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其他类型 >大淇刺客列传最新章节 > 大淇刺客列传TXT下载
错误举报

正文 第十七章 期归

  军帐内,临王与幕遮对坐而奕。

  幕遮轻提一子,低声说:“军士来报,苑城加驻了七个营的大军,淇王怕公子挥师东进,其势颓矣。”

  临王冷笑:“他将公主送我,又派刺客试探,若是本王为他们所刺,便趁机攻伯考,若是失败,便按兵不动,哼,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送他份大礼。”

  “主不可怒而兴兵。”

  “这兵还用不到他身上,我已传令示下,刺客无一生还,给他留足情面,不过,他既敢使人刺我,便是早有打算,我若就此算了,他还以为本王怕了他。”

  “北方战事将起,公子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临王举目而视,见他垂目静默,笑道:“你放心,此次不用你们五戈。”

  “千机城也好,五戈也罢,都受命于公子,此时还需将心力放在赵骥身上,莫要横生枝节。”

  临王将指间棋子轻轻敲在案几之上,良久才将白子落下:“你不用管这个,我自有打算,苏俚的户易之法你觉得如何?”

  “虽有违礼制,却合时势。”

  “合势便是好的,礼制可以改,哪个不合改哪个,苏俚这个老狐狸,明明是他出的主意,偏逼着本王说出来,自己倒是粘不上半分”

  “有闫重,孟堀这些旧臣在,改礼制并非易事。”

  “你以为我会让他们把矛头指向我?我听说闫重最近得了名歌姬,百般宠爱,早晚不出,便是宫内来没来过几回,孟堀则忙着争北山那处猎场,怎么能闲得住,先王的这几位旧臣,眼睛看的,脑里想的全是私利,于覃下哪有半点好处?”

  “先王当年能根于此,靠的也是这些士族,如今势微,却不甘就此退了,其间倾轧之事不少,但公子要改礼制,他们必会抱守合一,礼法典正,毕竟是他们立身的根本。”

  “合?”临王嗤笑,将黑子提起握于手中,“他们若是识趣,那点旧事我便不提,若是看不清势头轻骑营的那人,倒也派得上用场了,”话锋一转,又问,“之前的刺客,可查出来路?”

  “那一十四人之中,有三人面容有损,背后有烙,可见此三人曾被下狱,看文字式样,狱在上夷。”

  “上夷?”临王扔开手中棋子,冷笑不止,“庄国也来凑热闹?”

  “公子若被刺,与淇王必成水火,对庄国自是利好,只是,不知是庄王的意思还是”

  “不管是谁的主意,此事都先记着,你回去后先准备北方的战事,”指尖点了点案几,又说,“长亭司护驾有功,让她学宫礼吧!”

  幕遮皱起眉头,将黑子落于小目,片刻后又欲提起,手掌却被临王按住。

  “长龙被困,首尾不能相顾,如何能赢?”临王丢开棋子,笑道:“子楚,可是让我?”

  幕遮将棋子收起,轻轻摇头:“是公子精进了。”

  军帐外,御渊正气喘吁吁的走进内营,被迎面而来的纳伢一把拖住。

  “大哥,我都听说了,你昨晚真是”

  御渊眉心一跳,心虚急道:“真是什么?不要胡说,昨晚昨晚怎么了?”

  “你昨晚为护我王奋不顾身,王上要赏你,咱们都听说了!”

  张卢也走了过来,笑道:“之前咱们数十人合力才刺死两个贼人,长亭司一人便将潜入王帐的刺客制服,还将那妖女刺死,给咱们长脸了。”

  御渊奇道:“谁说的?”

  “程将军传了王令,谁人不知?哈哈,御兄弟,好样的!”张卢一拍御渊肩头,还要再赞扬几句,却看御渊已被拍的滑到地上,连忙弯腰扶起,惊道,“那贼人看来不弱,竟让长亭司耗成这般!”

  御渊摇摇头:“旧伤未愈,手脚酸软”心中却又惊疑,幕遮为何跟临王说自己杀了那红衣女子?抬头看见幕遮自军帐走出,眼皮一跳,一把拉住纳伢,问道,“我教你那几招可练得纯熟了,我要试试你!”

  纳伢大喜,自腰间拔出长剑,弓步起手,说道:“当然纯熟,大哥,请。”御渊见幕遮擦肩而过,便如没看见她一般,心中惊讶,对纳伢摆手:“既然纯熟,还试什么!”推开张卢,直进了营帐,纳伢愣了一下,狐疑问张卢:“不是他说要试?”

  张卢沉吟半刻,了然道:“长亭司昨日曾与我说起诡辩之术,他知你喜欢试招,便以此激你,比试是假,探口风是真,既然你露了实话,自然不用比试了,寥寥两句,你便落了下乘,嗯,虚实之道,真假难辨。”

  纳伢无语看住他:“张大哥,你又胡说什么?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哪能想这么多!”

  晨操过后,大军起营,临王入了车辇,回头看钺弋公主踟蹰,伸手欲挽,却见那手快之人已经伸出臂弯将钺弋公主一把携了上来,轻哼一声,问她:“可知参连为何了?”

  御渊没想到他还记得此事,心中一惊,行礼说:“属下问了,没人知道,请王上示我!”

  “没人知道?”临王拍拍双手,说道,“你昨日在操场风光无限,竟然没人说与你听?”

  御渊老实回答:“他们说的都是要跟属下学轻功,确实没人教我。”心中却琢磨,程贵并没有看到自己骑射,难道是幕遮报给了他?

  临王拿起身侧的一卷《大荒东经》扔到她面前,令她诵念。御渊心中叫苦,之前的“喻礼”和“显论”两篇读过,上面的字儿足足在她梦中徘徊了四五日之久,更何况现在腰酸腿疼,却要端着腰身朗读,刚读了几句骨头似散了一般,无奈将简牍收了,对临王说道:“回王上,这篇我读过。”

  “读过又如何,可知其义?”

  “这篇属下知道,讲的是东海之外的故事。”

  “说来听。”

  “在东海之外的大荒之地,有许多山,许多河流,许多河谷,还有许多国家。波谷山里有一个大人国,旁边还有个小人国,大人国的人最喜欢卖东西,太阳出来后便将各种各样的东西摆在大人堂上,从左到右,从南至北,有奇石有美玉,有药材有绢帛,小人国的人十分喜爱这些东西,乞求他们的首领潭去求,大人国的首领鲤却不愿给,潭很是伤心,抱着鲤的腿不愿离开,鲤无法,便对潭说,你若能为我取来九尾狐的尾巴做裘,我便将奇石美玉都送与你。潭自然欢喜,却不知道九尾狐在哪里,鲤告诉他,九尾狐在青丘国内,若去青丘,需经过杨水,蒍国,合虚山等等许多地方,潭毕竟是个小人,腿长不过两尺,自然犹豫,这时,腿长十尺的大人鲤便说:不用担心,我陪你去便是。于是鲤和潭便带上水粮出发了,杨水的水很深,在神人犂的帮助,鲤和潭渡过犂杨水进入了蒍国,蒍国的人以黄米为食,还喜驱使野兽,鲤和潭用药材与他们换了黄米,并乘坐他们赠予的巨熊离开了蒍国,他们走过漫长的路途,看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经过中容国的时候,中容国的人见他们乘坐巨兽,便以为是国中臣民,并没有为难他们,直到到了东山的君子国,潭见君子国的人佩美玉,戴华冠,身背着锋利的宝剑,便不愿意再走,要知道,潭最喜欢的便是宝剑,他很想永远生活在君子国,鲤却说,既要去取九尾狐的尾巴,便不能耽于暂时的安乐,潭无法,他毕竟只是个小人,鲤只需单手拎起将他放在肩上,他便不得不跟着离开了。几天后,他们来到了司幽国,此国的王上不娶妻生子,公主也不嫁人生子。鲤认为这注定是个没有前途的国家,潭却觉得可以等到他们都死后自己统治司幽国,但潭只是个小人,在他未长大之前,想什么并不重要,他们最终离开了司幽国,穿过白民国,到达青丘,见到了九尾狐。九尾狐是个脑子正常的狐狸,当然不会乖乖躺好任人割去自己一条尾巴,于是九尾狐命令自己的下属围攻鲤与潭,鲤身材高,力气大,很快便把这群比潭还小的狐狸打得七零八落,九尾狐无奈之下便挥剑斩下一条尾巴送给了鲤,那尾巴闪着金色光泽,比太阳的光华还要耀眼,潭亦想要,鲤却说,奇石与尾巴只能选一个,潭是聪敏的小人,他接过鲤手中的奇石,拔出长剑对着九尾狐便是一剑,鲤是个重信之人,看到潭又砍了一条尾巴非常生气,却并不能将他怎样,九尾狐也非常生气,但,作为一个失败者,他同样无可奈何,最终,潭得到了奇石和尾巴,和鲤一起回了小人国,小人国里”

  看清楚三人的目光,御渊很快闭上了嘴巴,半日,听到临王问:“为何回到了小人国?”

  “因为潭是小人国的首领,而鲤并不能拿他怎样。”

  临王看住她,轻声叹道:“渊,潭也,何人给你讲的?”

  御渊心口一顿,想起周游说过答案后笑意盈盈的模样,愣了半日,肃然道:“我爹。”

  两日后,大军进入桑丘,军营一驻扎下来,临王便将御渊赶回了亲卫营,并严令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可再闯王帐,御渊大喜,扎进营帐倒头便睡,直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帐外风声大作,睁眼看到身侧空出一截,暗骂一声,执剑出了军帐,在王帐外守了半日,不见异动,思索间踩着军帐出了内营,小心避开巡逻的军士,一路飘了过去,到了操场旁边,看见一人站在空地之中,执弓箭肃立,但由长衣随风起,身体却岿然不动,心中疑惑,欲翻下去,却见他突然举臂拉弦,发了一箭,立刻又起箭挽弓,那箭一离弓弦,便似惊雷裂空,疾如电闪,势若追风,竟将先出的那箭自尾羽处剖开,割成了整齐的两半,御渊愣了片刻,将视线移回他的手腕,欲看第三支箭如何的气势磅礴,却听一声闷响,那长弓断成了两截,羽箭也随之飘落。

  幕遮皱起眉头,将那断弓丢开,转身出了操场。御渊迟疑一下,想开口叫他,突然间周围一黑,却是帐边陶镫中的火烛被风吹灭,再回头时,见幕遮已经进了中军帏帐,便跳到操场中间,俯身取了那弓,独自看了半日。

  暑热将尽时,大军进了覃下,亲卫护送临王入宫之后便查整了人员,重归于各营,御渊与纳伢相伴月余,自与别人不同,听说纳伢三日后离开覃下,便约好城头相送,依依惜别之时,纳伢更将随身携带的一枚金质箭簇送与了御渊。

  其时正是晌午,街道之上车马往来,煞是热闹,御渊心系蝤木安危,无暇他顾,辞别了纳伢便直往西城而去,路过潭桥时,一辆马车疾行而至,眼看撞上一名横过的男子,御渊飞身而起,将那男子一把推开,腾腿跃在受惊的马头之上,从御者手中夺过缰绳,直跟了数十丈才将那马勒停。一名重衣长冠的男子掀帘而视,看清楚御渊的样貌,徐徐问道:“你是何人?”

  御渊见他面容清隽,装束讲究,腰间还系着玉璜环珮,知道身份必不一般,便拱手说道:“我是轻骑营的侍卫,大人请了。”说罢跃下马车,让到一旁。那人不再多问,命御者策马前行,直向王宫而去。

  御渊见两侧人群聚起,亦不多做停留,绕过两处长街,直走到那处不起眼的院子门口。欲要推门而入,心中一动,翻身上了院墙,看清正在浇花那人的背影,飞身扑下,直踢向他的腿窝之间,那人“咦”了一声,反身而出,单腿抵住御渊的旋踢,双臂一抖,将手中的铜匜一顷,那水便全泼在了御渊的脸上。御渊打个激灵,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翻身跃起,直到他背后,双腕一紧,勒上他的脖颈,还没发力,却又被他伸脚扣住腿窝。

  “你们再打下去,这山果我便都吃光了。”石板边上的人慢悠悠的开口,御渊和蝤木对望一眼,抢身欲走,自然谁也不让,推搡之间,胳膊撞了下颌,腿脚撞了石板,双双扑在石板之上。

  御渊看那山果长的奇特,外面包着尖刺,便学着金瞿的手法用短剑切开,送到口中,汁水却又清甜无比,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双臂一拢,便将最后两个果儿都拢到自己面前。蝤木并不去抢,反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扔在她怀中,说道:“随手买的,没什么用,送你了!”

  御渊将那东西拎起看了半日,疑惑问他:“你买了一堆鸟毛?”

  “鸟毛?”自觉受到侮辱的人站起身来,鄙视说,“此物唤做羽缨,可配羽冠,当地的姑娘最是喜欢。”

  吃果的二人齐齐看住他。

  “我没有羽冠。”

  “你送姑娘戴的东西给他?”

  蝤木怔了一下,这不是预想中的画面,好在他素善转圜,片刻后便对着御渊笑起来:“你挂腰上就行。”看到金瞿仍皱着眉头,又说,“姑娘戴的怎么了,下次我也送你。”

  御渊仔细看了那堆鸟毛,心中一动,收进了腰间,把那块写着字儿的丝绢掏出来递到蝤木面前:“这个送你,我精心找来的。”

  蝤木大喜,将丝绢摊在石板之上,读了两遍不得其义,正要开口询问,旁边有一眼睛发亮的人已经伸手抢了过去,说道:“这种东西不适合你们,送我了,屋内的五枚山果给你们了。”说罢将丝绢卷进怀中,晃悠着回了屋子。

  御渊看着手中的半个山果,奇道:“他刚才还说这是最后的两枚。”

  蝤木轻轻点头:“他最爱藏东西,回来的时候我还见他藏了一个瓶子,神神秘秘”

  “瓶子?”御渊看了眼那闭合的木门,感受到蝤木不怀好意的笑容,急忙摆手,“不行,我可不想再替他收拾屋子了。”

  蝤木自是不满,坐下来瞪了御渊片刻,又拍着石板怒道:“我的几株苍耳,都被猼土拔了,等他回来,看我不”

  御渊被山果籽儿呛住,咳嗽了五六下才问:“你怎么知道是他拔的?”

  “他这些天已经摘了我不少花了,你又不在,不是他还能有谁?”

  “说的不错,”御渊摸了摸腰间的羽缨,赞许点头,“不过,我可以帮你一起种上。”

  蝤木唇角勾起,将她一把扯过:“不用,与我决一死战吧!”

  御渊自然不愿同他再打,之前因护卫临王,这一个多月便没有睡过几个好觉,如今回了住处,身心松弛,回了屋内倒头便睡,便是蝤木在屋外折腾半夜动静震天也没有将她吵醒,次日一早,御渊刚推开门,便看到院内多出了五口大小不一的长鼎,其中一口盛满了水,还有一人横卧其中,只将脑袋露了出来。御渊围着那鼎转了一圈,问道:“这是做什么?”

  金瞿舒展了身躯,说道:“此物是我和蝤木依据养生内经所创,唤作药鼎,夏日放上冷水,掺入汤药,泡上半日,神清气爽。冬日与鼎下架柴,可得温汤,四季相宜,妙哉妙哉。”

  御渊皱起眉头:“为什么那口鼎那么小?”

  金瞿看了一眼憋屈在角落中的小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御渊,说道:“那口是专门为你做的,你肩上有伤,不好躺下,这口坐鼎正适合你。”

  御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肩上有伤?”

  “你昨日与他动手时气息不稳,左臂不展,如何能不知?”

  “蝤木也看出来了?”

  “当然,他为了帮你配汤药还趁你熟睡潜进你房内把你伤处看了一遍”还没说完,便看到御渊已经撞开了门板,扑进了蝤木屋中,紧接着便是风声水声惨呼声,一声更比一声高,金瞿看看挂在头顶的秋千,悠然闭上双眼,心中轻叹:是时候去趟朝贝阁了。

  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