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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花公子》正文 19 受尽屈辱 玄衣人

  (1)

  林间的雾气渐重……渐浓……

  徐少恭的身影出没于林间,青衫飘飘,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晨雾里。

  望着徐少恭的背影,何寻欢的眼神极为复杂,时而沉重,时而痛苦,时而凄凉。

  直到徐少恭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长叹一声,叹息声中竟包含了无穷无尽的悲哀。

  叹息之后,何寻欢默默转过身,走到心月和尚的尸体边,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少许白色药末,撒在尸体上。

  不一刻,只听心月和尚的尸身上发出嗤嗤之声,在药末洒过的地方升起淡淡的烟雾,跟着尸身的肌肉开始溃烂,不住地流出黄水,发出又酸又焦的臭气。

  风中飘满了令人作呕的尸味。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心月和尚的尸身连同衣服鞋袜荡然无存,化成一滩黄水。

  木亭中,少了一具尸体,却多了无尽的戾气,令人心惊肉跳。

  做完这些事,何寻欢轻轻擦了擦手,仔细看了看四周,确认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返身出了木亭。

  亭外,白雾凄迷。

  何寻欢只走出几步,猛地,他感觉背后涌起一片杀机,极凌厉、极凛冽,竟令他顿觉如芒刺背。

  他双眉一挑,按剑柄、压崩簧,拔剑一尺,向后望去。

  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玄衣人,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散发,黑色的刀鞘,一张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射出冰冷而锋锐的目光。

  此人一出现,竟如来自午夜的幽灵,周身散出一股黑色的死气。

  望见这个人,何寻欢咬紧嘴唇,神情中说不清是愤怒、是无奈、多少还有一丝畏惧,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他还是将拔出的剑收回鞘中,强定了一下心神,道:“是你,你……早来了?”

  玄衣人点了点头。

  何寻欢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你也应该履行诺言,快放人吧。”

  玄衣人却道:“放人?现在不行。”

  何寻欢顿时急红了眼,道:“你擒住我的妻子幼儿,逼我出卖朋友。我……我昧着良心做下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现在难道要毁诺?”

  玄衣人的声音冷若寒冰,道:“你急什么,你的老婆儿子我会还给你,不过,那必须等到徐少恭死掉之后。”

  何寻欢咬牙道:“少恭与你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逼我出卖他?为什么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

  玄衣人道:“我出了钱,徐少恭的命就是我的。杀手可以不择手段去杀人。雇主为了达到目的,一样可以不择手段。何况,我喜欢看人流血、丧命。”

  何寻欢额上青筋暴起,嘶声道:“你既然出高价雇少恭刺杀慕容三太爷,却将他的计划出卖给慕容府,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又能达到什么目的?”

  玄衣人冷笑道:“徐少恭与陆无涯今日同在寺中潜伏,伺机行刺。我把徐少恭出卖,为的是让慕容三太爷集中力量对付他,必然会忽视其他人,陆无涯出手的把握就会大得多。哈哈,他们三人一旦动上了手,定会拚个两败俱伤,中原江湖之中,又将少了三个高手,哈哈,哈哈哈……”

  寂静的林中,回荡着诡险、阴狠的笑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传入耳中,令人说不出的难受。

  笑声又如同一根根钢针,攒刺着何寻欢的心,他冷汗湿额,眼前仿佛出现了徐少恭鲜血淋漓的画面,不由地一阵颤抖,道:“你……你太狠了!”

  (2)

  玄衣人双眼一瞪,虽然隔着一层蒙面的黑布,却也能感觉到他满脸狰狞,阴声道:“江湖中有一句老话:无毒不丈夫!我的所做所为,都是父辈们用生命与鲜血留下的教训。他们全是丧生在那些仁义大侠们的卑鄙暗算之下,为此,中原武林也将付出生命与鲜血的代价,偿还这笔血债。”

  何寻欢道:“可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杀手也有杀手的律条。你如此倒行逆施,已犯天条,必遭毒报。”

  耳听何寻欢毒语相咒,玄衣人满不在乎,又发出一阵冷笑,傲然道:“今日在慧光寺,无论徐少恭还是陆无涯,必定都难逃一死。江湖七大杀手至此死绝,普天之下,谁还敢与我争锋?”

  何寻欢低哼一声,左掌不禁握住了剑柄。

  只见他手背青筋暴起,脸颊的肌肉也在微微颤抖,显然用尽全力克制自己,否则早已拔剑出鞘。

  玄衣人望在眼里,不屑道:“何寻欢,你不服气?还以为自己是十五年前的剑魔么?别不自量力了。”

  在对方轻蔑的话音中,何寻欢只觉胸口一热,鲜血一下子冲到头顶,他毕竟也是赫赫有名的极品杀手,虽然封剑十五年,却未曾受过如此轻视,当即大声道:“何某家小被你挟持,迫不得已才受你之命,做下天理难容之事。你若有种,便放了女人和孩子,何某必以这条残命,与你周旋到底。”

  玄衣人却淡淡说道:“好,姓何的,冲这句话,看你也算是一条汉子。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挡得住我双刀二十招,我就放了你的家小,再赔一条命给你,如何?”

  何寻欢双眼一亮,道:“真的?”

  玄衣人道:“我一言既出,绝不悔改。不过你若输了呢?”

  何寻欢低声道:“何某大错已经铸成,若再输给你,自然无颜活在世上。”

  玄衣人道:“既然如此,废话不必说了,出手吧。”

  何寻欢心念如电,忖道:“这些年我游历四方,天下刀法的精妙之处,十之在我心中。又曾苦练左手剑十余年,如今只求自保,难道连二十招也挡不住?”主意一定,断喝道:“好,便接你二十招!”

  说是接招,他左掌一展,拔剑出鞘,刷的一剑,抢先向玄衣人攻去。

  这一出手便是苦练多年的杀着“十八式流星快剑”,剑刃颤动,寒星跳射,登时将玄衣人的上盘笼罩在剑光之下。

  玄衣人知道这一招中,暗藏的后招甚多,不急于拔刀格挡,斜身滑步,闪了开去。

  这一下避让其实并非一招,但何寻欢抢先喝道:“一招。”跟着一抖腕,不待招术用老,压剑柄、催内劲,剑尖倏然挑起,闪电般地刺向玄衣人的咽喉。这一招变化极快,攻敌必救,是何寻欢剑法中的绝妙杀招。

  在剑光的逼迫之下,玄衣人眼中骤然泛起一丝兴奋之色,仿佛猎手等候到剽悍的猎物一般。

  他冷笑道:“好,倒也有几分意思。”右臂一振,长刀指出,竟是连着刀鞘横在面前,弹开何寻欢的锁喉一剑。

  何寻欢见对方出招不除刀鞘,分明是瞧不起自己,心下不怒反喜,暗道:“临阵轻敌乃是江湖大忌,你睢我不起,今日便遭妄自尊大之报。”

  他右手被废之后,一直苦练左手,腕力确实非同小可,小臂一挫,未见抽招换式,又是一剑刺出,剑锋横削直击,迅捷无比,还未到三四招,剑势中已发出隐隐风声。

  玄衣人长刀始终不出鞘,一招一式,严守门户,并不反击。

  何寻欢长剑取尽攻势,身影裹在剑光中,高窜低伏,剑招一剑快似一剑,所激起的风声也越来越响。

  只听得嗤嗤的劲风中夹杂着“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似急雨,密如暴豆。玄衣人却仍是好整以暇,一口刀鞘上下翻飞,将狂风暴雨般的剑招一一挡回。

  眨眼间,一路“十八式流星快剑”已使到第十七招上,何寻欢久攻不克,锋芒已尽,丹田中真气微有不济,第十八招便横剑挽起七八朵剑花,看似竭力进击,实则化攻为守,暗自调整内息。

  然而,玄衣人是何等身手,立时便看出何寻欢攻势已竭,刀鞘如影随形,直欺入剑光之中,断喝道:“第十八招来了。”高举刀鞘当头立砸。何寻欢挥剑封挡,“铛”的一声闷响,长剑登时往下一沉。玄衣人跟着喝道:“第十九招。”

  只听唰的一声,青光乍动,原来他已将长刀拔出刀鞘,刀锋颤处,嗡嗡作响,直落何寻欢的脖颈。

  刹那间,何寻欢心中万念俱灰,暗道:“完了。”双眼一闭,引颈就戮。

  哪知,过了片刻,何寻欢并未觉到利刃割肤之痛,睁眼一看,却见玄衣人已经收刀入鞘,退到一旁。

  何寻欢自知武功相差太远,说道:“败军之将,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玄衣人却道:“我刀下死的全是武士,你却不配为真正的武士,更不配在我的刀下受死。”

  这句话,仿佛一条皮鞭狠狠抽在何寻欢的脸上,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黯然道:“何某虽然技不如人,但言出有信。你不动手,我自己来。”一抬手,横剑向颈抹去。

  眼见剑光一闪,何寻欢的咽喉就要被剑锋割断。

  便在这时,玄衣人忽然冷声道:“你横剑一抹,死了倒干净,剩下娇妻幼儿无依无靠,这一剑三命,你狠得下心么?”

  短短一句话,却击中了何寻欢心底最脆弱的伤口。

  他原本死意已坚,这时却不禁身子一震,掌上的力道骤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怔在原地。

  在他的咽喉一侧,剑锋已经划开颈上的皮肉,翻起一条寸许长的伤口,再深一分便成致命之伤。

  鲜血,缓缓注入剑上的血槽。

  (3)

  剧痛频频传来,何寻欢却恍若不觉,呆呆地望着握剑的手,心知自己做过多年杀手,在江湖中结下的冤家对头多不胜数,如果自己一死,留下妻子孩儿孤苦伶仃,就算那些仇家未逼上门去,他们日后的生计也无着落,立时便陷入冻馁之境。自己纵是死了,九泉之下又怎能瞑目?

  死,对他而言是容易的,挥剑在脖上一抹便一了百了,但在此刻,何寻欢却觉得掌中剑格外沉重,重得让他再无法推动分毫。一时,他心中如刀搅般地难受,死念全消,布满全身的杀气亦全部消失。

  玄衣人望在眼里,道:“你现在开口求我,或许我可以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何寻欢沉默不语。

  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条是死,就像一个真正的武士,以死来维护自己战败后的尊严。

  一条是生,像一个江湖懦夫,得到生命,却失去了尊严。

  若在十五年前,何寻欢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条路,但是,现在……

  当啷一声,长剑无力地落在地上。

  何寻欢面如死灰,低声道:“我……我……求你……饶命。”

  短短六个字,却像费尽他全身的力量,说出之后,他悲声一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年。

  玄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随之又被一种冷酷掩盖,他厉声道:“现在你来求我,便是跪下说也不为过。”

  何寻欢闻言,热血上冲,双目猛地暴出血丝,十分煞人。

  跪,是江湖最神圣的礼节。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朋友,却绝不能跪敌人。

  何寻欢知道,自己一旦跪下,半世英雄,尽将付诸东流。

  从此,纵横江湖十几年的一代剑魔,将失去一个堂堂男人的尊严,尚不如一条狗。

  但是,在他眼前,时而出现妻子的脸庞,时而出现孩子的笑脸,妻子饱含温柔的目光,孩子期待爹爹的眼神,仿佛一把钢针刺在他的心上,传出刻骨铭心的剧痛。

  玄衣人不住冷笑,笑声如刀,不断劈向何寻欢,生生击碎他的尊严。

  终于,何寻欢身体颤抖着,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他紧闭双眼,不敢正视天、正视地、正视自己,只用颤抖的声音道:“我……我……我跪下了。”说完这句话,他内心苦不堪言,眼角滚出两滴浊泪。

  “哈哈哈哈……”

  玄衣人放声狂笑,充满鄙视与不屑之意,道:“何寻欢,你死不了。因为你不是武人,是小人,不,是懦夫。你的人品,远远不配做我的刀下之鬼。”

  何寻欢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玄衣人接着道:“今天,是你一个何寻欢,明天,便是中原的千万武士都要跪倒在我的刀下,像狗一样地向我乞命。哈哈哈,我要毁掉的不仅仅是你们的武功,我更要毁掉你们的意志与骨气。哈哈,哈哈哈哈……”

  玄衣人在狂笑中扬长而去。

  寂静的林中,何寻欢仍旧直挺挺地跪着,似乎麻木了。

  (4)

  远方,旭日自云霞下升起,金辉万缕,洒入林中,也洒在林外慧光寺的院墙。

  古刹之中,隐隐传出钟鼓梵音,伴随着僧众念诵晨经之声,听入耳中,令人一扫尘世俗念,心中涌起的全是一个“佛”字。

  何寻欢听着梵音,心中百感交集,两行浊泪,滚过脸颊,颤声道:“少恭,六哥……对不起你!”说完这几个字,他深深弯下腰,将头向地上重重叩下,任凭草间的露水打湿了脸颊头发。

  天色将近晌午,慧光寺的院墙与山门,均粉刷得焕然一新,寺内钟鼓齐鸣,气派非凡。

  院中的甬道两旁,分别站着一百零八名僧人,一律穿着酱黑色海青,戴着浅黄色钵形僧帽,脚上都是白布袜、方头布鞋,颈挂念珠,双掌合什,神情肃穆。

  走尽甬道,便是大雄宝殿。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