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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脸人之斯人已逝》正文 第十二章 临终托付

  张扶慈原以为四严法师是为了替父亲看病来的,心生盼望。但四严法师走后,也没留下什么只言片语,父亲张泽升更是不见好转,反而恶化了。张扶慈问了父亲,这才知道四严法师是来陪他聊天说话的,不由得心里一阵埋怨。

  张扶慈忙又去请续命神医续大夫来。续大夫为张泽升把了一阵脉,开了几副草药,让张扶慈煎了每日喂张泽升喝下去,说会有一段时间的好转。张扶慈拿了药单,让欧阳章华送续大夫出去。等他转身回到院中,见扶慈刚从张泽升屋内出来。他对扶慈说,既然续命神医开了药,张先生应该就没大碍了。

  张扶慈悲伤地说:“这续命神医也是人,不是神。他开的那几味药我也看了,有几味药虽然有些奇怪,比如居然还有暖心草,这是小孩鬼摸头才吃的药,但其他的多是些补药,和之前给你开的药方竟也有一样的,估计只能慰藉一下了。哎,续大夫总说自己曾在京都济民斋学徒行医,我看要不是他没学到真本事,就是这济民斋也只是徒有门面。刚进去和爹爹说了几句话,他已经没太多力气,看来情况……不太好了。”

  欧阳章华宽慰说:“济民斋斋主鲁扁鹊老先生我听说过,当代大儒神医,肯定不是徒有门面。续大夫尤爱名节,也会尽力的,不然整个大道怎么专信他一个。”

  张扶慈心心里对续大夫、济民斋,还有她不曾见过的鲁扁鹊先生道了歉,心思又回到陪伴父亲上来。她为了在家照顾,至此也就不再出门看铺去了。

  善渔湾张家掌柜病重的消息很快在大道传播了。许达功、周子望、罗善来等都来探望过。许家刚出事不宜出门,许世友托人带来了几根人参也算是看望过。恍惚间许家大掌柜刚去,眼下张家大掌柜情况也不好。上了岁数的人都开始重新翻起四十年前的那些旧账,但年轻人一问,他们便也不再细说了。过去好久的事了,死者为大。

  更着急的还是张伯。张家生意不能停,但扶慈一句也听不进去。好容易等到这天张泽升有了些好转,他连忙带着两个船工、两个种田大户队长来,说是看望张泽升,也是向张扶慈通报这段时间的生产。这一年雪下得早,船工都已经歇息了,长田堤重围了一圈福水河底的淤泥泥,收集到的农家大粪也早早洒到了田里,眼下再过段时间下场大雪,这些肥料便会随着雪水入了地,明年也就不用那么追肥了。只一件,风言风语说外省出了几处匪,已经杀了好些人,这些日子省府征兵多,原来打算过几年烧了成人香再签下来的小伙子有几个已经被征了去,人手得算计着再备一些了。要是上了年纪的不要,只招小伙子,怕是不够数。

  张扶慈听了他们说完,又对张伯说:“父亲刚有点起色,这些事你们就不用和父亲说了,张伯是老人了,你们就根据张伯的意思看着办吧。我这几日也出不来门,每次都是你们过来也费事,我让章华替我去看铺,你们若有事便和他说,他回来了再和我说也是一样。”

  张伯听完,见其他人也不言语,便说:“章华毕竟是外地人,我们的土音他也不一定能全听懂,说来说去也麻烦的很,还是我们过来和姑娘你说吧。你若信得过我,以后我来的勤一些。”

  张扶慈想了一下,便说“也好,只是辛苦张伯。”张伯带着大家又进屋去见了张泽升,张泽升让张扶慈凡事多听张伯的,也没再多说,大家也就都出去了。

  张伯走了的那天下午,柳全大舅也来了,这让张扶慈很不高兴。按照大道的风俗,不宜下去去探望生病的老人,很不吉利。张扶慈本想将柳全大舅赶走的,但看他喘吁吁满头大汗,又心软了。柳全大舅说,他自己上午一早就出了门,却被许家的人拦着不放,废了好久口舌,说是要来探望张泽升先生的,才成功脱身。坐了一阵马车太过寒冷,便又下车走了一段,这才暖了身子。柳全感叹说,这腿脚不灵便了,到了冬天就隐隐作痛。从闵湾到善渔湾,硬生生走到了下午。万一哪天要是打起仗来,柳家肯定是跑不了的。

  张扶慈一听有许家的人拦着,忙带柳全去见了父亲。张泽升靠在床上,让张扶慈赶快上杯热茶给大舅暖暖身子,然后才听柳全说到,许家长孙许世友带队,拿着已经发黄的字据又找上柳家了。之前折的四处铺子,被掏了一空还了回来,说带着戾气,要重新换成当铺。

  柳全说:“果然如之前所说。眼看着外面也不是很太平,许家来者不善,许世友的堂伯父许达功现在是县府尹,怕是要吃亏了。我这些日子在家合计着,要不还是把当铺的股份都转给扶慈吧,扶慈总归是小妹的女儿,我也无后,这样也算是传给了自己人,价钱嘛,自家人好商量。总好比再过些年被许家真的白占了去。”

  张泽升问:“是听说金陵城一带出了一些匪。不过续大夫前几日来说,这些匪已经被剿,不知你为何还是担心?”

  张扶慈跟着说:“大舅,哪年没几个匪,省府已经压下去了,你也太容易受惊了。”

  柳全说:“话是如此,只是没远匪有近匪,也都是一样。我也老了,当铺劳心劳力,也想撤下来,过点清闲日子。对了,那个周……也已经到了当铺听差。他太老了,若不是……”

  张扶慈问:“大舅你说的是谁?”

  柳全看着张泽升,并不回答扶慈的话。张泽升向柳全道了一声感谢,想起当年柳家风光,如今只剩柳全一人,心下不忍,便对张扶慈说:“你盘一下家里的账,过段时间便按大舅说的价钱商议。到时大舅若还是一心想退,那我们就接住。日后许家再兴风作浪,也只好来找我们张家。一则让大舅退下来休息,二则,也该我们张家为安儿的事承担一些了。当铺里的师傅,我们要全数留用下来,不得辞退。”

  柳全忙道谢,又和张泽升闲聊了几句,看他似有倦意,便也回去了。

  张伯果然自第二天起每隔一两天便会过来,但多没什么新的消息。扶慈问了张伯招工的事,张伯回说已经解决了。许家既然招工比张家多,自然有路数。张伯打听出,原来许家是从潘宁招过来的。潘宁新开了几个矿,从周边网罗了好几百人。可那矿场刚开始挖洞,矿挖的急,很多路都还没建好。有些人怕有危险,就不想在那干活了,但又舍不得往来路费和时间,想就近找点其他的事做。许家人不知道是从哪知道这个事的,于是就招了一批到他们那。张伯顺着许家的路子,也过去挑出了四五个,算是补上了之前因为官府征兵带来的伙计缺口。

  张扶慈点点头,说这事也是权宜之计,外地人心思活,能不能踏实干下去也难说。张伯提醒说,这事虽然暂时办下来了,但还得瞒住了,免得县府的人知道。

  又过了几天,张伯来说柳全说的被许家截了门也是真的,不过许达功干预了,他们第二天也就散了,也没有柳全大舅说的那么严重。欧阳章华问:“许家之前纠缠柳家所为何事?”

  张伯感叹,都是感情债牵扯的生意账。四十年间,柳家被许家上门堵了三次。第一次是许家太老爷许田,和许家大公子许继隆带队,也就是那晚柳安到的善渔湾张家。许继隆骂骂咧咧了几句回去,回去却将自己气了个半死。许继隆死了,弟弟许继昌带队又去了第二次,那次把柳远河从床上气到了床下,捞了几个铺子走了。眼下爷爷许田没了、父亲许继昌没了,这许世友当真是许家的亲骨肉,做的事也和前辈们一样。许世友比许继昌更诡诘蛮横,一旦惦记上了就不容易松口。就算许达功发了话,后面柳家估计还是不容易轻易躲过。

  张扶慈说:“也没什么,等柳家将当铺转过来了就好了。”

  张伯一听,分外惊喜:“当铺过来了?价格多少?”

  张扶慈说:“还没定呢,爹爹表了态,该是接下来了。张伯,你觉得这是好事?”

  张伯说:“那当然。当年我们垄了县府官营的买卖,许家本该没有翻身的机会,哪知道许继昌掌柜的魄力真大,敢拿出全部家底,通过柳家当铺,逐渐吞并了罗平、长泰和闵湾的良田。我们现在看到的许家米店,也是那时候打下的根基。长田遇到当铺,自然是文火遇到烧油,发光起热比我们快的多了。之前一直和掌柜的说,但掌柜的……”

  张扶慈连忙拦住他,说:“既然过往的事已然如此,再说过去的话也没什么好处。爹爹现在已经成这样,好容易好了些,真要心疼他就不要再和他说这些烦心事了。待会你进去,这些话也不要再提了。”

  “那肯定,我老张分得清。”

  张伯张小弟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张泽升了。和前几天看到的不同,张泽升这次又显出了一些疲惫。扶慈和章华上前替张泽升收拾了下,张伯吧嗒一滴泪落了下来。他满心的话,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弟啊,怎么,生意很难?”张泽升让张伯再往前一些,他有些看不清楚这个老熟人了。

  张伯吧啦了一口烟,烟雾将他的泪痕遮过去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消瘦的张泽升看的更加真切了。

  “掌柜的,你会好的。”张伯愣了半天说。

  “不行啦,小弟。来来来,坐吧,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话了。”

  扶慈连忙搬了一把椅子,让张伯坐在张泽升的床前,她和章华在旁边站立着。

  “哎呀,小弟啊小弟,以前那么能说的,怎么今天这么嘴巴严?家里都好吧?过段时间你不又有喜事了吗,我会撑一段时间的。”

  扶慈轻声问:“张伯,什么喜事?”

  张伯嘿嘿一笑,抹抹嘴,说:“哪有什么喜事。掌柜的,会好的,会好的,不用撑。”

  “小弟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三十八年了。老太爷过世那年,我来跟你的。”

  “这么久了,哦,是啊,那年我刚接手张家生意,一开始看账本都头疼,也搞不清楚各家掌柜的那些事,还是你帮我的。我一路走来,多亏了你。”张泽升转向扶慈说,“当年我们家县府官营的事,就是我和你张伯去办的。”

  扶慈狠狠点头,连说“办的漂亮”。

  张伯苦笑一声,说:“跑跑腿,能办下来还是靠掌柜你的本事。我老张也跟着沾光,出门就说是张家的伙计。”

  章华问到说:“那怎么后来又没了?”

  张伯说:“张起运府尹也关照不了那么久的,拿到不容易,保住更不容易。眼红的人太多了。”

  张泽升忍不住笑了几声,但还是气血不够,咳了几声。扶慈连忙去拍了他的背,才将那口气顺了下去。张泽升气顺了,说:“小弟啊,你真怪我也可以说出来的。我后来的心思不在张家生意上,这才是主要原因。张起运嘛,他去做了布政使之后还和我联系过,只是我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心思了。”

  “哎,说起来,还是安小姐去世给掌柜的你打击太大了。”

  张泽升摇摇头,一滴泪差点滚出来,说:“我欠她的。小弟啊,你活得比我好,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说完,张泽升抬眼看了看扶慈,扭曲的脸部肌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痛。扶慈紧紧握住他的手,感觉张泽升已经使了很大力气试图也紧紧抓住自己,可手里还是感觉不到太大力度。

  张伯并不懂得张泽升的深意。他还在想,他有什么是张泽升羡慕的?难道是自己现在依然健康的身体?

  “张家你永远都会是大伙计,张伯。以后扶慈做了掌柜,希望你能和从前一样帮助她。大来、二来我也很喜欢,他们只要愿意,可以永远在张家做事。我张泽升这辈子犯了很多错,最大的遗憾就是和扶慈呆的时间太少了。”

  扶慈连忙跪在张泽升面前。在张泽升好转了的这几日,她已经和父亲张泽升说了好多话,似乎将过去十六年父女俩亏欠的谈话,都补了回来。是啊,为什么以前他俩不能如此亲密?要是这样的时光再多一些多好。

  张伯和章华见张泽升目不转睛地看着扶慈,连忙起身退了出来。他俩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明白,父女俩的交谈没有几次了。他俩实在不忍心打扰和占用。章华想,是不是让扶慈过的更开心一些,就如同那次松鹤楼之梦,但还是放弃了。

  生离死别的伤,前面越美,后面就会越痛。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