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实》正文 第七章——钢剑
来到杂物间，眼前的景象依旧未变。仍然是幽幽的深夜，苍白的月光透过破碎的墙顶窄窗洒满地下室。林枫捡起之前被丢地上已经有些钝了的菜刀，在深吸一口气后，轻轻推开了杂物间的房门，探出头来。
朦胧的月光依旧笼罩着客厅，浓浓的血腥味依旧没有散去。林枫用双手将菜刀举起，在深呼吸中调节胸里那只疯狂乱跳的‘小兔子’，谨慎地向楼梯缓缓走去。
嘎吱——嘎吱！
地上散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林枫依旧无法避免的一脚发出一道声响。
然而这一次途中终于不像上次那般充满惊险，一直到林枫上楼进入了卧室内，将玉和手表都收进口袋时，自始至终的，一个怪物也没出现。
呼——！
客厅破碎的落地窗前，刚下了楼梯的林枫心里松了一口气。
惨白的月光照射在他脸上，他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发了一会呆后，才缓缓转过身去，正要朝杂物间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时，一道十分淡漠而又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却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二十多年了吧，向您打听一个人，那个人和您长的很像。”
十分清晰的声音从楼顶的阳台传来，而无形之中，一种迅速膨胀的紧张感却压的林枫喘不过气来。
是她，没错，是那台‘杀人机器’！林枫心中一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这道淡漠的声音的。因为这个女子之前差点将他斩首，所以那份恐惧和那冷血无情的声音，是林枫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心理阴影。
林枫猛地哆嗦起来，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惶恐不安起来。有毒吧，她怎么又来了？她在和谁说话？顷刻间林枫冒起了冷汗。多亏黎明还未到来，有夜色做掩护。要不然让她看到自己孤身一人，说不定她又会动起杀意。
头顶阳台处被问话的那人却沉默不语。
林枫缓缓的蹲下身来，深怕被发现，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您知道那个人的吧。我是她四个弟子中的一个。虽然有十多年了，一切都变了好多，但我想您应该不会忘记在十多年前的时候，那个拥有雷火双性，把守五重境外，位居‘钢’部之首，被封为天宫阙五宗师之一的那个战神般的人物的吧。”
女子的声音依旧冰冷淡漠，缓缓平静的语气之中，一团乱如麻缕的复杂情感似乎深藏其中。
寂静的夜里，山间雾水开始悄悄的弥漫。黎明未至，月色清澈敞亮，蹲在地上一筹莫展的林枫感到了些许寒意。顷刻的沉默后，幽静的楼顶传来一道轻轻的叹息声。
“她是‘钢’部的创始人，代号‘钢剑’。她看似冷淡无情，但其实却很有仁爱之心。虽然总是严肃的绷着一张脸，但其实却非常的和蔼可亲。而且她还是那么的认真勇敢，直率强悍，遇事冷静，行为果断，总能在绝境之中创造希望，真如一把犀利的钢剑，能瞬间贯穿眼前的一切困阻。”
女子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声音却不再像以往般平静如水，相反的，轻轻的声音中却有了些许的抑扬起伏。在缓缓的诉说中，又似乎蕴含有女子深深的憧憬。
“在很多年前的时候，一场突围战中我失去了双亲，成了孤儿。那时我才多小啊，模糊的记忆中，我只记得当我得知消息后的那天清晨起，我便一个人蹲在家里的床头旁，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泪，眼睁睁看着金灿灿的太阳变成了一轮弯弯的新月。”
“记得那天开始，我死活不肯去抚养院，也拒绝吃任何东西。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深夜很冷的时候，我才终于受不了悲伤与饥饿的折磨，晕了过去。后来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一个女人，她给我梳头发，喂我东西吃，在那好遥远好模糊的记忆中，我只非常清晰的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我躺在女人身旁再次流泪时，女人却仁爱的用手将我抱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轻声安慰着我，那时的场景现在依旧记忆犹新，那种温暖的感觉真的好像我的妈妈，真的好像。”
女子颤颤地声音从阳台传来，她似乎强忍住了泪水，同时又沉默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林枫蹲在客厅中未敢动分毫。偷听别人的的确是可耻的，不过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杀人机器’居然也会有这些过往，虽然她是说的挺简洁的，但林枫内心也多少有些触动，因而对女子之前冷漠的行为有了丝丝的同情和理解。
“所以是她收养了我，她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教官。”在女子片刻的情绪调整后，她的声音再次平静了下来，但起初那冰冷淡漠的语气却在此时终于犹如寒冰化冻般，听上去不再冷血无情，反而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过往回忆的惆怅与感激。
“她有四个弟子。在我后来的那段生命里，她教会了我为人处世的道理，给予了我生活下去的意义。她让我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也赋予了我镇定坚韧的个性。于是我学会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不仅在心灵上得到了成长，在能力上也得到了培养。”
“您认识她吧，她姓刘。她曾说过，只要她不死，她就一定会为人类的未来全力以赴，这是她的信念。她还说过，我们组之所以头代号为‘钢’，就是因为钢这种东西，在强大的外压下，只会折断，不会弯曲！所以我们隶属‘钢’部的人，即便在战场上被千刀万剐，抽筋断骨，也绝不能屈服，绝不会退缩！”
“所以那时我们四个人，每天都在拼命的练习，拼命的学习，为的就是能不负她的期望，能尽早的独当一面。”
女子缓缓的诉说着往事，惆怅的语气中满是怀念。
黎明将至，万籁俱寂。黯淡的天地间，一两声鸟鸣从寂静的丛林中传来。皓月当空，此刻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之前洗过澡的林枫蹲在这冰冷幽静的客厅中没多久，也终于因寒冷而引发了一阵头疼与难受的感觉。
虽然他对女子的故事是挺好奇的，但还是命重要多了，尤其是他现在还在偷听女子的。所以若他又被女子发现，恐怕就不会是斩首这种毫无痛苦的死法了。
所以啊，妈呀，得趁现在赶紧跑，赶紧跑。
林枫心里有些慌，此刻的他的体内外都感到一股极度的寒冷，这股寒气似乎充斥在他全身的血管当中，扎的他浑身难受。尽管极想咳嗽，但林枫还是忍住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躲回地下室，但出于行走于地上会发出声响的无奈，林枫只好匍匐着一点一点的向杂物间挪去。
又弄脏了一件衣服，真难受。
头昏脑涨之际，林枫仍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移动速度与着地力度。虽然速度是极慢，但效果却是极好——不发出任何声响。
“您最清楚她这个人的吧。”女子的情绪似乎有些高涨起来。
“她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教官。她是‘钢’的部长，也是被其他部尊称为，被天宫阙封之为——‘威震之手’的战神！”
“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吧。她姓刘。”女子说完，在片刻停顿间清了清嗓子，用铿锵高昂而又充满敬仰的语气说道：“她曾只身一人于五重境外单杀了魔鸠，后又率军在盘蛇岭攻略战中强杀了破盾。她七次力挽狂澜，拉锯战中保下了四重境，又三次强袭魔窟，九死一生里夺回了实灵杖。她是那么的强大，因而被那群怪物们所忌惮。她是那么的和善，因而她的故事至今仍在天宫阙中流传。她可以傲慢自满，但却从未如此。她可以驻足憩息，但却从不肯松懈。”
女子语毕，铿锵的声音仍在阳台上回荡传响着，但紧接着，却又传来女子逐渐悲伤的声音，无尽的烦恼与失意取而代之缠绵在女子低声的语气之中。
“但在后来的三皇会战中，三重境将被强行攻破，同时整个‘钢’部又被困在四重境外，全员生死一线时。当时就是部长她带着还尚有余力的阿义，两人进行了一次突袭，之后三皇出乎意料的仓促退兵了，但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部长了。”
“于是在接下来那几天里我是多么的绝望啊，我不仅失去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伴，还失去了我一个养育我多年的亲人。剩余的‘钢’部成员也都沉浸在悲伤中，大多丧失了斗志，但比此更令我无法接受的是，其余的天宫阙四个分部竟然以‘钢’部群龙无首的理由希望总部同意，将‘钢’部剩余力量均匀分到其他个部去。如此行为，真当可耻可笑。这才几天难道那些家伙就忘了是谁保下了四重境，是谁拿命去抢回了实灵杖的吗！我不接受，我们‘钢’部成员也坚决不妥协，于是我们坚决抵抗。”
女子激愤的诉说着。
“一直到第三天时，阿义回来了。”
随即，她的声调又变的急促高昂，激烈的语气中，一股无法言尽的愤怒与悲伤，如同烈火燃烧般激烈肆虐，如同山洪暴发般势不可挡。因而再次传如林枫耳中声音，却不像是之前那个冰冷镇定的女子，而像是一个失态的女汉子所发出的怒吼。
“第三天，三重境外，那群畜生当着我们‘钢’部所有成员的面，对阿义用刑时。你看到了吗，你知道吗！当阿义的膝盖骨被那群混账剃去，手脚指也被一个个剪去时，他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你能想象的到吗？你想象不到吧，你也不知道吧！在这整个过程中，阿义虽然有在痛苦的挣扎着，但他却始终咬着牙，吱都没吱一声，为什么？我想是因为他始终都坚守着部长的信念，从未动改变，我想是因为他是‘钢’部的人，所以即便被千刀万剐，被抽筋断骨，他也坚决不会屈服，绝不会动摇！”
女子依旧怒吼着，言语里充满复杂的情感。
“是这样的吧，我们‘钢’部的人都会这样的吧？阿义是做到了，他始终也没有屈服。但那群畜生却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阿义，也同时在折磨我们‘钢’部的所有人。那天，我们‘钢’部全员都乞求其他分部部长能批准打开结界，但都以威胁三重境内的安全给拒绝了。所有我好恨啊，一直到现在，我都恨我只能隔着结界，看着阿义饱受痛苦，却给不了他一点帮助。所以我好恨啊，不仅恨天宫阙的其他部门，更恨自己的无能，无法像部长那样直接将结界震碎，将外面那些畜生给杀尽。”
砰！的一声响，阳台上传来了瓷砖碎裂的声音。女子的声音悲愤而激昂，但语气却又回归于冰冷淡漠之中。快爬到杂物间门口的林枫似乎想象的到，那个因恼怒而一拳打碎瓷制扶手的女子的狰狞模样。他好像能体会到楼顶女子内心的那份痛苦，所以在冥冥之中，他也终于理解女子之所以冷酷的原因了，但天宫阙之类的什么事情，他却听的云里雾里。
虽然林枫极想像听故事一样再细细听下去的，但此时此他的身体却已经感到非常不适了。强忍住咳嗽之际，他还感到天旋地转的头疼。若再不赶回地下室，恐怕就会因一点不慎被女子发现而小命不保了。
“隔着三重境气看着阿义被不断残忍的折磨着，小梓受不了，晕过去了，阿武很愤怒，并不断的攻击结界，尝试着打破结界。而我却默不作声，记下了这整个过程。直到如今，那群畜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次挥动的刑具，每一次可厌的大笑。这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因此我无时无刻在告诉着自己，我一定要复仇，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杀光……”
“那群畜在最后见我们仍未出战，于是在阿义体内植入过量病毒后便讥笑着离开了。我们再次请求打开结界，但其他分部的那些家伙却又是那么懦弱可笑，又以可能有陷阱的理由给拒绝了。阿义伤痕累累，浑身鲜血。他艰难地爬到我面前，却自豪的笑了。他的牙齿被拔光了，所以声音是那么含糊无力，但他却又得意的告诉我，那天三皇之所以紧急退兵，是因为部长杀入魔窟后，重伤了魔窟巫妖，才逼得三皇退兵，保下三重境的。虽然当时部长也受了重伤，但那群畜生一定不会轻易让部长死去的，所以他确定部长还活着，只是被关到了某处，且那群怪物们为了天宫阙的机密肯定会用尽各种方法逼供。奄奄一息之际，他还简要告诉了我们魔窟牢狱的地形，并让我和阿武发誓一定救出部长……”
“最终，阿义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但他脸上依旧是得意的模样，我想这不仅是因为他和部长保下三重境而立下了如此功劳，更是因为他最终也坚守了他的信仰，坚守了部长的信念，所以感到的骄傲吧。”
“于是，凭着部长逼退三皇的功劳，以及我们不服从又大闹一场后，‘钢’部也没有被那群可笑的家伙们瓜分掉，天宫阙总部便无奈的提出了要求——若三年之内无人可达到ss级的水平，‘钢’部才将面临解散。于是在接下来三年里，我们剩下的三个人像发了疯一样训练，拼命的到处接任务，然后去境外疯狂的杀戮，然后再训练，再接任务，再去杀戮。如此反复，像机器一般。挤掉所有的假期和休息时间，将得来的钱全部花在装备与训练上，每天睡不到6小时，才终于在三年后，在能力模拟评测中，以阿武勉强达到的ss级水平，使‘钢’部逃出了被解散的厄运。同时我和小梓也很挣气，三年里便从a -级勉强达到了s -级的水平。”
女子缓缓的诉说着，语气不像是为此自傲，反而悲伤的情绪却变得更为浓厚。
“然而在一天夜里，阿武才告诉我他这三年里之所以能达到ss级，不仅是因为他的努力，更是因为他秘密参与了总部不知情的新特效药的研究计划，所以三年以来他一直都在秘密的进行药物服用和药物注射。那天晚上，在他给我看了他的臂膀后，我才知道那双一直以来坚硬厚实看似强壮的臂膀，其实早已是一副充满针孔且毫无生气的模样。阿武那晚还秘密的告诉了我和小梓，虽然那些药物使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达到了ss级的水平，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药物的副作用引起的身体异常，如今的他每天深夜都会流好久的鼻血，且血液也不再是鲜红色而逐渐开始变为紫色……虽然现在他是部长了，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于是那天深夜我们三人下了一个决定——趁着我们实力还在，秘密的组织了一些人，开始了一次以救出原部长为目的的绝密任务。”
“当时没有考虑后果因而也就没多想，但任务在‘钢’部秘密传开后却一呼百应，经过周密反复的策划后，五年前的某一天，我们开始了继原部长离去后的又一次对魔窟的袭击行动。”
“七重境外，空间一片错乱。我们潜入魔窟后，那些畜生们也是没想过我们敢出境袭击，因而防备也不强，让我们钻了空子。即便如此，但还是以几个小分队全体牺牲的代价，才使得我们顺利潜入了魔窟的牢狱中。当年阿义说的地形还是比较准确的，顺着一些标志性的物体逐一寻去，搜遍整个牢狱却没见部长，连尸骨也没看到。我们都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咬着牙，然后又傻乎乎的搜了一遍。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好蠢啊？那时不赶紧跑，还浪费时间的又搜了一遍。”
终于，只觉得脑袋里天旋地转的林枫轻轻拨开门，进入了杂物间中，地道就在眼前不远，身心难受之际的他却是一阵逃出生天的窃喜。而女子的声音却依旧没有衰减，反而更加清晰的从阳台处传来，透过杂物间墙顶破碎的窄窗，传到了林枫耳中。
“那时我们很傻吧，抱着不相信的态度，我们又仔细去搜一遍。然而这一遍没完，魔窟的三皇之一——千锋却带兵杀来了。”
女子顿了顿，幽冥的夜空边际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细线，黎明终于将要降临。
“只有我、小梓和三个中队的人逃回了‘钢’部，阿武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战死在了魔窟牢狱，终究，我们也是没有税现当初对阿义的诺言。凭借着对七重境外魔窟里的状况有了一些初步了解的功劳，天宫阙总部又开出了与之前相同的三年之内达到ss级的条件。之后三年里，我和小梓的生活又是机械化般疯狂的进行，而这次，我成了新一任部长。一个勉强的ss -级。”
天空的白线变成一条白色的长丝带，林枫终于“挪”到了地道处。他缓缓的蹲起身，慢慢伸出手来，心惊胆跳之际掀开了那扇活动地板。
女子的声音变得幽怨如同冤鬼，一股无形的愤怒悲伤与痛恨的情感，在四周幽静的衬托下略显出一种恐怖的威压来。
“但在那营救任务失败后的几年里，在我还没当上‘钢’部部长时，却总听到有些其他部的人嘲笑并诽谤部长，说什么最初那个‘钢剑’部长抛下弟子自己逃跑了，说什么‘钢’部的创始人已经畏战而躲入了一重境中，甚至还有人说她已经叛变了……”
“但这怎么可能！”然而女子的声音如同暴雷般霹雳一惊，充斥着巨大的恼怒与极度的不满。“当初那个接近于sss级的‘钢剑’怎么可能会自己逃跑？‘威震之手’刘依，又怎么可能背叛人类？‘钢’部的训语，‘钢’部教条，‘钢’部的信仰，自打刘教官那时起就从未变过！我们‘钢’部在刘教官那时居高功也没有自傲过，现在处于低谷也未曾放弃过，然而他们这些人呢，却好像早已把我们曾给予过他们的恩惠忘的一干二净，不见他们对我们的帮助，但见他们为权利和利益的内斗日益激烈。多么可笑啊，现在三重境也被突破了，二重境也已经岌岌可危，他们却仍是如此模样。多么可悲啊，如此的行为，恐怕他们早就失去了他们自己部里的信仰，彻底迷失方向了吧。”
“然而我们‘钢’部却依旧不失信念，‘威震之手’的一切我们都铭记于心。无论是谁的诋毁，我都会只觉得他的可笑可怜。因为我的信仰依在，同阿义的一样，同阿武的一样，同那些战死的其他部员们一样，同现在还在的部员一样，既然隶属于‘钢’部，则早已志坚如钢，虽折不屈！所以我和小梓依旧抱着部长的信念——为人类的未来全力以赴，而在不停的在奋斗着。为此我和小梓也向天发下毒誓，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踏平魔窟，报仇雪恨，并找回部长，连同阿武一起，税现当初对阿义的承诺，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而突然间，声音激昂女子又如语气一转，顷刻间便如同一头丧子的野兽般，发出了低声嘶哑而又无比痛苦的怒吼。
“但是，这却是为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
颤颤的声音中，已经无疑能肯定是女子的哭诉。一股被压抑了许久许久，被埋藏了很深很深的复杂情感，终于在这一刻如同破堤的川流，猛然爆发，势不可挡。
林枫被这到忽如其来的悲吼吓了一跳，刚刚拉开的活动地板差点又砸回地上。
“为什么！”之前是那么冷漠的女子此刻却哭吼起来：“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魔窟，刘教官？你真的抛下了整个‘钢’部，不要我，也不要我们四个了吗？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抚养我，对我们这么好啊。你可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母亲，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喊你一声母亲啊！”
“可是为什么啊，部长，为什么你会在这，为什么你会在这一重境内啊？你可是天宫阙的战神，你可是‘威震之手’，你可是那群家伙们最忌惮的人啊！我们那么拼命，那么拼命的以你为目标，不断的努力着，不断的奋斗着，我们坚守着你的信念，我把你当成我信仰，也不止有我。阿义、阿武，还有那一堆一堆飘荡在七重境外‘钢’部成员的尸骨。我们的信念，我们的付出，我们的牺牲，到头来，难道就真的成了其他部那些人说所一样，你真成了叛徒，我们真的是如此可笑吗？”
“我不相信！”女子的吼声如同疯子。颤烈的语气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钢剑’怎么可能叛变，‘威震之手’怎么可能畏战！我不相信，队友们怎么可能白死，‘钢’部的信仰与教条怎么可能是个谎言？可是……可是，可是真的是你啊……部长……教官，你真的在这一重境啊，为什么你不回去，为什么你不回来找我们？难道你真的这么狠心，真的愿意抛弃下我们，让我们都白白牺牲吗……你这个骗子，真的一直在骗我们吗，为什么？骗子……混蛋骗子……”阳台上，女子起初的怒吼在此刻也似乎因悲伤的过度，而化成泣不成声的呜咽。
一望无际的橙红色天空尽头，太阳终于露出头来，灿烂的晨曦流向大地，经过了一夜燃烧与混乱的小镇此时也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美好与安宁。
森林中也似乎并未受到严重的纷扰，寂寥的天地里传来了活泼的鸟鸣。而在小山山腰处的一座凌乱不堪的两楼小平房上，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子却缩在阳台角落里，如同一个丢失了心爱的布娃娃的小姑娘一般，悲伤难过的啜泣着。
“你要是真的畏战了，你好歹也带上我和小梓啊……不，阿义和阿武他们都战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女子轻声哭诉着，而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另一人，却低头不语，神情悲伤。
金黄色的阳光撒进杂物间，林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活动地板也打开了，一切很完美，终于不用担心生命受到威胁了。只需两秒，他就能躲进地道中去了。此时林枫虽然头痛欲裂，但因为他的逃生之路已经打开，所以抱着一丝兴趣，他开始偷听起来。
“晴儿啊，对不起……”
然而第一道传入耳中的声音却让林枫整个人都不安定了。
“这些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真的对不起。之前也没把你认出来，我也没想到……”
楼顶阳台上，却传来老妇人颤颤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会！！！
惊愕与凌乱中，林枫无意识间猛的站起身来。
“晴儿啊，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这些年来，其实我……”
无疑，这就是老妇人的声音，千真万确的，林枫不可能听错和自己朝夕相伴了六年的大妈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林枫原本就蹲了太久，不能立即起身的，加上他之前就因为洗过澡后又着凉了，有些难受头疼。而现在他却又起身过猛，再加上意想不到的事实带给他震撼。
随即，在林枫起身片刻后，一股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都无法抵抗的阙晕感，迅速的控制住了他的全身。
难怪，难怪之前女子突然就奄奄一息像个病号似的……难怪，难怪女子会在千钧一发之际逼停了刀刃……原来大妈竟然……竟然……
站在地道口的林枫突然眼前一黑，随即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和肢体也逐渐模糊和麻木起来。
砰！的一道清脆声响，那是林枫全身不受控制后，瘫倒下去，一头撞到石阶排排的地道石板上所发出的声响。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朦胧的月光依旧笼罩着客厅，浓浓的血腥味依旧没有散去。林枫用双手将菜刀举起，在深呼吸中调节胸里那只疯狂乱跳的‘小兔子’，谨慎地向楼梯缓缓走去。
嘎吱——嘎吱！
地上散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林枫依旧无法避免的一脚发出一道声响。
然而这一次途中终于不像上次那般充满惊险，一直到林枫上楼进入了卧室内，将玉和手表都收进口袋时，自始至终的，一个怪物也没出现。
呼——！
客厅破碎的落地窗前，刚下了楼梯的林枫心里松了一口气。
惨白的月光照射在他脸上，他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发了一会呆后，才缓缓转过身去，正要朝杂物间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时，一道十分淡漠而又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却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二十多年了吧，向您打听一个人，那个人和您长的很像。”
十分清晰的声音从楼顶的阳台传来，而无形之中，一种迅速膨胀的紧张感却压的林枫喘不过气来。
是她，没错，是那台‘杀人机器’！林枫心中一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这道淡漠的声音的。因为这个女子之前差点将他斩首，所以那份恐惧和那冷血无情的声音，是林枫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心理阴影。
林枫猛地哆嗦起来，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惶恐不安起来。有毒吧，她怎么又来了？她在和谁说话？顷刻间林枫冒起了冷汗。多亏黎明还未到来，有夜色做掩护。要不然让她看到自己孤身一人，说不定她又会动起杀意。
头顶阳台处被问话的那人却沉默不语。
林枫缓缓的蹲下身来，深怕被发现，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您知道那个人的吧。我是她四个弟子中的一个。虽然有十多年了，一切都变了好多，但我想您应该不会忘记在十多年前的时候，那个拥有雷火双性，把守五重境外，位居‘钢’部之首，被封为天宫阙五宗师之一的那个战神般的人物的吧。”
女子的声音依旧冰冷淡漠，缓缓平静的语气之中，一团乱如麻缕的复杂情感似乎深藏其中。
寂静的夜里，山间雾水开始悄悄的弥漫。黎明未至，月色清澈敞亮，蹲在地上一筹莫展的林枫感到了些许寒意。顷刻的沉默后，幽静的楼顶传来一道轻轻的叹息声。
“她是‘钢’部的创始人，代号‘钢剑’。她看似冷淡无情，但其实却很有仁爱之心。虽然总是严肃的绷着一张脸，但其实却非常的和蔼可亲。而且她还是那么的认真勇敢，直率强悍，遇事冷静，行为果断，总能在绝境之中创造希望，真如一把犀利的钢剑，能瞬间贯穿眼前的一切困阻。”
女子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声音却不再像以往般平静如水，相反的，轻轻的声音中却有了些许的抑扬起伏。在缓缓的诉说中，又似乎蕴含有女子深深的憧憬。
“在很多年前的时候，一场突围战中我失去了双亲，成了孤儿。那时我才多小啊，模糊的记忆中，我只记得当我得知消息后的那天清晨起，我便一个人蹲在家里的床头旁，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泪，眼睁睁看着金灿灿的太阳变成了一轮弯弯的新月。”
“记得那天开始，我死活不肯去抚养院，也拒绝吃任何东西。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深夜很冷的时候，我才终于受不了悲伤与饥饿的折磨，晕了过去。后来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一个女人，她给我梳头发，喂我东西吃，在那好遥远好模糊的记忆中，我只非常清晰的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我躺在女人身旁再次流泪时，女人却仁爱的用手将我抱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轻声安慰着我，那时的场景现在依旧记忆犹新，那种温暖的感觉真的好像我的妈妈，真的好像。”
女子颤颤地声音从阳台传来，她似乎强忍住了泪水，同时又沉默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林枫蹲在客厅中未敢动分毫。偷听别人的的确是可耻的，不过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杀人机器’居然也会有这些过往，虽然她是说的挺简洁的，但林枫内心也多少有些触动，因而对女子之前冷漠的行为有了丝丝的同情和理解。
“所以是她收养了我，她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教官。”在女子片刻的情绪调整后，她的声音再次平静了下来，但起初那冰冷淡漠的语气却在此时终于犹如寒冰化冻般，听上去不再冷血无情，反而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过往回忆的惆怅与感激。
“她有四个弟子。在我后来的那段生命里，她教会了我为人处世的道理，给予了我生活下去的意义。她让我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也赋予了我镇定坚韧的个性。于是我学会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不仅在心灵上得到了成长，在能力上也得到了培养。”
“您认识她吧，她姓刘。她曾说过，只要她不死，她就一定会为人类的未来全力以赴，这是她的信念。她还说过，我们组之所以头代号为‘钢’，就是因为钢这种东西，在强大的外压下，只会折断，不会弯曲！所以我们隶属‘钢’部的人，即便在战场上被千刀万剐，抽筋断骨，也绝不能屈服，绝不会退缩！”
“所以那时我们四个人，每天都在拼命的练习，拼命的学习，为的就是能不负她的期望，能尽早的独当一面。”
女子缓缓的诉说着往事，惆怅的语气中满是怀念。
黎明将至，万籁俱寂。黯淡的天地间，一两声鸟鸣从寂静的丛林中传来。皓月当空，此刻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之前洗过澡的林枫蹲在这冰冷幽静的客厅中没多久，也终于因寒冷而引发了一阵头疼与难受的感觉。
虽然他对女子的故事是挺好奇的，但还是命重要多了，尤其是他现在还在偷听女子的。所以若他又被女子发现，恐怕就不会是斩首这种毫无痛苦的死法了。
所以啊，妈呀，得趁现在赶紧跑，赶紧跑。
林枫心里有些慌，此刻的他的体内外都感到一股极度的寒冷，这股寒气似乎充斥在他全身的血管当中，扎的他浑身难受。尽管极想咳嗽，但林枫还是忍住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躲回地下室，但出于行走于地上会发出声响的无奈，林枫只好匍匐着一点一点的向杂物间挪去。
又弄脏了一件衣服，真难受。
头昏脑涨之际，林枫仍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移动速度与着地力度。虽然速度是极慢，但效果却是极好——不发出任何声响。
“您最清楚她这个人的吧。”女子的情绪似乎有些高涨起来。
“她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教官。她是‘钢’的部长，也是被其他部尊称为，被天宫阙封之为——‘威震之手’的战神！”
“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吧。她姓刘。”女子说完，在片刻停顿间清了清嗓子，用铿锵高昂而又充满敬仰的语气说道：“她曾只身一人于五重境外单杀了魔鸠，后又率军在盘蛇岭攻略战中强杀了破盾。她七次力挽狂澜，拉锯战中保下了四重境，又三次强袭魔窟，九死一生里夺回了实灵杖。她是那么的强大，因而被那群怪物们所忌惮。她是那么的和善，因而她的故事至今仍在天宫阙中流传。她可以傲慢自满，但却从未如此。她可以驻足憩息，但却从不肯松懈。”
女子语毕，铿锵的声音仍在阳台上回荡传响着，但紧接着，却又传来女子逐渐悲伤的声音，无尽的烦恼与失意取而代之缠绵在女子低声的语气之中。
“但在后来的三皇会战中，三重境将被强行攻破，同时整个‘钢’部又被困在四重境外，全员生死一线时。当时就是部长她带着还尚有余力的阿义，两人进行了一次突袭，之后三皇出乎意料的仓促退兵了，但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部长了。”
“于是在接下来那几天里我是多么的绝望啊，我不仅失去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伴，还失去了我一个养育我多年的亲人。剩余的‘钢’部成员也都沉浸在悲伤中，大多丧失了斗志，但比此更令我无法接受的是，其余的天宫阙四个分部竟然以‘钢’部群龙无首的理由希望总部同意，将‘钢’部剩余力量均匀分到其他个部去。如此行为，真当可耻可笑。这才几天难道那些家伙就忘了是谁保下了四重境，是谁拿命去抢回了实灵杖的吗！我不接受，我们‘钢’部成员也坚决不妥协，于是我们坚决抵抗。”
女子激愤的诉说着。
“一直到第三天时，阿义回来了。”
随即，她的声调又变的急促高昂，激烈的语气中，一股无法言尽的愤怒与悲伤，如同烈火燃烧般激烈肆虐，如同山洪暴发般势不可挡。因而再次传如林枫耳中声音，却不像是之前那个冰冷镇定的女子，而像是一个失态的女汉子所发出的怒吼。
“第三天，三重境外，那群畜生当着我们‘钢’部所有成员的面，对阿义用刑时。你看到了吗，你知道吗！当阿义的膝盖骨被那群混账剃去，手脚指也被一个个剪去时，他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你能想象的到吗？你想象不到吧，你也不知道吧！在这整个过程中，阿义虽然有在痛苦的挣扎着，但他却始终咬着牙，吱都没吱一声，为什么？我想是因为他始终都坚守着部长的信念，从未动改变，我想是因为他是‘钢’部的人，所以即便被千刀万剐，被抽筋断骨，他也坚决不会屈服，绝不会动摇！”
女子依旧怒吼着，言语里充满复杂的情感。
“是这样的吧，我们‘钢’部的人都会这样的吧？阿义是做到了，他始终也没有屈服。但那群畜生却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阿义，也同时在折磨我们‘钢’部的所有人。那天，我们‘钢’部全员都乞求其他分部部长能批准打开结界，但都以威胁三重境内的安全给拒绝了。所有我好恨啊，一直到现在，我都恨我只能隔着结界，看着阿义饱受痛苦，却给不了他一点帮助。所以我好恨啊，不仅恨天宫阙的其他部门，更恨自己的无能，无法像部长那样直接将结界震碎，将外面那些畜生给杀尽。”
砰！的一声响，阳台上传来了瓷砖碎裂的声音。女子的声音悲愤而激昂，但语气却又回归于冰冷淡漠之中。快爬到杂物间门口的林枫似乎想象的到，那个因恼怒而一拳打碎瓷制扶手的女子的狰狞模样。他好像能体会到楼顶女子内心的那份痛苦，所以在冥冥之中，他也终于理解女子之所以冷酷的原因了，但天宫阙之类的什么事情，他却听的云里雾里。
虽然林枫极想像听故事一样再细细听下去的，但此时此他的身体却已经感到非常不适了。强忍住咳嗽之际，他还感到天旋地转的头疼。若再不赶回地下室，恐怕就会因一点不慎被女子发现而小命不保了。
“隔着三重境气看着阿义被不断残忍的折磨着，小梓受不了，晕过去了，阿武很愤怒，并不断的攻击结界，尝试着打破结界。而我却默不作声，记下了这整个过程。直到如今，那群畜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次挥动的刑具，每一次可厌的大笑。这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因此我无时无刻在告诉着自己，我一定要复仇，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杀光……”
“那群畜在最后见我们仍未出战，于是在阿义体内植入过量病毒后便讥笑着离开了。我们再次请求打开结界，但其他分部的那些家伙却又是那么懦弱可笑，又以可能有陷阱的理由给拒绝了。阿义伤痕累累，浑身鲜血。他艰难地爬到我面前，却自豪的笑了。他的牙齿被拔光了，所以声音是那么含糊无力，但他却又得意的告诉我，那天三皇之所以紧急退兵，是因为部长杀入魔窟后，重伤了魔窟巫妖，才逼得三皇退兵，保下三重境的。虽然当时部长也受了重伤，但那群畜生一定不会轻易让部长死去的，所以他确定部长还活着，只是被关到了某处，且那群怪物们为了天宫阙的机密肯定会用尽各种方法逼供。奄奄一息之际，他还简要告诉了我们魔窟牢狱的地形，并让我和阿武发誓一定救出部长……”
“最终，阿义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但他脸上依旧是得意的模样，我想这不仅是因为他和部长保下三重境而立下了如此功劳，更是因为他最终也坚守了他的信仰，坚守了部长的信念，所以感到的骄傲吧。”
“于是，凭着部长逼退三皇的功劳，以及我们不服从又大闹一场后，‘钢’部也没有被那群可笑的家伙们瓜分掉，天宫阙总部便无奈的提出了要求——若三年之内无人可达到ss级的水平，‘钢’部才将面临解散。于是在接下来三年里，我们剩下的三个人像发了疯一样训练，拼命的到处接任务，然后去境外疯狂的杀戮，然后再训练，再接任务，再去杀戮。如此反复，像机器一般。挤掉所有的假期和休息时间，将得来的钱全部花在装备与训练上，每天睡不到6小时，才终于在三年后，在能力模拟评测中，以阿武勉强达到的ss级水平，使‘钢’部逃出了被解散的厄运。同时我和小梓也很挣气，三年里便从a -级勉强达到了s -级的水平。”
女子缓缓的诉说着，语气不像是为此自傲，反而悲伤的情绪却变得更为浓厚。
“然而在一天夜里，阿武才告诉我他这三年里之所以能达到ss级，不仅是因为他的努力，更是因为他秘密参与了总部不知情的新特效药的研究计划，所以三年以来他一直都在秘密的进行药物服用和药物注射。那天晚上，在他给我看了他的臂膀后，我才知道那双一直以来坚硬厚实看似强壮的臂膀，其实早已是一副充满针孔且毫无生气的模样。阿武那晚还秘密的告诉了我和小梓，虽然那些药物使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达到了ss级的水平，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药物的副作用引起的身体异常，如今的他每天深夜都会流好久的鼻血，且血液也不再是鲜红色而逐渐开始变为紫色……虽然现在他是部长了，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于是那天深夜我们三人下了一个决定——趁着我们实力还在，秘密的组织了一些人，开始了一次以救出原部长为目的的绝密任务。”
“当时没有考虑后果因而也就没多想，但任务在‘钢’部秘密传开后却一呼百应，经过周密反复的策划后，五年前的某一天，我们开始了继原部长离去后的又一次对魔窟的袭击行动。”
“七重境外，空间一片错乱。我们潜入魔窟后，那些畜生们也是没想过我们敢出境袭击，因而防备也不强，让我们钻了空子。即便如此，但还是以几个小分队全体牺牲的代价，才使得我们顺利潜入了魔窟的牢狱中。当年阿义说的地形还是比较准确的，顺着一些标志性的物体逐一寻去，搜遍整个牢狱却没见部长，连尸骨也没看到。我们都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咬着牙，然后又傻乎乎的搜了一遍。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好蠢啊？那时不赶紧跑，还浪费时间的又搜了一遍。”
终于，只觉得脑袋里天旋地转的林枫轻轻拨开门，进入了杂物间中，地道就在眼前不远，身心难受之际的他却是一阵逃出生天的窃喜。而女子的声音却依旧没有衰减，反而更加清晰的从阳台处传来，透过杂物间墙顶破碎的窄窗，传到了林枫耳中。
“那时我们很傻吧，抱着不相信的态度，我们又仔细去搜一遍。然而这一遍没完，魔窟的三皇之一——千锋却带兵杀来了。”
女子顿了顿，幽冥的夜空边际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细线，黎明终于将要降临。
“只有我、小梓和三个中队的人逃回了‘钢’部，阿武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战死在了魔窟牢狱，终究，我们也是没有税现当初对阿义的诺言。凭借着对七重境外魔窟里的状况有了一些初步了解的功劳，天宫阙总部又开出了与之前相同的三年之内达到ss级的条件。之后三年里，我和小梓的生活又是机械化般疯狂的进行，而这次，我成了新一任部长。一个勉强的ss -级。”
天空的白线变成一条白色的长丝带，林枫终于“挪”到了地道处。他缓缓的蹲起身，慢慢伸出手来，心惊胆跳之际掀开了那扇活动地板。
女子的声音变得幽怨如同冤鬼，一股无形的愤怒悲伤与痛恨的情感，在四周幽静的衬托下略显出一种恐怖的威压来。
“但在那营救任务失败后的几年里，在我还没当上‘钢’部部长时，却总听到有些其他部的人嘲笑并诽谤部长，说什么最初那个‘钢剑’部长抛下弟子自己逃跑了，说什么‘钢’部的创始人已经畏战而躲入了一重境中，甚至还有人说她已经叛变了……”
“但这怎么可能！”然而女子的声音如同暴雷般霹雳一惊，充斥着巨大的恼怒与极度的不满。“当初那个接近于sss级的‘钢剑’怎么可能会自己逃跑？‘威震之手’刘依，又怎么可能背叛人类？‘钢’部的训语，‘钢’部教条，‘钢’部的信仰，自打刘教官那时起就从未变过！我们‘钢’部在刘教官那时居高功也没有自傲过，现在处于低谷也未曾放弃过，然而他们这些人呢，却好像早已把我们曾给予过他们的恩惠忘的一干二净，不见他们对我们的帮助，但见他们为权利和利益的内斗日益激烈。多么可笑啊，现在三重境也被突破了，二重境也已经岌岌可危，他们却仍是如此模样。多么可悲啊，如此的行为，恐怕他们早就失去了他们自己部里的信仰，彻底迷失方向了吧。”
“然而我们‘钢’部却依旧不失信念，‘威震之手’的一切我们都铭记于心。无论是谁的诋毁，我都会只觉得他的可笑可怜。因为我的信仰依在，同阿义的一样，同阿武的一样，同那些战死的其他部员们一样，同现在还在的部员一样，既然隶属于‘钢’部，则早已志坚如钢，虽折不屈！所以我和小梓依旧抱着部长的信念——为人类的未来全力以赴，而在不停的在奋斗着。为此我和小梓也向天发下毒誓，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踏平魔窟，报仇雪恨，并找回部长，连同阿武一起，税现当初对阿义的承诺，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而突然间，声音激昂女子又如语气一转，顷刻间便如同一头丧子的野兽般，发出了低声嘶哑而又无比痛苦的怒吼。
“但是，这却是为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
颤颤的声音中，已经无疑能肯定是女子的哭诉。一股被压抑了许久许久，被埋藏了很深很深的复杂情感，终于在这一刻如同破堤的川流，猛然爆发，势不可挡。
林枫被这到忽如其来的悲吼吓了一跳，刚刚拉开的活动地板差点又砸回地上。
“为什么！”之前是那么冷漠的女子此刻却哭吼起来：“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魔窟，刘教官？你真的抛下了整个‘钢’部，不要我，也不要我们四个了吗？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抚养我，对我们这么好啊。你可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母亲，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喊你一声母亲啊！”
“可是为什么啊，部长，为什么你会在这，为什么你会在这一重境内啊？你可是天宫阙的战神，你可是‘威震之手’，你可是那群家伙们最忌惮的人啊！我们那么拼命，那么拼命的以你为目标，不断的努力着，不断的奋斗着，我们坚守着你的信念，我把你当成我信仰，也不止有我。阿义、阿武，还有那一堆一堆飘荡在七重境外‘钢’部成员的尸骨。我们的信念，我们的付出，我们的牺牲，到头来，难道就真的成了其他部那些人说所一样，你真成了叛徒，我们真的是如此可笑吗？”
“我不相信！”女子的吼声如同疯子。颤烈的语气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钢剑’怎么可能叛变，‘威震之手’怎么可能畏战！我不相信，队友们怎么可能白死，‘钢’部的信仰与教条怎么可能是个谎言？可是……可是，可是真的是你啊……部长……教官，你真的在这一重境啊，为什么你不回去，为什么你不回来找我们？难道你真的这么狠心，真的愿意抛弃下我们，让我们都白白牺牲吗……你这个骗子，真的一直在骗我们吗，为什么？骗子……混蛋骗子……”阳台上，女子起初的怒吼在此刻也似乎因悲伤的过度，而化成泣不成声的呜咽。
一望无际的橙红色天空尽头，太阳终于露出头来，灿烂的晨曦流向大地，经过了一夜燃烧与混乱的小镇此时也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美好与安宁。
森林中也似乎并未受到严重的纷扰，寂寥的天地里传来了活泼的鸟鸣。而在小山山腰处的一座凌乱不堪的两楼小平房上，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子却缩在阳台角落里，如同一个丢失了心爱的布娃娃的小姑娘一般，悲伤难过的啜泣着。
“你要是真的畏战了，你好歹也带上我和小梓啊……不，阿义和阿武他们都战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女子轻声哭诉着，而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另一人，却低头不语，神情悲伤。
金黄色的阳光撒进杂物间，林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活动地板也打开了，一切很完美，终于不用担心生命受到威胁了。只需两秒，他就能躲进地道中去了。此时林枫虽然头痛欲裂，但因为他的逃生之路已经打开，所以抱着一丝兴趣，他开始偷听起来。
“晴儿啊，对不起……”
然而第一道传入耳中的声音却让林枫整个人都不安定了。
“这些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真的对不起。之前也没把你认出来，我也没想到……”
楼顶阳台上，却传来老妇人颤颤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会！！！
惊愕与凌乱中，林枫无意识间猛的站起身来。
“晴儿啊，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这些年来，其实我……”
无疑，这就是老妇人的声音，千真万确的，林枫不可能听错和自己朝夕相伴了六年的大妈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林枫原本就蹲了太久，不能立即起身的，加上他之前就因为洗过澡后又着凉了，有些难受头疼。而现在他却又起身过猛，再加上意想不到的事实带给他震撼。
随即，在林枫起身片刻后，一股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都无法抵抗的阙晕感，迅速的控制住了他的全身。
难怪，难怪之前女子突然就奄奄一息像个病号似的……难怪，难怪女子会在千钧一发之际逼停了刀刃……原来大妈竟然……竟然……
站在地道口的林枫突然眼前一黑，随即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和肢体也逐渐模糊和麻木起来。
砰！的一道清脆声响，那是林枫全身不受控制后，瘫倒下去，一头撞到石阶排排的地道石板上所发出的声响。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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