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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苏染眠脸上仍旧还挂着泪珠,贴心劝道:“阿眠不哭,母后也别哭了。”

  皇后听了苏染眠的话点点头,强颜欢笑道:“为了方便照顾阿眠,你还是从朝阳宫搬到母后这儿?”

  朝阳宫是皇帝为了她母亲特赐的一座宫殿。

  母亲死后,她就一个人住在里面。

  承载着两人感情的宫殿她不忍心搬出去,况且搬到皇后宫里,以后她想做什么岂非很不方便?

  可皇后这句话合情合理。

  她眼中含泪:“阿眠也想搬到母后这里,可君父说,母妃殂殁不久,民间守孝,朝堂丁忧都是三年,我也应在朝阳宫清心寡欲,为母妃守孝三年,儿臣怕若不尊父命,惹恼了在天有灵的母妃,母妃会跟着阿眠跟来母后这里。”

  苏煜不顾一切将母亲带来宫中时,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于是把母亲捏造的身份说了出去。

  宫中仍然谣言四起,都说东方染出身不明,会不会是妖孽。

  因为妖媚惑上,让皇上失去了理智,枉顾祖宗例法,专宠她东方染,把她直接封为昭仪,封号倾城,是自历代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皇后忌惮那些传言,暗害母亲之前还请人占过课,卦上显示她会得偿所愿她才敢做。

  这一切说明皇后至少是一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

  上天有眼,皇后害死了母亲,自然会怕母亲的鬼魂会来找她。

  有可能她一个人睡在寝宫时已经做了好几场噩梦。

  皇后正想用餐,手微微一抖,筷子清脆碎地。

  伺候在旁边的宫女眼明手快上前收拾地上残局。

  皇后白粉下的脸更加白了一点,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看不清神色,几个呼吸后才勉强向她道:“阿眠孝心感天,倾城昭仪黄泉有知也可安息了。”

  面对满桌美味,皇后失去胃口,饭吃不下,直接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你以后还是在朝阳宫,晨昏来母后这儿定省就是了,我派几个得力的宫女去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让她们禀报母后,母后也好方便照顾你。”

  皇后想派人来监视管制她。

  苏染眠一脸感激,婉拒道:“母后好意,阿眠原不敢辞,阿眠只有一个人,朝阳宫上上下下的宫婢伺候阿眠一个已经够了,阿眠为倾城昭仪守孝,不宜铺张,还想清减一部分宫中的人,还望母后恩准。”

  说着她便跪了下去。

  皇后愣了一瞬,伸手扶起她:“阿眠说的对,但朝阳宫的人已经安排妥当,清减了怕你起居不方便,阿眠若想简素,母后这儿不派人跟过去就是了。”

  苏染眠磕头:“谢母后恩典。”

  东方染鬼魂惊吓之后,皇后的心境渐渐平静,脸上蕴含了担忧之色:“母后听说昨日有人行刺你,那个叫锦兰的已经押入了大理寺监狱,还在审?”

  “是。”

  苏染眠一说起这个就又是害怕又是憎恨,两只眼噙着泪,粉融融的:“锦兰小小宫女胆敢行刺阿眠,君父说必然有幕后主使。”

  “皇上可有说”要是真揪出什么幕后主使了宫内也不会如此平静,她早就应该得到了消息。

  “阿眠别哭。”皇后反应过来,装的正像一个母亲忧急自己的女儿般,从紫色绣缠枝海棠衣袖里掏出一块锦帕替她擦未落欲落的泪:“母后不问了。”

  苏染眠轻轻从喉咙里恩了一声,扬起明媚的脸,期待的依恋的望着皇后:“以后有母后保护阿眠,阿眠什么也不怕。”

  皇后虚情假意替她擦泪的手一僵,看着她幼稚而明亮的容颜,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在心中悄悄弥漫。

  稚子无辜。

  她缩了缩手。

  皇后注意到自己微妙的情绪变化,收敛了心神道:“阿眠,你今日就在母后这里,傍晚母后带你去向太后问安。”

  皇后虽是张家长房嫡女,但几个弟弟妹妹与她年纪相差不大,是平辈玩耍。

  有子女的宫妃哪个不是把自家儿女看的严严实实,她想亲近总是不得其乐。

  苏染眠现在成了她的养女。

  说是收养,她没了母亲,唯一的母亲就是她。

  不管她什么秉性,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五岁小孩儿,皇后有信心把她调教成一把称心如意的工具。

  明月殿是鸣鹤堂最大一个偏殿,皇后让人把明月殿按照小孩子的偏好重新布置一遍,可见对她的重视。

  她前世五岁之前随母亲向皇后请安时来过明月殿,对这里还有些印象。

  打磨的光滑如水的青玉云母石砖,换成了一色温养人的玉檀香木地板,典雅厚重的浓青色绣折枝花堆花帘,换成了清朗活泼的七彩琉璃珠帘。

  黄花梨多宝格上摆放着许多精巧好玩的东西,诸如金蝉c孔明锁c双陆c四喜骇c走马灯c玉佛手等等。

  浑圆润泽的东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袅袅百合香如醇浓轻烟,珊瑚长窗外春光盎然,花朵竞放,原来明月殿内的沉暗庄重一扫而光。

  “阿眠,喜欢么?”皇后俯身问她。

  她目露惊喜,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兔牙:“阿眠喜欢。”

  “阿眠喜欢就好。”

  皇后带她撩过琉璃珠帘,推开一扇门,转过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进入里间卧室。

  “你先睡一会儿,我呆会儿让瑶光来叫你。”皇后指着卧室内的鸟虫花样床。

  说完她直起身子,对跟在身边的锦绣和宫女们道:“你们服侍公主午睡,不可有半点差池。”

  “喏。”宫女们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皇后转身,苏染眠拉住她的衣角,珠玉般的眸子怯生生望着她,一言不发。

  皇后轻柔的问:“你要我陪你午睡?”

  苏染眠怯怯点头。

  皇后拥着苏染眠午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的身子那么小那么软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潮水般的感动一阵阵的涌上皇后的胸口,让她不禁眼角湿润。

  看着她婴儿肥的小脸蛋,粉嘟嘟的嘴唇,想起了自己那个还未出世就已夭折的孩子。

  如果她还在,也该这般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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