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守之小春秋》正文 第三一章 送壶雪烧给老友
秦王府，密院。
很多人都知道秦王府里有个隐秘的地方，叫做密院，只是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有人说，密院是秦王府的千机卫，机关消息灵通。也有人说，那是秦王府的天牢，关着许多穷凶极恶，又不方便关在天牢的罪人。
如今，这里走进了两个人，折赛花和秦归南。
秦归南坐在门槛上，面朝着外面的庭院，密院其实只有两个人，因为其中一个要养病，所以这里的景致其实挺不错。只有一个老仆在这里照顾他。
长信宫灯在安静地亮着，从门外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坐在床边的佝偻的背影。
躺在床上的老人竭力压下咳嗽，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这个只知道絮絮叨叨讲大道理的秦攻，是啊，我这个人动刀动枪在行得很，确实不是个擅自讲道理的人，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么多年来，我被那个名动天下的大将军逼着看了许多书，我又逼着小王攻看了许多书，最后我们秦家的掌门人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早就看厌了，你还不让我喝酒，真是有点后悔同意你做我的媳妇了。”
“那你有本事去换一个啊。”秦家奶奶毫不留情地回怼回去。
“我这些年最开心的事情，一个是从边境上回家，看到你们大家都好，再就是偶尔在战场上梦到你。我秦攻这辈子过得窝囊，但是从你答应嫁给我之后，这辈子就一直不觉得老天爷亏欠了什么，开始还以为我赚了一些，到后来爹走了，我在北域受了伤，瘫在床上这么多年，却还庆幸老天爷的地方，就是我还能活着，还能看到你，夫妻两人，其实是谁后走谁更苦，这份苦，不是说什么为了家业劳心劳力，那都是我这种大老爷们应该做的，只是很多时候有好事情了，身边都没人能说上两句，要么就是很想对方了，却见不着不是？天下很大，你没走过的很多地方，你没见过的很多人，我都替你去走过，去见过，可在我在北域连战十几天，累到闭眼都毫无知觉的时候，醒来之前的梦里，就始终只有你一个人啊。”
老人的言语断断续续，总是被大口喘气和艰难咳嗽声打断。
那个佝偻的背影，没有言语，只是双手握住床榻上老人的手。
“媳妇啊，我都要死了，那些北汉故人也差不多死干净了，可以放心出去看看了，不用对谁怀着愧疚，因为他们都是欠你们折家的，但是遇见北汉的人，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久负大恩必成仇啊。”
“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子你就少说点吧。”
老人轻微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流过眼泪的老人，这个被朝野上下骂作秦家污点的老武夫，在史书上已近死去许多年的秦家将军，终于在此今天泪流不止，老人便是想要擦拭，精气神早已如灯油枯竭，也没有那抬手的气力了。
而那个老夫人，甚至不敢抽出一只手去帮那人擦去泪水，怕一松手，人真的就走了。
门口叉着手，支在鼻子下，挡住嘴唇，仍是泣不成声。
“院子里那棵芭蕉树，是你到这儿习武后老头子我亲手种下的，虽然还小，但是以后有了芭蕉，恰巧又想我这个没有什么用的糟老头的时候了，记得摘下一些放在坟头。”老人对着门口的方向。
“小屁孩，以前来我这调皮的时候，我就对你很严厉，让你过得很累，只是，以后，秦家的十万铁骑，五十万西北边军，秦家的大旗，就要交给你了。对了，走得时候带上秦孤，心媛，还有陶家那丫头。去吧，给我带壶雪烧。”
年轻背影点了点头，站起来，飞快远去。
“媳妇，我下去帮你造个屋，晚点下来。”
当老人说出今晚也是这辈子最后一句情话后，秦家奶奶，嚎啕大哭。
年轻背影仰起头，只是张大嘴巴，哭却无声，生怕吵到了闭上眼睛的老人。
老人最后是说：“终于可以好好睡会儿。”
“奶奶，下雪了。”秦归南看着院子了渐渐落下的纷飞大雪，手里拎着一壶酒，有些难过。
。。。。。。。。。。。。。。。
齐泰东今日故意让自己无所事事，也不去想事，这才有机会去心动已久的一座老字号酒楼，喝了小半壶陈酿雪烧老酒，可似乎也没有赵尘心那小子说的那般美味，还是和以前的味道差不多。因为没有脱下朝服，首辅大人的大驾光临，让酒楼这边既是蓬荜生辉又个个战战兢兢，远远看着首辅大人，只要这位老人手中的筷子夹菜略慢了些，好像都觉得是自己马上就要被拉出去砍头。委实是首辅大人在京城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不似其他殿阁重臣除去吏部的另五部领袖，各自有各自的脾性嗜好，终归有常去的清静地儿，可齐首辅不一样，永远是只出现于府邸和皇宫两个地方。所以这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去，但是没有一个好事之徒就算得到确切的小道消息，胆敢跑来凑热闹，这恐怕就是齐泰东真正恐怖的地方了。
这个很容易就执掌中枢，坐上首辅位置的老人，的的确确在逐渐衰老，但是始终让人忘却岁数的老人，不贪钱财，不好美色，不喜珍馐，不尚清谈，不崇佛道，不传诗作，所有有心之人都在等他自己犯错，可是他没有。
他就那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来往于府邸皇宫，枯燥乏味，并且无懈可击。整整二十年，再没有谁敢称作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泰东抬起头，放好筷子，看到一张熟悉的清丽面庞，她坐在桌对面，托着腮帮，跟她的娘亲年轻时候，一样的巧笑倩兮。
首辅大人轻声笑道：“我这一喝酒，都惊动杨大女侠了？”
杨紫璐还是双手托着腮帮，眨了眨眼眸。
齐泰东笑道：“说吧，除了看爹，还有什么事情要求爹的，这次破例先答应下来。”
杨紫璐嘻嘻笑道：“小嫂子刚刚跟我诉苦呢，说三哥在今年春，三天两头跑出去跟人借钱喝花酒不说，还有纳妾的念头，纳妾也就罢了，那女子还是青楼女子，小嫂子劝不了犯犟的三哥，就只好拉上我到她阵营。我去偷偷见过那女子，青楼不青楼的无所谓，不过水性杨花倒是真的。爹，你就不怕有辱家门啊？”
齐泰东皱了皱眉头。
杨紫璐提高嗓音，“爹，你可答应过女儿了。”
齐泰东眉头舒展，点了点头。
原本不抱半点期望的杨紫璐瞪大眼眸，可是更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头，在外是首辅大人在家更是首辅大人的老爹，竟然开口说道：“去你三哥府上看一看。”
齐家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长子齐阶早已经是内定的首辅人选，次子和三子都不怎么样，只能说是中正平稳，但是却不是做官的料，次子去了洛阳，做了朱氏商会的一个掌柜，也算是成家立业了，只是三子游手好闲，赖在京城也无所事事，以前不管他，不代表他能乱来。女儿是故人之后，小时候领养到家里，还是让她姓杨，也最是疼爱。
齐泰东走出酒楼，突然“言而无信”地停下来，说道：“不去了。”
杨紫璐苦着脸，可怜兮兮。
齐泰东笑道：“虽然不去，但你带句话给他，天天靠着他大哥那点俸禄和二哥送来的银两花天酒地，不是个事情，他不是想要投军入伍吗，爹跟秦王攻说一声，让他去西北，那里现在多得是战功。还有，家里不养闲人，你这心野的丫头，出京玩去，至于去哪儿，你走哪儿算哪儿，随你，别写信来跟爹要银子就行。”
杨紫璐眼睛一亮，雀跃道：“真的？”
齐泰东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补了一句：“事先说好，天下哪里都去得，但是西北前线第一个去不得，辽东前线第二个去不得，东南前线第三个去不得。”
杨紫璐哦了一声，扳手指说道：“江南第四个去不得，中部第五个去不得”
她一口气把大唐的地域都给数完了，笑道：“那我还是留在家里混吃混喝一辈子不嫁人算了，反正哪里也去不得。”
齐泰东从如履薄冰的酒楼掌柜手中接过马缰绳，递给女儿，笑道：“少跟爹油嘴滑舌，赶紧去给你的小嫂子报喜。”
杨紫璐做了个鬼脸，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齐泰东站在原地，那个掌柜哪里敢计较首辅大人忘了结账付钱，再说首辅大人在的时候，是没人敢来找死，但是掌柜的敢保证明天酒楼别说坐的地方，连站的地方都不会剩下。
掌柜的已经悄然转身，却被首辅大人轻声喊住，掌柜的脸色僵硬转身，手足无措。
齐泰东微笑道：“掌柜的，白吃白喝你一顿酒，别介意。”
掌柜的使劲摇晃脑袋，打死不说一个字。
齐泰东走向护卫森严的马车，用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嗓音，自言自语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两不相欠。我齐家第二任首辅最后跟天下百姓无非是要了一壶雪烧酒喝，不算多吧？”
（一直有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写下去了，可能还是会放弃吧，大学，哎，离她好远。要打工赚钱买飞机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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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里走进了两个人，折赛花和秦归南。
秦归南坐在门槛上，面朝着外面的庭院，密院其实只有两个人，因为其中一个要养病，所以这里的景致其实挺不错。只有一个老仆在这里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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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泰东微笑道：“掌柜的，白吃白喝你一顿酒，别介意。”
掌柜的使劲摇晃脑袋，打死不说一个字。
齐泰东走向护卫森严的马车，用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嗓音，自言自语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两不相欠。我齐家第二任首辅最后跟天下百姓无非是要了一壶雪烧酒喝，不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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