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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宣战

  “跟我回去。”田越道,伸手想抓住箜凛的肩。

  瞬间手背一重,竟有人阻拦他,田越反手扣行,却被那人闪了去。

  “很好,原来有同党!”田越冷道。

  箜凛回头看,居然有人出手帮她,可此人蒙着脸,是何人舍身相救,只觉好熟悉,心中为暖。

  俩人周旋一阵,田越劲力狂涌,却也没占上风,反而节节败退。眼看田越就快被打倒,岂知他倏地情绪爆发,猛拳相击,蒙面人亦不甘下风,以拳回拳!

  拳脚交接瞬间,打入各自胸口,听得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痛不欲生!俩人屡屡倒退,田越抚着胸口,脸色变白,伤体不支,心想对方也是如此。不料见蒙面人缓缓站起,仿佛安然无恙,但他明明记得有击中,可为什么此人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蒙面人一步一步逼近,田越心里大慌,旋即挥动双臂,数枚暗器掷出而来,身影急退回人潮拥挤的大道,眼看蒙面人没追上来,登时松口气。

  箜凛见危机已过,尚未开口言谢,对方已开口。

  “这里。”他似乎受伤,有气无力地道。

  这声音叫她怎能不认得,一路的委屈仿佛霎那便要爆发,箜凛强忍着,句话不说,生怕开口就要崩溃,默默跟在他身后,泪光在眼中打滚。他带箜凛从后门进入郡主府,府中侍卫见状,稍待观察,便立即吩咐丫鬟去伺候。

  箜凛随他来到空房,布置精致华丽,应是为贵客准备的房间。他一关上了门,拉下蒙布,便将箜凛拥入怀中。箜凛一愣,好久没有感受这种温暖,只觉此番经历坎坷,不自禁地哭出来。

  段绵赫什么都不说,温柔抱着她,仿佛懂她因何哭泣

  箜凛舒心的靠着他胸膛,感受他炽热的体温,心里很踏实,无忧无虑的,好像能把世间的烦恼忧愁通通带走,但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受伤了!”箜凛推开他,惊道。

  “睡一下就好了。”段绵赫缓缓走到床边躺下。

  丫鬟在房外敲门,拎着伤药进来,明明没人知会有伤者,但她们竟都知晓,宛如已习以为常。

  “让我来。”箜凛待要将其接过,柔声道。

  “大c大人”俩人初次见面,却见她神情自然,与段大人像是相识已久,丫鬟随即望向段绵赫,等他指示。

  见他点头,丫鬟把伤药递给箜凛,退出房间。眼看新伤旧伤聚集一身,形似刀伤的缺口还溢出了血,腹中大块淤青,面积有两个拳头大小,浮肿发紫,箜凛心里一疼,定是田越的那拳,他受了重伤却假装无损,田越方才心乱撤离。

  周围很安静,箜凛帮他换敷新药,他丝毫没感觉,只见身体微微起伏,竟已然睡着。自下山那刻起,箜凛心里便没踏实过,现在他就陪在身侧,极其心安,伏在床边慢慢入睡,久未见面一时兴起,已将自己背后隐隐作痛的事抛之脑外。

  正值熟睡,忽觉犯冷,箜凛见窗户并未关密,冷风入室,起身关窗,一回到床边,欲见段绵赫频频出汗,不禁伸手一探,只觉他浑身高温发烫,竟在这时染起高热!

  箜凛急忙拿被窝覆盖他全身,闷出热气使其排汗,不时抹去汗水,始终注视着他,照顾了一整夜。

  当她开眼睛,已是早晨,什么时候睡着自己都不知道,醒来已在床上,望向周围,房间只剩她一人。带着一丝倦意起床,门外来了丫鬟,敲门问道:

  “姑娘醒了吗?”

  箜凛打开房门,见她身着粉色衣裳,面带笑容,给人一种亲切友善的感觉。

  “早膳已经准备好,郡主正在厅中等您一块用膳。”丫鬟道。

  “我马上过去。”箜凛道。

  她带箜凛到中厅,大理石圆桌上的枸杞粥,散发热腾腾的气,清香扑鼻,色味俱佳,另有香饼c油条c包子搭配,对皇亲国戚而言,此餐甚为单调。

  一双明亮机灵的目光投向行来之人,她身穿玄紫色衣裳,外披一件敞口纱衣,腰间镶着三颗蓝宝,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贫道箜凛见过郡主!”箜凛猜想此人便是郡主,礼道。

  “段大人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箜凛道长不必多礼,请坐。”霏甯先是一怔,没想到她会自称道人,意欲与自己分清地位的意思么,随即回应道。

  “承蒙郡主关照,贫道不胜感激。”箜凛礼道。

  “这是应当之事,无须客气。请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俩是如何相识的?他从未提起从前之事,只知道他自幼有个青梅竹马,那人是你对吗?”霏甯问道。

  “是的。”箜凛点头微笑。

  “你第一次来京,本想尽地主之谊带你四处逛逛,但他回宫前嘱咐我要看紧你,单凭他口吻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霏甯道。

  “说实在的,直到昨晚才有些眉目。”箜凛有些顾虑道。

  “你尽管说没关系,这里把守森严,不用紧张。”霏甯道。

  霏甯的热情与关心,逐渐让箜凛卸下防备心,她本以为所有权贵皆是骄阳跋扈,但她非但没有摆出郡主的架子,还以“我”字自称,句句话都以真诚相待。

  从第一天入京,如何遇到李生,以作画为缘由,暗中私卖人口,打听到幕后买家是黄老板,在暗巷被人发现,段绵赫出现相救的经过慢慢说明。

  霏甯脸色微变,沉思半响。她来过郡主府一事,箜凛只字未提。

  “如你说的黄老板是黄泰秦,那就不好办了!”霏甯神色凝重,续道:“当今最受皇上恩宠的淑妃便是他亲姐姐,黄泰秦之所以蛮横无理,还不是仗着淑妃的名义作威作福,他这个人啊锱铢必较,视财如命,经常去不三不四的地方寻欢作乐,甚至离谱到短短三个月换了上百名女眷。”

  “上百名女眷?”箜凛愣道,天子脚下的京城竟还藏着这般荒唐之事。

  “哪需要日日换女眷,不就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私欲,弃旧恋新罢了!”霏甯道。

  欲见箜凛失落担忧之色,霏甯赶紧转移话题。

  “你也无须太担心,万事皆有解决之道。”霏甯露出微笑,续道:“你看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待客之道,趁热吃吧!”

  箜凛大感亲切,点了点头,这些时日几乎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吃东西,眼下虽未摆脱麻烦,但在这里至少能感到心安。

  午后,荣合家的货船终于回来了,物品一件不漏的回到郑江阎手上,短短数日时间,他将所有物品拍卖出去,因而赚上一大笔,甚是高兴,对于合作一事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正遣人告知段绵赫,于酒楼会见,便看李生神情惊慌,匆匆行来。

  “东家,不好了!”李生哀苦找不着人,没有其他办法了,不得不向郑江阎求助。

  这事本与田越无关,但自他那日狼狈而逃,颇感无光,为了一雪前耻,四处觅迹寻踪,最后让他找到箜凛就躲在郡主府。众所皆知,段绵赫与霏甯郡主俩人关系好得非比寻常,田越不得不猜疑,那晚与他对抗的难道是指挥使

  李生省略了自己丢失目标,将事情集中在黄老板如何逼迫,以及田越将军发现的线索。郑江阎听完故事,又怒又恼,黄泰秦持着皇上宠爱淑妃,在生意上总是咄咄逼人,早看他不顺眼,但却无可奈何!

  “一个女人便想要我赔他七倍,简直狮子大开口!”郑江阎怒拍桌子道。

  “那现在该怎么做才好”李生深忧,吞吞吐吐道。

  “无妨,段绵赫有求于我,我要的东西他不会不给,如果他为了一个女人而断送自己的前景,那就是我太看得起他了!”郑江阎略现诡笑,自信满满地道。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郑江阎要的是奉命唯谨的合作伙伴,不是孤行一意,只会班门弄斧的小伎俩。此番正好试探得出,他对自己是不是忠心耿耿

  当晚,段绵赫赴约至酒楼,郑江阎包了厢房在内候着。一开门进去,郑江阎本来沉下的脸倏然露出喜色,说道:

  “段指挥可算来了!”

  “郑老板叫本官前来,是否有好消息告知?”段绵赫问道。

  “当然!郑某不爱拖泥带水,办事和做生意一样,就得爽爽快快,但是后来,郑某听到一件事,一直想不通,还望段指挥坦然告知。”郑江阎道。

  “洗耳恭听。”段绵赫道。

  “你可知黄泰秦?”郑江阎道。

  “直说无妨。”段绵赫回答。

  “黄老板看中一位姑娘,很不幸的这位女子逃走了,然有人看见你救走她,把她安置在郡主府。段指挥兴许不知情,郑某不怪你,明日你把人带来后,再坐下好好详谈合作一事,你以为呢?”郑江阎道。

  “原来是这事,城中何愁女子,像她一样的人比比皆是,何苦执着于不可能之人。”段绵赫单单直视他,答案已然明确。

  “哈哈,此女竟有如此美貌能让段指挥也不舍割让?你是有野心的人,我不希望你优柔寡断,故步自封!”郑江阎脸色一沉,续道:“段指挥真有心合作,唯有这一个办法。”

  段绵赫脸色一沉,锐利的眼神顿时闪烁不定。此举志在必行!但却已超出他可容忍的底线。

  “明天等你的好消息。”郑江阎见他略有动摇之心,笑道。

  说完,周围的手下欲往前,是人皆会意,不宜久留,他当即起身离开。回去途中,段绵赫思忖半响,既已和东厂宣战便无回头路,要再回绝郑江阎,失去唯一的支助,到时三厂联合,便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可谓九死一生。

  他心系国事,深知一日不除刘瑾,百姓便无法脱离苦海,为什么箜凛偏偏在这时候出现。

  当连宠发现渡口事件,已是好多日后了,再叱责下属终究于事无补,便到现场侦查。仔细检查了货单,发现有被改动的痕迹,连宠拷问那几日守岗的侍卫,一无所获。

  “督主,北镇抚司求见!”侍卫传令。

  “让他进来。”连宠正检验全部货单,想找出始作俑者。

  “连大人,近日不见,可一切安好?”莫安子礼道。

  “你专程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连宠沉下脸道。

  “连大人何出此言,我今日前来,是要为大人献上计策。”莫安子道。

  “没这个必要!”连宠道。

  “听闻皇上责备东厂办事不力,连搜查货船如此简单的事,都可以弄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难道大人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吗?”莫安子自傲道。

  “哼,还不是你给皇上通报的!”连宠冷笑道。

  “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帮大人铲除眼中钉,搞混货船只是小事。皇上若是知道有人处心积虑陷害东厂,栽赃给大人,皇上会作何举动,连大人心里最清楚不过。”莫安子道。

  “你知道是谁?”连宠问道。

  “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里。”莫安子点头道。

  “有话就直说。”连宠闷道。

  “盼望大人获益以后,不忘是刘督主在背后推的一把。”莫安子道。

  “哼,自然不会忘。”连宠傲气浮现,看似不屑与他们为伍。

  “此人便是段绵赫!”莫安子郑重道。

  “可有证据?呵呵,或者这是你们的奸计,看我们互相残杀,而你们坐收渔利!”连宠眉头一皱,追问下去,起疑道。

  “刘督主大权独揽,根深蒂固,想除一个人,一句话便行,何必使这种手段?”莫安子冷嘲道。

  “那你们在打什么算盘?”连宠虽知刘瑾的能耐,自己要真如他一样的地位,三十年未及,而自己能否平安度过十年,终究还是个难题。

  “皇上之所以信任段绵赫,那是因为霏甯郡主,众人皆知,皇上和郡主情同兄妹,倘若有朝一日发生巨大变故,皇上不再顾忌亲情,便是段绵赫失势的时候,那么碍眼的人走了,到时不就是三位大人的天下了吗?”莫安子说话大逆不道,要给皇上听见必死无疑,但他却无畏无惧,仿佛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他有这么好,和咱们分天下?嘿嘿,看是得天下后,再一脚把我们踢开罢!”连宠将信将疑。

  “这话就不对了,多一个知己,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强,何况大人和刘督主又出自同乡,既是同乡人,岂会不关照你?再说了,大人的首要目标是段绵赫,既然同仇敌忾,那何不先化敌为友?”莫安子道。

  “说得轻巧,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请回吧!至于段绵赫坏我渡口一案,我自有解决之道,但不代表我会跟你们同流合污!”连宠志气道。

  “大人学富五车,定然知道失之轻率这个道理,我若是大人你,断不会在这个时节上奏弹劾,我会慢慢耐心地等,待时机一到,人赃俱获,让他永不得翻身!”莫安子道。

  “说话前,先看看自己多少斤两,这里还轮不到你教本官怎么做事!”连宠怒道。

  “是的是的,那我们便静候大人佳音了!”

  冷眼看着莫安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连宠充斥着不满,但他有一句说得对,自古失败者皆是因为沉不住气,皇上难不免会以为自己故作推脱,不愿承担责任。

  连宠沉思静想,同仇敌忾,在这件事上跟他们合作,非但不是坏事,还可以伺机把自己安插在锦衣卫的奸细,推上指挥使的位置。

  “段绵赫,你公然向东厂宣战,我不全力回战就太没面子了!”连宠不说出声,内心愤怒无比,他现认定段绵赫是首要铲除的目标。

  眼看天色已晚,箜凛心想今日他也不会来了,便准备就寝。段绵赫自那次离开后,便再没来过郡主府。郡主才说,皇上赐予他出宫令牌,虽有进出宫的特权,但也只能在皇上就寝以后,或是皇上免他跟随,方可出宫。

  刚躺下去,便听有人敲门,不由得惊喜,心想会不会是他?只听门外传来一把冷漠的声音:

  “睡了么?”

  是他的声音!

  箜凛旋即打开门,满怀喜悦,几日不见他,好像憔悴了,脸色暗淡无光,仿佛大病初愈的样子。段绵赫一见到她,烦躁的心情顿时变佳,好想抱着她,但炽热的目光被理智覆盖了去。

  “总算盼着你了!”箜凛嫣然一笑。

  段绵赫关上门,俩人面对面坐着,始终凝视她温柔的目光。

  “你来了为什么没找我?”段绵赫柔声道。

  “我来过,你没在。”箜凛道。

  “之后你去哪儿了?”段绵赫问道。

  “之后我一回去就遇到了埋伏,领头的是一个叫李生的人。”箜凛道。

  “他是郑江阎的手下,然郑江阎是京中权贵,文武百官都敬他三分,现在他们已经发现你躲在这儿,眼下再无藏身之处”段绵赫道。

  “我得离开是吗?”箜凛试着猜测,露出淡淡微笑,道。

  “权宜之计罢了。”箜凛猜中他心思,段绵赫不感到奇怪,续道:“明日我会安排人带你离开,出京后你即刻回南屿宫,我会找时间去看你。”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便要我回去?”良久,箜凛抬头问道。

  段绵赫不由得一愣,细想自己确实未问过她,不知因何下山,不知为何来京,更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箜凛不说,他便没问,自己做的是关乎全天下百姓的正事,别人再怎么煎熬,终究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我得好好珍惜现在,毕竟今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箜凛注视他那双漆黑的眼瞳正在隐忍着,微笑道。

  他们距离很近,心里却始终隔着一面墙。

  “我会去寻你,天涯海角。”段绵赫凝视她,柔声道,生怕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箜凛心里一沉,即便明白,亦无可奈何。段绵赫不知道过于不解释的话,有多么伤她的心,总认为只要不干涉她的生活,就是对她最好的安全保障,即便自己的心意被扭曲了也罢,只愿她此生平安无忧!

  然,她又怎会想到此事,竟牵扯如此多人,城中诸多不忠不义,却没人制止,目无王法,难不成当今皇上都将其视若无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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