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沁传》正文 第三十三章 无果
长春宫外乌蒙蒙的一片，天上圆月像是披了层灰纱，掩盖住它那皎洁的光华，皇帝靠在殿中水波云龙宝座之上闭目养神，右手时不时的盘搓着两枚官帽狮子头，静静地等待太医署和内务府调查的结果。
各宫的小主，娘娘也都端坐在两边的梨木镂花椅上，巴巴劫劫地盼着有新的进展传来，阿木尔许是折腾太久，身子疲惫的厉害，拿着丝娟掩住她那半张美人面，悄悄的打了个哈欠儿，虽说正殿通火通明，坐也是满满当当的，可是除了外头老树上倒挂的鬼车枭所发出“欧哦～欧哦…”晦气的叫声和人们微弱的鼻息喘气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声响了，长春宫里的气氛凝重地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蒋东仁引着武院判进来后，才打破了这般熬人的沉寂，二人给皇帝恭敬的打了个千，接着又像一圈子粉黛胭脂问了声安，武院判像皇帝启奏道：“皇上，经微臣诊断，皇后娘娘今日骤然一病不起，恶疾缠身乃是因为中毒所致，而且此毒来的尤为猛烈，绝非是长年累月积攒在娘娘凤体之中的，根据微臣多年的行医经验，推断应该就是今早接触了某种毒媒而导致的，娘娘苏醒后，有肠胃烧灼之感，四肢麻木无力，头疼发汗应该是口入之毒，累及了筋脉和脾胃，所以微臣觉得应对饮食方面深入盘查。”
皇帝行峻言厉的扫视了眼诸妃：“敏羲是六宫之主，竟有人甘冒株连三族，人头落地的风险，肆意加害！是可忍，孰不可忍，蒋东仁，你身为长春宫的领事太监如何当差履职的？要是查不出什么缘由，朕便先治你个疏失之罪。”
蒋东仁一听皇帝要治他的罪，寒毛卓竖的像伊兰投过去一丝求助的目光，伊兰不自在的啜饮小口白濑铁观音，视若无睹。蒋东仁见她无动于衷，只得自己先求情道：“皇上恕罪，奴才虽然不清楚娘娘因何故染毒，但在事发之后，已经尽全力进行补救核查，娘娘今早仅用了点膳食和白芍五味汤，至于早膳，厨房灶炉共有四个疱丁负责，掌勺、配菜、打杂和司食，分别都在流膳薄上做好了纪录，三人也都被送入慎刑司里严审，所用的食材也都交给了武院判负责校验，至于这结果，奴才还尚不知情，请万岁爷看在奴才这份忠心补救的份上，饶奴才一命吧。”
伊兰侃然正色的和皇帝说道：“皇上，臣妾既被赐予协理六宫之权，就不得不斗胆劝上几句，这件事玄乎的很，恐怕搁在谁身上一时半会也都参悟不透，这蒋东仁倒还算是识时务，晓得尽心尽力的补救，依臣妾愚见，不如就放他一马算了，毕竟长春宫里也需要个管事的首奴不是？”
皇帝有些愀愁，脸色冷的像打了庶霜似的：“就依贵妃的意思，暂且不追究你的责任，这段时间好生服侍皇后，若再有差池，朕便叫你比敏羲痛苦百倍！”
蒋冬仁像一个脱猎的豺貂，内心里欣喜极了，脑袋都磕着了地了：“谢贵妃娘娘求情，谢皇上饶命之恩！”
皇帝又谓武院判道：“太医署可曾在菜肴里发现什么不妥？小厨房记载的配材是否有伤害身体性命的东西？”
武太医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已经仔细的审核过流膳薄，这配菜方面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都是些寻常无害的荤蔬。最关键的是长春宫所用的食具都是验毒的妙器，类似银镶里皮茶碗，银根匙、汉白玉商丝银筷之类的物件只要是沾染了砒霜等毒，便会立刻蜕变成黑色，让水食之毒难以遁形。”
蒋东仁随即插话道：“皇上，小厨房每日送来的例菜，奴才们都会先用试毒牌检验，钱姑姑也会亲自品上丁点儿，所以依奴才拙见，应该和武大人所说一般是没有问题的。”
和妃在一旁讽笑道：“照你们这一唱一和的说法，那可真就奇了怪了，条条工序表明早膳是安全的，那娘娘是如何身中剧毒的呢？依本宫看，你们一个个要么是没本事查不出缘由，要么就是狼子野心，蹿和好的暗害主子娘娘！”
成贵人道：“和妃这般激动做什么，这武大人都说的很明白了，皇后娘娘所用膳食没有任何问题，再者说了这中间经过了多少下人的手，多少奴才的查验，还个个都是串通一气的吗？”
皇帝的剑眉倏地皱了起来，眼神里透露着焦虑和不耐烦：“行了，都闭上嘴，武卿，既然早膳没有问题，那这个白芍五味汤，可曾检视过药渣，药理之道可是最容易让有心人伺机可乘的。”
武院判答道：“启禀万岁爷，因为药汤之事涉及到乾东五所的太医署和寿药房，所以微臣已请来了康太医、程统管以及长春宫钱苑姑姑前来共议，此刻他们都已经在殿外侯着了。”
皇帝道：“宣。”
未几，数人鱼贯而入，给皇帝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说话：“皇后病重，朕如何能安，你们几个都是涉及药汤的制作环节的主要人物，换句话说嫌疑也大，今日后宫之人皆在，如果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问题，就按照欺君之罪判罚，现在都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详细的供述出来，钱苑，你是皇后的贴身丫鬟，便先由你开始。”
钱苑道了声“是”，揭开了带来的棕榈编制篮，篮中是一些蒸煮过的药渣，随后又递给武院判一纸药方后道：“皇上这是今早娘娘所饮药汤的渣末，至于汤中的方子和原材乃是康太医和寿药房所提供的。”
皇帝若有所思：“朕一向没有听说过皇后得过什么痼疾，为何需要服用药汤？”
康太医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其实自从端悯固伦公主过世后，长年累月的伤心抑郁，三餐不调，休息不定，便伤害到了脾胃，老臣仔细算来，从王府到现在应该也有七年之久了，毕竟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但是却需要稳定的调养和滋补。”
武院判和程玉贵蹲在篮边，将那些药渣一点一丁的剥离开，仔细的打量着细节，最后都无奈地摇了摇头，武院判道：“皇上，奴才无能，并没有发现这里面有什么毒株害草，药渣同康太医所开的方子一样，都是主治脾胃之虚，形气两亏的药材，具体的也就是白芍药一块、五味子四粒、细辛和炙甘草各一两、人参三片、当归若干。”
定嫔闻言微微蹙眉，闷了一会儿询问道：“那会不会是有人的将里面的毒物给单独清理掉了呢？”
程玉贵擦了擦额头的汗，马上道：“奴才和这些药材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了，对熬煮过的废渣是再熟悉不过的，这些药材的叶、块茎、花瓣、根须、嫩芽在高温熬制后都会凝成黑糊状，不可能做到将某些细微的东西给完全清理干净的，而且奴才敢用性命担保，便是再将这些余渣熬制饮用也绝对不会出现像皇后娘娘今日症状的。”
钱苑也道：“皇上，这煮药之事通常都是由奴婢早晚亲自操持的，从来都不敢懈怠半分，奴婢是娘娘的家生丫头，这数十年来都视娘娘的凤体如连城池之璧…”
皇帝盯着钱苑，微微点头道：“你无需辩解，朕还是信得过你的，当初你在王府时就是个有口皆碑的忠仆，朕今日要查的无非就是配药的方子而已。”
和妃鄙夷道：“照如此看来，这事竟然陷入了个死局，皇后娘娘被害的由头竟然如堕烟海，皇上，这事要真成了这宫里的一桩悬案，那这后宫里人可都得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这歹人故技重施，算计到自己头上来，臣妾认为断不可任由奸滑之徒逍遥法外，不了了之。
皇帝也是一筹莫展，低头把玩着腰间一块镂刻龙凤玉佩，伊兰一向了解他的心思，她斜着目光撞上皇帝那深渊沉默的眼波，便知道他已经对该事打了退堂鼓，没有再深究的想法，人也是在压着性子掩盖内心的烦躁，便旋即柔声地解围道：“和妃说的的确在理，只是本宫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儿的也是理不出什么头绪的，倒不妨从长计议，加害之人经过了这次毕竟会有所警觉，收敛自己的野心和马脚，毕竟宫里人或多或少都增强了几分戒备不是？再大胆的蟊贼终究也是过街老鼠，怕风怯雨，羊质虎皮，数月半载绝不会再敢轻举妄动的。”
皇帝眉目间带着泄气和疏懒的笑意：“爱妃的想法与朕倒是不谋而合，正好，今年夏季，朕忙碌于张格尔之乱没有好好的调养生息，朕决定再过几日，等皇后身子稍微好转了些，便带上部分宫人一同迁去圆明园里住上些日子，等到年关之前再返回紫禁城，这段时间正好也可以动开手脚，好好的整治后廷风气，振肃宫规，不过得需要一个能够堪当重任的主位嫔妃代行中宫之权才可。”
伊兰忙道：“皇上，臣妾协理六宫也有数月了，您觉着我可否胜任呢？”
皇帝酽酽地喝了口茶水，眯着眼笑道：“你不行，这年年去圆明园小住的时光，你都是不能缺席的角儿，今年老样子，依旧同行，陪朕左右。”
伊兰嘴角漾起一抹娇羞的笑意：“臣妾怀有身孕，怎还能像以前那样没有忌讳的伺候皇上，何况，我觉得这些机会也应该留给的娇俏姊妹们不是，臣妾呐，便留在这宫里安心养胎，照顾好主子娘娘，等皇上回宫后，看到这东西六宫，和和睦睦，井井有条不也觉着欣慰吗？”
和妃撇了撇嘴，声若蚊蝇道：“哼，便是有你这个祸水杵着，宫里才安生不下来呢…”
皇帝欷歔道：“也好，那朕乔居圆明园的这段日子，就由全贵妃代掌后宫，彻查皇后遇毒一案，无论是谁有不臣不轨之心，一律严惩，贵妃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朕会多安排些人手和太医进出永寿宫照料。”
伊兰称心得笑了笑，甜甜地回道：“臣妾谨遵圣旨。”
皇帝起了身，正了正衣襟道：“这会子已然入夜，合宫为皇后之事都劳累受惊了，都早些回宫歇息，这些日子就不必来长春宫晨昏定醒了，不过侍疾还是有必要的，具体安排哪些人照顾中宫，就由伊兰你做主吧，朕乏了，成谔，摆驾养心殿。”
伊兰携诸妃、奴才、太医人等起身屈膝，面向皇帝行万福大礼：“臣妾恭送皇上。”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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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数人鱼贯而入，给皇帝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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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太医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其实自从端悯固伦公主过世后，长年累月的伤心抑郁，三餐不调，休息不定，便伤害到了脾胃，老臣仔细算来，从王府到现在应该也有七年之久了，毕竟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但是却需要稳定的调养和滋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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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嫔闻言微微蹙眉，闷了一会儿询问道：“那会不会是有人的将里面的毒物给单独清理掉了呢？”
程玉贵擦了擦额头的汗，马上道：“奴才和这些药材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了，对熬煮过的废渣是再熟悉不过的，这些药材的叶、块茎、花瓣、根须、嫩芽在高温熬制后都会凝成黑糊状，不可能做到将某些细微的东西给完全清理干净的，而且奴才敢用性命担保，便是再将这些余渣熬制饮用也绝对不会出现像皇后娘娘今日症状的。”
钱苑也道：“皇上，这煮药之事通常都是由奴婢早晚亲自操持的，从来都不敢懈怠半分，奴婢是娘娘的家生丫头，这数十年来都视娘娘的凤体如连城池之璧…”
皇帝盯着钱苑，微微点头道：“你无需辩解，朕还是信得过你的，当初你在王府时就是个有口皆碑的忠仆，朕今日要查的无非就是配药的方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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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起了身，正了正衣襟道：“这会子已然入夜，合宫为皇后之事都劳累受惊了，都早些回宫歇息，这些日子就不必来长春宫晨昏定醒了，不过侍疾还是有必要的，具体安排哪些人照顾中宫，就由伊兰你做主吧，朕乏了，成谔，摆驾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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