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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血花有痕

  春色满院,时值盛夏自然不是桃花绽放的春深似海,但黄冈镇的立春楼却是年年四季的春意盎然。

  毯是粉的,窗幔珠帘是粉的,床是粉的,姑娘的笑更是粉的。

  来这之人不为结发不结囍,却夜夜今宵粉灯帐底窝鸳鸯,无论是武林侠客还是土豪劣绅,来到这便是乐此不疲,无一例都是男人,因为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是个男人就都会找乐子,而此时坐在立春楼花魁房间的男人也是来找乐子的,并且他还是天底下最会找乐子的男人,这是江湖上公认的,但绝非贬义。

  这个男人席一身甘蓝色锦衣玉袍,是京城瑞蚨祥最好的料子,一头乌发被一根银簪高高束起,上面还点缀着一颗精致动人的蓝色宝石。一个人热不热爱生活从他的穿着方式就可以看出来,很显然他很热爱,也很热爱自己的生命。

  此刻他用异常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方玉杯,杯里盛满了葡萄酒,但他没有喝,只是用他的“三只眼睛”借着粉罩灯透过玉杯去看里面的酒,在灯的渲染下酒呈一片奇幻瑰丽的景象。

  这人正是庆小年。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位脂浓粉香身材玲珑却又不见轻浮的女人,她是立春楼的花魁,名叫素莲。

  正如名字清心寡欲,她虽身处红尘却是卖身不卖艺,而面对眼前的男子,她倒是还真想再卖点什么,但他好像不解红尘,每次来都豪掷千金,仅仅是让自己陪他喝酒却什么都不干。但今天又和以往不同了,今天他是一点酒都没喝,只是拿着酒杯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一言不发。

  素莲轻声道:“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让哪个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倒在她的温柔乡里,哪怕是没有喝醉。

  庆小年凝视着杯里的一抹血红的妖艳有些出神,摇了摇头。

  素莲毕竟是青楼出身,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要强一些。见庆小年不说话,站起身摆弄着婀娜的身姿走到了庆小年的身后,一双纤手搭上了庆小年的后肩。

  她自然看得出庆小年是有心事的:“公子不妨直说,小女子虽身处红尘,但也会替公子排忧解难。”

  说着,她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庆小年的身上,一对结实而又柔软的胸脯自然也压在了背上,庆小年感受到了那一番柔情似水。她的身子很软,像瑞蚨祥的丝绫绸缎般。

  她是主动的,这番动作若是在男人身上叫做轻浮,准会吃上一记耳光,讨上一句淫贼的骂名,但在女人身上却是风情万种,所以男女是不平等的。

  她口中的排忧解难其实也另有一番意思,她只是以为所有的男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都需要释放,她是这个意思。她不介意把自己那曾经有富豪开价万两的东西无偿的赠予庆小年,她是也是女人,是青楼女子,反而比男人更需要解难,这时男女却又是平等的。

  今日的庆小年的确是有人不近风情,若是在往常定会好好的享受一番,然而在此时,他却没有这番心情,表情却更加愁苦了。

  他叹气道:“若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想要你的命,你会怎么做。”

  素莲趴在庆小年身上如一只丰腴温顺的猫,虽隔着两层衣服,但还是感受到了两人真真切切的炽热体温,还是用那温柔到能渗出水的嗓音道:“我会逃。”

  庆小年道:“当真?”

  素莲道:“不然呢,难道要等死不成。”

  庆小年二话不说,肃然起身,也顾不上怜香惜玉,竟将素莲闪在一旁。

  后者则是身体失去了支撑点,整个人差点砸在桌角,要不是她反应快,这张春意无比的脸可就真开了花。

  她望着庆小年的背影,顾不上生气,急切道:“你要去哪?”

  庆小年身子已晃到了门口,背身道:“当然是逃。”

  素莲差异道:“这里有没有人要杀你,你为什么要逃?”

  庆小年道:“难道你是鬼?”

  素莲突然一怔,脸上时红时白,阴晴不定,望向庆小年的眼神也不在温柔,阴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庆小年语气轻松道:“既然这么多人想要我的命,你会觉得我闻不出酒里有毒吗?”

  素莲又问道:“那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下的毒?”

  庆小年叹了口气,道:“你不应该主动趴在我身上的。”

  素莲见事败露,也顾不上女子应有的柔态,登时从袖中脱出一柄细长锋利的长剑,寒光一闪,凌厉般庆小年后背刺去!

  素莲的柔意一扫而光,脸上能看见的只剩狰狞,厉声喝道:“小女子也来领教下公子的无双指功,看看是否真与江湖人所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庆小年还是背身,头也没回,仅仅是伸出一指贴在后背,将剑锋顶在了指尖。

  素莲骇然变色,她是第一次见识指镌楼兰,但神情与那些见过此招的常人却是如出一辙,这一双手,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剑已生根,素莲心死。

  庆小年依旧是背对着她,看不出喜怒,道:“你走吧,我不杀女人。”

  素莲又是满眼的柔情似水,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自门外一声破风,一道细小的白光穿过门隙乍现,冲二人直射而来。

  庆小年突然身形一晃,下意识的避开那道白光,突然想起身后的素莲,却已为时已晚。

  那道白光已经刺穿素莲的头颅,有力地钉在了其身后的墙上。

  原来是一根极细银针。

  忽听门外一声狂笑,这时,有一个人径直走了进来,他没有撞门也没有踢门,就这样走了进来。

  这张用厚木板做的门,在他的面前,竟如同一张白纸,变得粉碎。

  这人站在门口,又高又壮,肤色十分的黑黝,如一块刚烧灼完的黑炭,脸上也留着火焰般的大胡子,手里拿着一支又短又粗的笔,是支判官笔。

  这幅长相也不知是他模仿的钟馗还是画像本就照他的样子临摹,两人就如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画像里的钟馗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这人便就是夺命判官。

  他口中犹在狂笑道:“没想到庆小年竟是如此怜香惜玉。”

  很显然这根银针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等糙汉子打出来的,果然又从他身后窜出了一个人影。

  竟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身穿一身红衣的孩童,梳着一支朝天辫;脸上还有两顶腮红和无比清澈天真的眼神,虎头虎脑的,要不是手上拿着一根细针,还真就跟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这人便就是血针童子。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都是无比的奶声稚气:“他这人定是风流成性,要不然也不可能与第一浪子萧北凉齐名。”

  庆小年权当没听见一老一小的话,望向倒地的素莲,双目圆瞪,惊恐的表情已经凝固,扒着嘴,想说的话也已永远的卡在了喉里,这原本是一具极具诱惑力的身体,只可惜现在只是一具尸体,没了生息,唯剩额前的一朵血花正在缓缓绽放。

  他叹了口气,同样的一位女人,有人怜香惜玉,有人却辣手摧花,这还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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