注定死于此。”

  这是两百年前的一位霸主说过的话,可惜,搅乱了天下的狮子却并没有终结乱世的能力,幸运的是,他临终前,为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人们留下了一位皇帝。

  这一刻,不知为何,成武便想起了这句话。

  脸色涨的通红的成武拄着刀站在大殿前,他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右胸塌陷了一块,这是刚刚交手中留下的,食心活尸一拳击中了他的胸口。

  但是他反击的一刀却并没有给活尸造成什么伤势,这怪物的皮比石头还坚硬,劈上去只有一道白痕,活尸依然毫发无损的站在两丈外,不知道是不是成武的幻觉,他觉得活尸正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成武咬咬牙,活尸远没有那个雨夜表现出来的强悍,阳光大幅度降低了它的力量和速度,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完全被压制,活尸光靠一身刀枪不入的皮就足以让他无能为力。

  胸口的剧痛一波又一波传来,他喘息中都能闻到血腥气,成武知道,自己的肋骨断了两三根,需要及时处理。

  “难道,又要逃了吗?”

  成武掂量了一下,以活尸刚才表现看,力量略胜自己,速度则要逊色一些,如果不是破不开它的防御,自己未必不是它的对手。

  除非,能击中它的要害。

  可是现在活尸只用一只手臂与他战斗,另一只手臂遮挡在胸口的鬼脸前,自己完全没有机会。

  成武忍不住的去想,如果逃走的话,机会有几成,如今正是巳时,起码还要四五个时辰才会天黑,以活尸白昼的速度应该追不上自己,如果它死追着自己不放,还可以把它引到白石村,以静一道长的神通广大,收拾它应该不成问题。自己若是再继续与它搏杀下去,非但杀不了它,还会把自己送进去。

  主意打定,成武鼓起最后的力量,怒吼着向活尸,扑了过去。

  他宁可毫无意义的死在这座破庙里,也不愿意再逃了。聪明人不会去做注定失败的事情,可是之前他已经聪明过一次了,被悔恨吞没的感觉,很痛苦,所以,还是做一次傻事吧。

  起码,能够和那个拔刀拦住食心活尸的男人,有同样的结局。

  活尸完全不顾成武劈向他脑袋的刀,只用右臂,一拳轰向成武的左胸,左臂仍然挡住胸口上方,这种稳健的打法就是不想给成武换命的机会。

  成武在半空中就丢掉了柴刀,一把抱住了活尸的右臂,像一条蛇一样缠在上面,虽然他已经尽量化解,被这一拳残存的力量击中后,他还是觉得眼前发黑,好像被奔马狠狠撞了一样。

  活尸并没有想到成武还有这种招数,左臂不能动,只能挥舞右臂,试图将成武甩下来。

  成武的瞳孔瞬间变得血红,这是来自他血脉的力量,成天杰口中的沸火状态,上次交手,他就是凭借自己的沸火状态,破开了食心活尸的防御,这也是他翻盘的,最后底牌。

  成武一把抓起包袱里最长的一块断刀,狠狠攥住,断刀染上了他的鲜血,闪着赤红的光彩,刺耳的尖啸声响起,成武竭尽全力将短刀挥向活尸的左臂和左臂下的鬼脸。

  年幼的时候,三叔总是会给成武讲这些正史没有记载却在民间流传甚广的故事,霸主与皇帝,皇帝与大君,大君与外族的公主,皇帝与神秘的占星士。

  故事虽然都很精彩,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记得霸主的这句话,因为三叔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霸主终于相信了宿命的存在,他却并不同意,他觉得霸主说这句话时,心里想的是,人们终究会倒在造就自己的东西上。

  “呲喇!”

  像是滚烫的刀插进了凝固的油脂里,成武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断刀插进了鬼脸里的某个圆球。

  “吼!”

  食心活尸痛苦的咆哮着,致命弱点被击破令它陷入疯狂,双臂挥舞着,甩飞了身受重创的成武。成武倒撞在大殿的柱子上,滑落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眼睛还死死的盯着活尸,活尸不甘心的向天咆哮后,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

  成武闭上了眼睛,浑身没有一处不痛,刚刚左胸被击中的那一拳已经震断了他的心脉,他靠着沸火才突袭鬼脸成功,现在只等回光返照的一点力气被消耗尽,沸火状态解除,他也就可以追随成天杰的脚步了。

  果然,食心活尸死于对自己钢筋铁骨的自信,它以为自己左臂挡在鬼脸前面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它被成武抱住手臂时就一拳击碎他的脑袋,即使是沸火,也不能帮他撑下去翻盘了。

  眼睛一闪,瞳孔里的红色褪去,成武失去了意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现在死还能追赶得上三叔的魂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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