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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丢失火种的人儿,那一种难言的哀伤

  就这样,王大头和红毛女结成了一对夫妻。

  那被红毛女铺上了一层新鲜松柏枝的洞厅世界,就权当是他们的洞房。顶着山花野草结成的花冠,红毛女成了王大头美丽的新娘。新郞和新娘,各自穿着一身披挂纷纷的藤蔓衣裳,扯着那长长的藤蔓坠下穹顶天窗,双双进入了他们的洞房,就在那堆清香四溢的松柏枝上共涉爱河,行云播雨,禅悟生命,感恩天地。

  在我们这个蓝色星球上,这大约是一对最穷的夫妻了。

  没有车,没有房,没有一分钱的存款,没有一汤匙的余粮,能算得上物质财富一类的东西一样也没有,这可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祼婚了,根本就没有一针一线的生产工具,一缕一寸的遮羞衣裳,每天还要在那清水潭里洗上几回鸳鸯浴,除了带回一股子花香,就连一星一点的灰尘都没有了,光溜溜一身无牵挂,除了拥有彼此那一份关切的目光,果真是净光净光啊!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活的很快乐。

  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亮,小草窃窃私语,大山沉思默想。露珠解析出太阳的关怀,翠竹摇曳出月光的,山风传递着生命的信息,石头体味着四季的炎凉。山里红是酸的,黑草莓是甜的,野花椒是辣的,菠萝蜜是香的,大山里的野果数不尽,那滋味也是回味不尽,品尝不完。驼羊是跑的,袋鼠是跳的,猴儿们总是扯着树枝甩来甩去,狮子和老虎们却挟着狂风,裹着雷鸣,肆意践踏着弱者的身躯,把鲜血的色泽溅上天空,大山里每时每刻都有故事,局局翻新,回回不同,也足以让人感到新鲜,保持兴奋。

  对于那些凡夫俗子们来说,这里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世界。

  一旦融入了这个世界,你便会全然忘记世俗的欲求。这道理非常简单,就像人们念念不忘的车子,房子,票子,位子,对于眼下的王大头和红毛女来说,还有什么一星一点的实际意义吗?既然忘记了世俗的欲求,那么剩下来的不就只有幸福了吗?

  幸福的源头在哪里?天苍苍,野茫茫,原始洪荒,赤身。更为精准的说法,那叫原始。

  当然也不能全打包票,果真涉身其中,还是会有种种烦恼。

  就说王大头和红毛女,新婚芫尔,乐不思蜀,自然也就应该是幸福的不得了,可实际上至多也就十来天之后,麻烦的事情就来了。

  那天早晨,红毛女从那洞厅里的某个隐秘之处取出了一块石头,一本正经地捧到了王大头的面前,那神情庄重,举止虔诚,到像是奉上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王大头暗自地感到好笑,分外珍惜地看着红毛女,不无感慨地摇摇头,这位世界上最最干净彻底的裸婚女郎,怎么忽然也俗套起来,居然找来一块石头,权且充作自己的嫁妆?

  “阿是利,剁剁!阿是利,剁剁!”

  红毛女急了,看情形是十分不满王大头轻慢了自己的宝贝,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能够听得懂自己的民族语言,大声嚷嚷起来。

  王大头赶紧双手接过那块石头,认认真真地研究一番。

  阿是利,剁剁?这是什么意思?这东西还有名子?

  这是一块紫红色的石头,上面还有一些像树叶叶脉一样的纹路,其整体形状略呈椭圆,一边厚,一边薄,厚的这边突出一截恰好像是一只把手,而薄的那一面却状若盈月,十分锋利,王大头终于看出名堂来了,这不就是一把石斧吗?他抓住那石斧的把手,把它高高举起,用力挥舞,摆出了一付全力进攻的架式,这就是要告诉对方,他已经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了。

  红毛女点头,拍手,表示满意,嘴里依然念念有词:

  “剁剁!剁剁!”

  王大头也点头,明白了,这石斧的名子就叫剁剁。

  这名子到也恰如其分,斧头的任务,那就是砍砍剁剁。

  在红毛女的世界里,虽然有着原始的种种绝对公平因素,但是一切都要师法自然,归根结底还是弱肉强食,力大为王,这样一柄石斧当然有用,的确也算得上是一件锋利的武器,可以大大地增强自己的战斗力,作为一个野人家族的传世珍宝也绝对是当之无愧了。

  王大头分外珍惜地抚摸着那柄石斧。

  红毛女却又向他伸手,要过那柄石斧,随手便挟在自己的胳肢窝里,她那肩胛上的毛发特别茂密,就像是穿了一件蓬松的蓑衣,可以把石斧遮掩的严严实实。

  王大头隐约的有些不安,红毛女随身携带了一件秘密武器,她这是要去干什么?不会是要进行什么恐怖活动吧?

  红毛女却执意要秘而不宣,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有些顽皮,伸手摸摸他的胡子,因为没有剃须工具,他那脸上的胡子已经连成一片,足有一寸多长了,那胡子有些扎人,红毛女却似乎分外的受用,摸完了胡子还揪揪鼻子,这才挥手拜拜,出门干活去了。

  王大头知道,红毛女这是在为他们的两口之家准备食物去了。

  新婚之后的红毛女一如既往,每天都要出去,而王大头的任务一直都是守在家里,其实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家庭成员的分工模式,就是女人养家,男人受用,时间长了,王大头也就习惯了,反正就是没事干,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百无聊赖的时候就抓着藤蔓爬出穹顶天窗,自己到那半崖台地上去吹吹山风,晒晒太阳。有时候,他也会采上一些野葱野蒜和竹笋之类的带回洞厅,算是帮助红毛女干了些家务,增添了一份佐餐食物。大山里的物产极大丰富,红毛女几乎每天都会带回一些奇花异果,王大头的日子一直过的很开心,只是今天的情形不同于往常,剁剁出现了,红毛女带上了一件秘密武器,不会是在外边遇上了什么麻烦吧?

  幸好,没有让他担心太久,红毛女很快就回来了。

  去而复返的红毛女,扛回来一只颀大的岩羊。

  王大头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多虑了,白白地耽了一回心,红毛女这是狩猎去了。王大头是个职业猎人,当然也是一个天生的狩猎爱好者,自然不会反对红毛女的狩猎行为,尤其是对她带回来的猎获物特别感兴趣,看上一眼就让他直咽口水,篝火烤肥羊,那才叫香呀!

  猎人只所以为猎,就是因为他是一个食肉动物。

  说起来也真够难为他了,为了头顶花冠的红毛女,他居然忘记吃肉,足足吃了十好几天的野果野菜,差不多就要变成一个素食的斋公了。

  红毛女取出石斧剁剁,开始收拾那只岩羊。

  王大头上去扯腿,拎脖子,忙前忙后,十分积极地为她打下手。

  那只岩羊的头上受到至命一击,显然是时运不济遭遇石斧剁剁了,一剁之下立时毙命,此刻体温尚存,身体柔软,所以在这两个屠夫手里表现的顺顺溜溜,不多一会就被剥了皮,那被剥下来的羊皮铺在地上就变成了一方餐桌,红毛女就着那一方餐桌挥起了石斧,干净利落地剁下了一条羊后腿,双手托起送到了王大头的面前,这果真是个好老婆,那一条后腿足有十多斤重,肥瘦相宜,又鲜又嫩,好东西先让老公吃,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可王大头却双手往外推,坚决拒绝那只羊后腿。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尤为重要的大事情,红毛女她们是茹毛饮血的野人族类,根本就是吃生肉的!

  虽然,他王大头如今成了野人一族的上门女婿,应该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可那饮食习惯好像也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人生偏偏就有这么一个无法造假的地方,可以大睁两眼说假话,欺天骗地哄女人,唯独糊弄不了自己的胃口,只要胃里觉得不舒服,立马就会给你吐个翻江倒海,就这么一块血淋淋的东西,瞧着就让人直犯呕,叫他如何吃的下去?

  可红毛女却不乐意了,放下手中的羊腿,嘟起自己的小嘴,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竟然闪现出点点的泪光,飘浮起困惑的云丝,让人心有测隐,惴惴不安。

  王大头便耐心地跟她解释,双手比划着篝火的形状,说起了人类和火的依存关系,顺便还就事论事地说起了火烤羊肉,葱爆羊肉,椒盐羊肉,火锅羊肉,手把羊肉,尤其强调自己是一个百分之百的肉食者,天下所有的肉类他统统爱吃,唯独不吃生肉,那羶味,那血腥,他是绝对受不了的!

  红毛女听的似懂非懂,只是那神情绝对认真,最后居然还做出了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顾自地点了点头,旋风一样飞快地离去了。

  王大头也倍受鼓舞,猜想那红毛女一定是听懂老公的意思了,体谅到老公的苦衷了,这就是要去寻找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生火烧饭,煎炸烹炒,中国饮食,美味无穷,那真是一种快乐神仙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红毛女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一把野花椒,几只红辣椒。

  王大头大失所望,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看情形,野人们也知道生肉有腥味,需要调味品,只是对举火烹饪一无所知,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王大头想象丰富,太过乐观,白白地高兴一回了。

  当然,王大头还是从红毛女手中接过那些野花椒和红辣椒,十分珍爱地在手中把玩着,不时地嗅一嗅,使劲地吸着鼻子,也满脸陶醉,非常受用,只是依然不肯吃生肉,对那只肥羊腿视而不见,根本就是看都不看了。

  红毛女若有所期地守着王大头,大大地圆睁两眼,含情脉脉地瞅着老公,直到满脸期待渐渐淡化开来,终于完全转化为一种分外沮丧的神情,知道这是劝食不成了,也下意识地摇摇头,悄悄地叹口气,又出门去了。

  又有了新的期盼了,王大头很高兴,他耐心地等着红毛女,相信她这次一定会与时俱进,创新思维,让一个野人的脑壳焕然一新,灵光闪闪,高高地擎起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就像一个容光焕发的自由女神,胜利报捷,凯旋而归!

  可是,红毛女很快就回来了,并没有为王大头带回一只燃烧的火把,只有一捧青红相间的紫苏叶。这是一种芳香气味很浓的叶子,那颜色青里透红,红里透光,就像是一团在天外舒展的火烧云,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火的意思,可以用来做香料烧菜,也可以直接生拌凉调,毫不含糊地说,这也的确是一种好东西,只是能等同于一簇燃烧的火吗?

  希望越多,失望越大。王大头干脆别过脸去,对那捧紫苏叶子不屑一顾,鼻子和眼睛里尽是委屈!

  红毛女怔怔地看着王大头,鼻翼翕动着,那眸子时而闪光,时而黯然,好像心里也有千言万语,可又茫茫然,漫无边际,不知道究竟应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咬住自己的嘴唇,默默地放下那一捧紫苏叶子,又走了。

  这一次,红毛女去了很久很久。

  迟迟不见人归来,王大头开始揪心如焚了。

  红毛女,她这是干什么去了?真的是要去采撷火种了?她明白什么是火吗?这荒山野岭,哪儿又有火的踪迹?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还要奢求与人,自己这又是在干什么?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太过自私了?

  王大头,开始深深自责起来。

  生肉血腥,难以下咽,不吃就是了,干吗还一定要强求与人?猎人已经失去了猎枪,还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是一个肉食者?进山狩猎,为了预防万一,他特地带了两只打火机,可是没想到遭遇红毛女半道抢亲,只抢回一个赤身的男人,其它的东西统统给抛弃了,王大头,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愤愤不平,一定要去为难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吗?山深林密,危机四伏,让一个年轻女人孤身涉险,跑来跑去,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王大头,你这样小鸡肚肠,不通事理,还算得上是个男人吗?

  王大头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红毛女终于回来了。

  王大头却又怔怔地发起呆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了揉,又认真地看了一会,的确是红毛女,只是满脸疲惫,一身风尘,尤其是那一双光脚和腿上,出现了多处荆棘的刺伤,渗透出一滴滴殷红的血珠儿。王大头心疼地吸了口气,如梦方醒,快步地迎上前去。红毛女这一次带回来很多的东西,野葱,野蒜,野韭菜,这些东西山里很多,寻常可见,王大头并不觉得十分稀罕,只是那一包香椿树叶让他深感意外,倍受震惊,他就是在一棵香椿树下当了红毛女的俘虏,当时他正在做一个美梦,梦中有熊熊的篝火,大大的铁锅,锅里的肉汤正在沸腾,那是用大把的香椿树叶,煮着大块大块的野驴肉,那个香味呀,足以让风儿打旋,大山弯腰了!可这一切只是梦境,红毛女她又如何知道?也许,她不辞劳苦地长途奔波,又回到了那棵香椿树下,只是想找回当初被她弄丢失的东西?可惜什么也找不到了,只采回了一包香椿树叶,就是为了表达一份深深的歉意?

  红毛女好像也猜到了王大头的心思,居然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王大头再也把持不住了,就像是被人突然打开了一道情感的阀门,冲上去一把抱住红毛女,哽噎失声,泪如雨下。

  红毛女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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