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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挣扎

  林珺瑶听从了欧阳贤的建议,遣使下了战书,将双方第一次短兵相接的地点选在了离此往西六十里的大草原。

  耶律保保一方是胸有成竹,草原空旷,原本担心李队依山傍水节节隐退的顾虑总算是打消了,对林珺瑶亦多了几分轻视,对下书的使者更是视而不见。

  那使者自是不忿,回来添油加醋地又说了好多话。

  “殿下,那新国大皇子好生无礼。小的进大帐时,帐里满满地站了三十多个人,中间桌子上不过是些将领,还有个黑衣汉人。他们大皇子揽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姑娘坐在正中主位。”

  “见小的来了,正眼也不看!脸城墙似的又厚又硬!小的一见便气得不得了。便想骂他,可偏又不是时候。”

  “小的承殿下嘱托,哪里敢坏事?只好冲他打了个千儿,学着军师昨天教了小的一晚上的话:‘殿下,这是我李国太子殿下给您的书信。’”

  “谁想他听了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信口雌黄!假捏声势地咳嗽了两声,哈哈大笑了起来:‘是那个断袖太子吧!你们李国可是出美人的地方。大老婆,小老婆一屋子,还不够?又去和同性下属勾勾搭搭,亏得这是军营,要是他东宫,还不定怎么翻天覆地地闹呢!’说着就笑,还有那不知羞耻的女人,瞪着眼睛,说······”

  小校猛然住了口,自觉失礼,赶忙跪下说道:“殿下恕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红着脸扭扭捏捏,为难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珺瑶料定那女人说的定然不是好话,更不深问,只是微笑着说道:“这是什么大事?起来吧!——耶律保保给的答复是什么?战书呢?”

  “小的不敢······新国大皇子是口头说的‘先到草原等您’,而战书他只草草地扫了一眼就顺手撂在火上烧了。”小校答应着,却不敢起身,依旧直挺挺地跪着,口中保持着应有的恭敬小心。

  “烧了?”林珺瑶不禁失笑,“也罢!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先回去歇歇。还有一件事得再劳你走一趟呢!”

  “愿凭殿下差遣,万死不辞!”小校正色下拜,语意坚决地说道。

  林珺瑶微微颔首,说道:“你先歇歇吧。明天孤再着人去找你。”

  待那小校走远后,欧阳贤才笑问林珺瑶道:“这小子怎么样?”

  “果然不错,只是嘴伶俐得有些过了。”林珺瑶感慨道,“看重他是因为这点,不放心他却也是为此。”

  欧阳贤点了点头,轻摇着那一年四季不离手的折扇,淡淡地说道:“臣回头就跟他说。——另外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要是这般客气,那从前的路就白走了。”林珺瑶赶忙站起身来,认真而又恳切地说道。

  欧阳贤笑了笑,低声说道:“那个红衣女人仿佛是建康公主的形容。”

  林珺瑶凝眉叹道:“是她反而不好办了。我的端底她是尽知的。万一她再告诉了陈子末······实话告诉你吧,皇上的义女文红影就是威震武林的‘千手观音’。”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欧阳贤拍手笑道。

  林珺瑶不解地问道:“先生何意?还望明示。”

  “文红影不是她的真名。听大哥说此人本名叫武婳婳,是武谦的私生女儿。”欧阳贤一面拔弄着火盆中的炭块,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既是武谦之女,为何家族临难之时却见死不救?”林珺瑶半信半疑地扬眉问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飞蛾扑火又有什么意思?”欧阳贤笑着反问道。

  “你哥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林珺瑶沉默片刻,淡淡地问道。

  “是郭东来郭大人告诉他的。”欧阳贤不待再问,便如倒豆般一一说来,“郭大人不姓郭,应该姓陈。是青罗门门主陈子末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林珺瑶一声惊呼,几乎不曾从座位上弹起来,“陈子末和郭东来我是见过的······他们一点都不像!”

  “别看眉眼,只看下巴和耳朵。”欧阳贤整了整身下已有些开线的玄色大毛斗篷,看了神色惊疑的林珺瑶一眼,沉声说道:“这些东西圣上一定是知道的。”

  林珺瑶只觉得哭笑不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怜呀!可怜!天下本是一盘棋,下棋人只管高坐云台,任由棋子们互相争斗就是了。天下为局,即是天局。

  “我很奇怪······皇帝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林珺瑶眼神中的光泽渐渐变暗,黑得深过了吞噬晚霞的墨汁。“陛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无论你有多强,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

  林珺瑶不禁默然,母亲自缢使她从幼时的天真转变为少年时棱角分明,而风云变幻的政局则给予了她缜密的思维与雷厉风行的手段。值得庆幸的是一次次的天不遂人愿,都没有将她彻底打倒。

  两种选择,她都从头看到尾了,要么做李昌平,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自己;要么就是像张寒一样,天下和自己,一个都没得到。对于失去自我的人来说,快乐之于他们绝对是一种奢望。

  人说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只怕也是有道理的,林珺瑶与李昌平都是好强的,都曾有人与他们相知相许c期望着与他们白头到老c永不分离,但讽刺的是他们的死亡都是因为太爱对方了,因为太爱所以太熟悉对方骨子里的那种好强了。这种好强其实是一种执着,这种执着很容易将人推下悬崖。

  见林珺瑶坐在那儿郁郁寡欢,欧阳贤自觉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多给她些时间呢?

  其实也无妨,边关苦寒,可也是芳草萋萋,千里连翠,偶尔还会有几个棵不是特别高大的树木,群山连绵中的珍奇异果更不会减少分毫。大漠中的日月,甚至比长安的更为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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